第39章 章
第 39 章
勾華只帶了一把劍,就與寧霜霜出發了。
因事發突然,不少弟子都來問過原因。
但當時在場弟子只有松鶴,這名字一出,就人人打了退堂鼓。
緋焰與蘭亦最不怕“死”,帶頭去問松鶴。
松鶴在練功臺上一言不發,一招一式極盡猛烈。緋焰和蘭亦躲在一旁不敢出聲,直到松鶴負劍收勢,然後轉頭問道:“何事?”
兩人沒想到被發現,蘭亦便一把先将緋焰推了出去,美其名曰“尊老”。
緋焰心裏絕望讪笑兩聲:“大師兄,這劍在您手上那就是不一樣哈哈。”
松鶴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湛盧劍,一時語塞。
蘭亦此時也出來道:“大師兄,其實我們就是,呃好奇,師父和小師妹那麽着急是幹什麽去了。”
松鶴将劍收回劍鞘:“那是師父的安排,我不知曉。”
蘭亦與緋焰對視一眼,然後尴尬一笑,打着哈哈各自溜了。
松鶴站在臺上沉默良久,然後轉身看向昆侖方向。
那頭的寧霜霜緊張得很,尤其是與師父同行。
記憶裏這似乎是第一次,尤其路途遙遠,即使飛行,也要在中途找個落腳處。
夜晚總是容易胡思亂想的,寧霜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打開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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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人間三月,風輕微涼,寧霜霜撐着窗戶望向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忽然頭上屋頂有異響,寧霜霜心念一動,立即上屋頂要捉賊。
沒想到賊沒捉到,倒是遇見了坐在屋頂喝酒的師父。
“師父,您怎麽在這?”寧霜霜已經上來,便不好再下去,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
“想起你娘了。”勾華把喝了一口的酒放在一旁。
這還是寧霜霜第一次看見她師父喝酒,之前每次自己和其他師兄喝酒被發現,總少不了一頓罵。
“你娘那時候,是整個蓬萊最鬧騰的弟子,師父都拿她沒辦法。”勾華講起往事來,寧霜霜也想知道更多關于她娘的事,便坐在旁邊聽,“但是她天賦高,又勤奮,誰都打不過她,當時我們都以為她會繼承師父衣缽,成為下一任宗主時,有一天她卻告訴我們,她和一個男人成親了,以後要雲游四方去。”
勾華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你父親的身世經歷我們都不了解,不過她确實幸福不少,但後來有一天,我們發現她不知為何受魔氣侵擾,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寧霜霜聽得出神。“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你母親會突然接觸到魔氣,後來又引起三界生靈塗炭。”
勾華悵然若失嘆口氣,又喝下一口酒。
“那後來,我……母親是怎麽除去的魔氣呢?”寧霜霜問道。
“她通過試煉,或許向照天鏡問出了辦法。”勾華忽然扭頭,“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寧霜霜連連搖頭:“我就是好奇。”
勾華好像并不在意,他站起來,随手一揮,酒瓶就化成飛煙消散。
寧霜霜也跟着站起來:“師父,你要睡覺了嗎?”
勾華不說話,只是望了望天,忽然說了一句:“你娘當年一時誤入迷途,雖釀成大錯,但她不是壞人,她懲惡揚善心懷天下,你不要怪她。”
寧霜霜聞言有些疑惑,為什麽師父認為自己會怪她。
“霜重見晴天,你娘希望你以後的路能光明璀璨,但沒想到青女扇早早認你為主。”勾華頗為無奈,“你要記得你娘,她叫寧昭。”
寧——昭——
寧霜霜在床上翻來覆去,嘴裏念念有詞。
她開始回想那位神仙的樣貌,但記憶仿佛開始模糊,寧霜霜發現自己似乎不怎麽記得她的臉了。
她就這麽折騰了很久,到了半夜終于有點困意,寧霜霜突然被叫醒。
“昆侖異常,馬上出發。”
這是蓬萊傳音秘術,師父語調少見地不安,寧霜霜一聽立即就下床準備。
推開門,她就看見師父正用幻象看着三生門的情形。
那些黑霧蔓延不少,幾乎整片山頂都是。不少仙門被攔在外面,斬斷黑霧的速度沒有它們生長得快。
“各大仙門已經聚集在那,我們要趕緊過去。”勾華收回幻象,寧霜霜回頭看天邊一輪圓月,緊張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夜跨越幾千裏,終于在黎明初曉時趕到昆侖山頂。
天還沒有完全亮,太陽也還在山下頭。可聚在這裏的每個人都是一臉嚴肅。
有宗主來告訴勾華:“我們剛剛試過了,上面不用結界壓制,這些東西就會飄出昆侖,到時候更不好除盡,只有我們合力護法,才能在結界裏開一個容許一個人進去的入口,即開即關。”
勾華皺起眉,其餘宗主都在糾結到底讓誰進去比較好。
