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霍如深察覺到宋景玉逐漸轉變的神色, 他有信心能說動宋景玉。
可下一刻,宋景玉便正了正神色,“王爺擡舉微臣了, 殿下對微臣有知遇之恩, 倘若不是殿下賞識,宋家早就沒落了,微臣确實想讓宋家回複往日的榮耀, 但絕不能是背刺舊主得來的。”
說罷他便閉上了嘴,一副拒不配合的樣子。
柳獻站在一旁聽完宋景玉的話後都忍不住要佩服他了, 他就不怕王爺一氣之下把他直接扔下去,下面那些暗兵一人一下也能把他給撕碎了。
霍如深也有些惱, 他從來沒用費心招攬過什麽人,哪怕餘若也是被逼着找上了宣淮王府的門。
若不是因為顏莳的緣故,他何至于跟此人說那麽多廢話,沒想到他還挺忠心的。
霍如深看向下面他密謀的全部,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為了日後, 該跟着誰。
柳獻等着霍如深下令将人給扔下去,可最後他也只是擡手将人放了。
“既然宋大人意已決, 那本王就等着京城城破之日,宋大人還會不會像今日這般淡然。”
柳獻有些無措, 就這樣把人送出去?他萬一把這邊的事說出去怎麽辦, 雖然他知道王爺向來有恃無恐,但也該有點顧忌吧。
“王爺,這裏……”
霍如深看了眼宋景玉道:“本王相信宋大人會守口如瓶的, 倘若本王聽見什麽風聲, 宋大人剛修好的堤壩可就要不保了。”
左右也沒人知道他和顏莳的賭約,他拿這句話吓吓宋景玉就足夠他閉嘴了。
霍如深又看向柳獻手邊的黑布條, 示意道:“送他出去。”
柳獻立刻拿起布條蒙住了宋景玉的眼睛,外面暗道都是黑的,沒人帶着根本出不去,這是怕他知道陵墓入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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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說,不如再一棒子打暈過去。
柳獻将人送出去後,又回到了霍如深跟前,“算算日子,餘先生應該快到郾城了,也不知恭親王那邊有沒有那麽容易勸動,萬一和宋景玉一樣是個硬骨頭就難辦了。”
“硬骨頭?打軟了就行了,本王派去的人對付一個恭親王足夠了。”
柳獻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他問道:“王爺剛才為何不把宋景玉那個硬骨頭打軟?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了?”
霍如深沒回話,為什麽?還不是因為那什麽賭約,他既然答應了顏莳不傷害無辜,哪怕是宋景玉他也懶得動手。
至于恭親王,郾城可一直都不太平,搜刮民脂民膏為自己建造宮殿的人總不會是無辜的。
~
被送出陵墓後,宋景玉一連兩日都低沉了不少,就算容凜跑到他面前挑釁,宋景玉也能面色不改的應付他。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當初殿下離開時身上會有種無力感,他們就像是飄在海上的孤帆,在驚濤駭浪來臨之前,什麽都做不了。
而顏莳這邊,她已經能看見京城了。
“殿下,為了防止城外有人攔,我們需要喬裝進城……”
容言川話音未落,顏莳就直接拒絕了,她身為太子,反而要喬裝回京,讓那些閣老知道,還真當她害怕了。
“直接走。”
父皇還沒死,她不信那些人敢明目張膽到将她堵在皇城外。
容言川便也作罷,他已經遞了消息,貴妃應該已經在等着了。
顏莳拉緊手中的缰繩,已經到最後了,她絕對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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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內,皇帝依舊沒醒,容貴妃看着手中容言川遞來的書信,她沒急着派人去接應,而是看向安太醫道:“太醫的藥備好了嗎?”
安太醫點頭,“微臣這就去熬藥。”
“去之前,再幫本宮傳道旨意,就說陛下情況不好,讓宗室那幾個老人來一趟,還有朝中大臣,他們早想來永和宮看看了,就今日吧。”
安太醫垂下眉眼:“是,微臣這就去辦。”
安排完這些,她才着手讓人去迎接顏莳。
“待會兒別讓永安到這邊來。”她對着一旁的宮人吩咐道。
京郊,顏莳竟然在十裏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殿下歸來,奴才特意在此等候。”
顏莳未下馬,她看着突然出現的楊公公開口道:“公公身為司禮太監,平日都是貴人事忙,今日倒是清閑。”
她有想過內閣會派人在路上攔她,可怎麽也沒想到來人竟是楊公公,而且他身邊就跟了一個小太監,随意地往那一站,并無阻攔之意。
楊公公躬身回道:“殿下言重了,再要緊的差事也不如殿下的事情要緊。”
“既然楊公公也知道事态緊急,孤便不與公公多客套了。”
顏莳說完後也不管楊公公是何神色,直接縱馬離去。
跟在楊公公身後的小太監忍不住開口說:“奴才怎麽覺得太子殿下去了一趟江淮,比以前更有威嚴了?”
