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Chapter 22
22.1
施學明的油腔滑調鄭臻致是司空見慣了。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她說，“你這個拖油瓶，趕緊圓潤離開我的動感地帶。”
施學明“哈哈”地笑起來：“我敗給了哪位大俠，是張嘉衡，是不是？”
鄭臻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施學明笑着舉雙手投降：“得，得，我不說了，你心裏有數就行。”
他促狹地眨眨眼睛，“畢竟，張嘉衡不是說了，‘他不喜歡你’。”
這一句話裏的揶揄快要滿溢出來了。說實話，施學明本來也不知道這兩個明明互相喜歡的人怎麽鬧到了現在這個奇怪的地步，但鄭臻致一臉的渾然不覺，她顯然真的發自內心地相信：張嘉衡并不喜歡自己。
“雖然他有喜歡的人，但他也還是單身，”鄭臻致大方地說，“如果我真的是喜歡他，那我就要試一試。就算不行我也努力過了。”
她一向是直來直去的爽快人，拿得起，放得下。
鄭臻致喝一口奶茶，又踢了施學明一腳：“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先把優視網的事處理了。你趕緊給朕運作着吧，啊，小施子。”
22.2
優視頻道“鄭真摯”宣布退網的時候，張嘉衡正在講座課上走神。
學生神游天外得太明顯，講課的教授忍不住點名：“張嘉衡。”
張嘉衡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應了一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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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剛剛我在講什麽？”
“工業設計的定義。”
“那你說說，工業設計的定義是什麽？”
“不同的機構有不同的定義。”張嘉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國際工業設計協會對工業設計的定義是：就批量生産的工業産品而言，憑借訓練，技術知識，經驗，以及視覺感受，而賦予材料，結構，形态，色彩，表面加工以及裝飾以新的品質和資格，叫做工業設計。”①
“……”
教授皺皺鼻子，終于擺擺手：“坐下吧。”
唐皓宇坐在張嘉衡身邊，忍不住低聲笑了：“你可真是好學生，走神走成那樣還能聽見老師在說什麽。”
張嘉衡揉揉眉頭，壓低聲音問道：“我走神得很明顯嗎？”
“你可能看起來人在MACS0647星系吧。”
“……那是哪裏？”
“一百三十億光年之外。”
“你居然知道這個，厲害。”
“……我說，小佛爺。”
“嗯？”
“你怎麽了，最近？”
“……”
不等張嘉衡回答，老教授忍不住使勁敲了一下講臺：“肅靜啊。”
兩個人趕忙噤聲。
下了課，唐皓宇一邊往籃球場走，一邊用手裏的籃球砸了張嘉衡一下。
“說說啊，有什麽事別不吭聲，說不定兄弟們能幫上忙呢。”
張嘉衡沒作聲，只悶頭向前走。
籃球場上，平時打球風格偏向溫和的張嘉衡像是變了個人，攔截，蓋帽，三步上籃，一聲不吭地将籃板砸得“哐哐”響。
唐皓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哇哇亂叫：“幹嘛啊你，學着隔壁那誰情場失意，球場得意來了？”
“情場失意”四個字說出來，張嘉衡一滞。
籃球“嘭”地從手中溜走，張嘉衡難得不掩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不打了。”
唐皓宇吃驚地看看好友：“不是吧，真的是情場失意？小鄭妹妹拒絕你了？”
籃球自己逐漸地滾遠了，唐皓宇沒去管它，繞着張嘉衡左看右看，嘴裏直嚷嚷着“說說啊，說說啊”，張嘉衡被纏得煩了，直接将手機一遞：“自己看。”
手機屏幕定格在張嘉衡和鄭臻致的聊天記錄上，唐皓宇只匆匆翻了幾頁，就完全明白了張嘉衡心情起伏的原因：
鄭臻致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和張嘉衡聯系了。
母親突發疾病，鄭臻致無暇他顧，這件事張嘉衡和唐皓宇都是知道的。他們沒有貿然打擾她。
而12月時序入冬，大學的期末考試臨近，張嘉衡自己也忙着：
他修習建築與工業設計雙學位，每到期末，學業壓力都格外沉重。
張嘉衡和鄭臻致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僅僅只是外在因素導致的聯絡減少，那也許不足以使得張嘉衡患得患失；真正讓他心緒不寧的，是鄭臻致聯絡語氣的改變。
“不妙啊。”唐皓宇翻看着張嘉衡和鄭臻致的聊天記錄，喃喃地說，“小鄭妹妹這回複，實在是不妙啊。”