寧霜霜在這時舉起手:“我去吧,我之前進過這裏,也算熟悉。”
“不可。”勾華直接拒絕,“裏面不清楚情況,你進去兇多吉少。”
“之前三生門異動,我都能死裏逃生,就算我應付不了,至少我能全身而退。”寧霜霜情急之下,青女扇鈴铛符令一齊拿了出來。
有人勸道:“是啊勾華兄,有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護法,你別擔心寧姑娘了。”
勾華被衆人勸着,總算勉強答應,并再三告誡寧霜霜不要強撐,有不對立即退出來。
其餘宗主合力護法,終于在結界裏強行分開一個狹小入口來,果然只能容一人勉強通過。
寧霜霜立即掐訣進入,再睜眼,面前景象就大變模樣。
遮天蔽地的黑霧遮擋了視線,寧霜霜身處其中,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托起來,根本不受控制。
寧霜霜拼盡全力才往前邁出一步,身邊黑霧頓時如嗅到血腥的野獸,瘋狂跳躍狂歡起來。
寧霜霜嘗試用青女扇扇出一道旋風,猛烈風盾總算在周圍清出一道空地。
她憑借記憶往那天和黑衣人交手之處,果不其然那邊黑霧最濃,幾乎到了不能流動的程度。
寧霜霜以青女扇加以自身法力,化出無數冰針向那處飛去。
那些黑霧被驅散一陣,寧霜霜也正是在這一瞬間看清,黑霧正是從地上一小塊地方湧出來。
寧霜霜皺眉不解,這地方并不是黑衣人待過的地方,怎麽會有黑霧從這裏湧出來。
不等寧霜霜多想,黑霧又開始源源不斷湧出來。寧霜霜知道,不鏟除那一塊地方,這黑霧就不會斷絕。
于是她咬牙冒着黑霧,直沖那處。
青女扇挾着厲風,像柄利刃朝那裏刺去。
那處地面被很快鏟掉,可寧霜霜剛松了口氣,就聽見身後忽然傳來聲音:“你來了?”
寧霜霜猛地一怔,還沒回頭,就先出扇開始攻擊身後的人。
黑衣人果然出現在這裏,伴着濃濃黑霧,寧霜霜很難看見他的位置。
寧霜霜只能用耳朵聽,用肌膚感覺黑霧流動的方向,才能避過黑衣人的攻擊。
“你又在耍什麽花樣?”寧霜霜往右閃避,扇子卻往左邊劃了一道,果然在黑霧中聽見了皮肉被割開的聲音。
“你說這?”黑衣人邪笑道,“這裏可不是我的傑作,而是你——”
寧霜霜的左臂相同的位置也被劃了一道,頓時刺痛的感覺伴着思考的停滞讓她愣了瞬間。
“你不記得了?”黑衣人從她身邊擦過,卻沒對她下手,“這裏,可不就是你當初流血的地方。”
寧霜霜身體猛然一震。
“誰造成的這一切,你不應該問問你自己嗎?”黑衣人邪笑着飛遠,寧霜霜下意識要攔,卻發現自己左臂已經動彈不得。
三生門外黑霧依舊泛濫,寧霜霜頓了頓,忽然割破自己的手指,死死盯着那滴從傷口中流出,然後滴進地裏的鮮血。
寧霜霜的心随着那裏湧出的黑霧漸漸沉了下去。
那處黑霧像是等待養分的嫩芽,搖曳着準備蓬勃生長。
寧霜霜盯着盯着突然發狠用力踩了上去。
黑霧消失,可那處暗紅地面依然蓄勢待發,準備孕育新的黑霧。
寧霜霜徹底失去了神志,她往後倒退幾步,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這一幕。
此刻黑霧變成了朝她招手的怪物,期待着将她同化甚至侵蝕。
寧霜霜拼命地想擺脫,可是那群黑霧一直跟着她怎麽都甩不掉。
千鈞一發之際,寧霜霜忽然想起什麽事來。
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緩緩擡起頭,與漫天黑霧對峙。
她突然用右手掐訣,頓時渾身青光環繞,接着蔓延到整個空間。
黑霧似乎意識到她要做什麽,開始瘋狂往外逃竄,但都被寧霜霜的結界擋住。
在外護法的宗主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站起來面露憂色。
遠在千裏之外的蘭亦忽然感覺到鈴铛在瘋狂震動,他拿起來皺眉只看了一眼,便飛快往外跑。
松鶴練劍至一半,湛盧劍突然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甚至劍身上開始浮現符文,像是在保護自己。
他目光一凝,立刻拿出和當初交給寧霜霜的一樣的符令,開始施法。
而三生門內青光大亮,山間神獸有的瘋狂逃竄,有的擡頭相望。
寧霜霜只感覺到無盡的痛苦。
無窮無盡的黑霧都被她引入傷口,青女扇的青光快要被黑霧淹沒,松鶴給的符文形成的結界在此刻變得無比明顯。
突然間,她感覺到結界被用力鑿了一下。
寧霜霜睜開眼,正好和一對眼睛對視。
她雖然不認得,但她一眼就能瞧出這就是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似乎笑了笑,他的眼睛微彎:“怎麽,你也有結界?”
接着他往前逼近,寧霜霜頓時感覺壓力頗增,兩方結界相碰,擦出耀眼白光,将黑霧全部掩蓋。
最後一刻,不知是不是那些流竄在她體內的黑霧起了作用,寧霜霜突然發現那種意識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唯一記得的瞬間,就是自己燥熱的頭腦,與滾燙的眼睛。
再然後,她聽見像是琉璃碎掉的聲音,和當初她打破不周虛境一樣的感覺。
結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