楊公公聞言冷哼了一聲道:“他也就只能在江淮那種地方耍耍威嚴,在京城裏,他連咱家這個沒根的人還不如。”
顏莳剛見到母妃身邊的嬷嬷,還沒細問,就聽見她道:“殿下終于回來了,陛下方才又不好了,娘娘已經派人去請宗親們進宮了。”
聞言顏莳的心頓時懸了起來,難不成她還是回來晚了?
京城內不可縱馬游街,為了能趕上最後見父皇一面,顏莳第一次打破了這個規定。
朱砂大門落下,她又回到了這個充滿利益熏心的地方。
永和宮外跪了一衆大臣,就連顏莳平日裏最讨厭的幾個閣老也在其中,她出現後,周圍明顯多了些話音。
“肅靜!”
陛下出事,永和宮內的人都換成了貴妃的手下,他們看見顏莳自然會主動讓道。
顏莳一路風塵仆仆,來不及收拾,她走進永和宮時,第一眼就看見了圍在殿內的宗親。
顏莳明白這意味着什麽,萬一父皇有事,這些人就是見證。
容貴妃聽見動靜,知道是顏莳趕回來了,她眼角立刻流下兩行清淚,拿着帕子輕擦了兩下,随後看向顏莳道:“母妃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快過來看看你父皇。”
貴妃招手讓她過來,顏莳看到了躺在床上沒有絲毫反應的父皇,面色蒼白,仿佛沒了氣息。
顏莳走到跟前,和外面那些大臣一樣跪了下來。
容貴妃開始給她講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你走後,陛下便日日和嘉嫔厮混在一起,還尋了個江湖道人,說要煉什麽仙丹,能益壽延年,陛下被那江湖道人所騙,服用了過多丹藥,身體受不住就成了現在這樣。”
“母妃已經把嘉嫔關到了冷宮,而那江湖道人也已經被斬首,可陛下卻越來越不清醒。”
她話音剛落,安太醫就從一旁端了一碗還散着熱氣的湯藥,“殿下、娘娘,陛下該喝藥了。”
容貴妃拿帕子輕擦着眼睛,她看向顏莳道:“你既然回來了就伺候你父皇喂藥吧。”
顏莳接過安太醫手上的藥,一旁又有宮人幫忙把皇帝扶了起來,顏莳坐在床邊,将手中的藥喂到皇帝嘴邊。
可不知為何,藥喂不進去,就算喂進去了,大半也會流出來。
容貴妃在一旁遞着帕子,眸中卻全是冷色,她既做到了這一步,便一定不能出錯。
碗裏的藥被喂進去了大半,就在這時,皇帝忽然動了起來,他一把将顏莳手中的藥打翻在地。
藥碗掉到容貴妃腳邊,她顯然是被吓到了,往後退了幾步,随後她目光看向安太醫,像是在詢問他的藥為何會出錯?
顏莳微愣了一瞬,她喚了一聲,“父皇?”
她第一次在父皇眼裏看到現在的神情,像是垂死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
皇帝似乎是拼盡了力氣,他拉住了顏莳的手,用細微但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朕……朕若有何不測,太子……可立,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他說完這句話後又吐出了一口血,在此昏迷了過去。
容貴妃方才狂跳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還好,還好皇帝沒說什麽不利于她們的話。
她看了眼腳邊的藥碗,可惜這藥竟然沒讓他斷氣,短期內,她也不便再動手了。
皇帝病重,太子監國,她照樣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此刻的顏莳也注意到了容貴妃腳邊的藥碗,不是她疑心重,而是方才父皇的反應太過異常,他為何要打翻她手裏的藥?難道只是因為下意識的反應?
皇帝方才的話在場衆人都聽見了,容貴妃也讓宮人去外面傳話,務必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安太醫已經再替陛下診脈了,這裏有母妃在,你先回東宮換身衣服,收拾一番再過來,永安老念叨着你,你也去見見她。”
事已至此,容貴妃開始催顏莳離開,顏莳握緊了手心,她習慣了聽從母妃的命令,點頭道:“兒臣告退。”
她越過一衆宗親,走到殿外時,幾個閣老上前将她團團圍住,哪怕裏面的皇帝已經性命垂危,他們面上也沒有絲毫傷感,而是對着她詢問有關江淮的事。
顏莳擡眼平視着前方,“諸位大人何必心急,等明日早朝時,孤自會一一講來,孤自聽聞父皇有事便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現在實在困乏,勞煩諸位大人讓個路,孤想先回東宮休息。”
顏莳一番話勸退了幾個難纏的閣老,她沒讓人陪着,獨自回了東宮。
直到走到無人之地,顏莳才松開緊握的手心,方才父皇抓着她手的時候,在她手心裏塞了一樣東西。
哪怕顏莳早有準備,但在看清手中的兵符時,還是忍不住深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