沒有別的原因，鄭臻致态度的改變，實在是太明顯了——
MASS博物館一日游之前，張嘉衡和鄭臻致兩個人已經逐漸熟稔起來，偶爾能夠互相發發信息，聊聊閑天，分享些有趣的笑話，或者小狗Lucky的日常。
比如，當張嘉衡發送一段小狗Lucky的搞笑視頻，鄭臻致會迅速地回複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緊跟着好幾條“笑死我了”，“她也太可愛了吧”，“替我摸摸小Lucky”，還有生動的表情圖片，态度親切又自然。
可是MASS博物館出游之後，張嘉衡試探着再次分享Lucky的糗事，鄭臻致只會禮貌客氣而又微妙疏離地回複：“真可愛。”
當鄭臻致的語氣不複熱絡，張嘉衡也沒有辦法強行維持話題的繼續，兩個人就這樣逐漸減少了聯系，直至聯絡完全中斷。
不僅生活中的聯系變少，鄭臻致的優視個人頻道“鄭真摯”也暫停了更新：
鄭臻致撰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長信，表明自己要照顧住院的母親，同時兼顧學業，家庭，實在精力不濟，個人視頻頻道将無限期暫停更新。
無限期暫停，其實就相當于委婉地表示“退網”了。
唐皓宇摸了摸下巴：“不是說阿姨已經出院轉好了嗎，小鄭妹妹這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啊。”
張嘉衡仰頭灌了口礦泉水，悶着聲沒說話，手指将塑料瓶攥得“咯拉”響。
而唐皓宇手指飛快地再次翻了翻他的聊天記錄，忍不住“唉”地嘆了口氣。
“小鄭妹妹這态度，”唐皓宇遺憾地将手機遞還給張嘉衡，“明顯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說，小佛爺啊。”
張嘉衡一聲不吭，唐皓宇摸摸下巴：“雖然不知道你哪得罪人家了，但是看起來是沒戲了。《失戀陣線聯盟》唱起來吧，張嘉衡。”
22.3
不久以後，當張嘉衡和鄭臻致終于确定關系，張嘉衡當笑話一樣說起過這時候的患得患失，鄭臻致忍不住笑起來。
“你沒有得罪我，”她一邊在電腦上敲着論文，一邊回憶，“那時候我剛剛意識到我可能有點喜歡你——我實在是太緊張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反而不知道要怎樣同你自然地相處。”
因為緊張在意，害怕多說多錯，所以開始斟酌自己回複信息的措辭，不敢放肆，惜字如金。
她對待張嘉衡的态度确确實實發生了實質的改變，這改變卻不是因為關系漸行漸遠，反而是因為兩顆心的距離在靠近。
鄭臻致好奇地看看張嘉衡：“那時候既然你覺得我态度變了，你怎麽不直接問問我呢？”
她撓撓小狗Lucky的下巴，扮個鬼臉：“說不定我們直接就能說通了，搞什麽雙向暗戀的大烏龍，真是兩個大傻瓜。”
而張嘉衡沉默了一下，才輕聲地回答道：“因為那個時候，我沒有立場。”
暗戀的人沒有立場理直氣壯。
當唐皓宇說：“《失戀陣線聯盟》唱起來吧，張嘉衡。”
張嘉衡沒有任何反駁的能力，只能心煩又心慌地将籃球一砸：“我走了，我去宿舍拿模型。你自己找老方他們玩去吧，跟他們說我不去了。”
這種心煩與心慌的情緒在張嘉衡在宿舍樓下被人攔住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他獨自一人從校園裏年久失修雜草叢生的小花園裏穿過，為的就是避開同熟悉的人寒暄，可是快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還是有人遙遙地叫他：“嘉衡學長。”
張嘉衡腳步一頓，回過頭去。
一個女生捋捋頭發，從花壇旁邊站起身來。
12月的天氣，女生依然穿着漂亮的長裙，裙擺在冷風中輕輕飄蕩。
張嘉衡其實沒有想起來她是誰。好在對方主動說道：“上次服裝組的事，多虧學長救急。”
張嘉衡想起來了：這是音樂劇社的學妹。
“沒事。”他說。
“學長幫了我很大的忙，”學妹低下頭，從身後拎出一個漂亮的紮着緞帶的禮品袋，“因為沒有學長的聯系方式，所以就買了一個小禮物想要感謝學長。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一點心意，還請學長不要嫌棄。”
張嘉衡一時沒有說話。
他沒有伸手接過禮品袋，學妹忍不住飛快地擡眼看了他一眼。
只是迅速的一眼，可是張嘉衡在對方的眼睛中看見了無法掩飾的慌亂，小心翼翼，還有一點微小的搖搖晃晃的期冀。
那和他面對鄭臻致時的眼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張嘉衡低聲說，“真的很謝謝你的這份心。”
學妹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張嘉衡抿抿嘴唇：“不過，禮物還是不必了——雖然我知道你對我只是單純的感謝，沒有別的方面的意思，但是送禮物這種事還是有點容易被人誤會。”
學妹的手指還拎着禮品袋停在半空。她怔怔地說：“誤會……我不怕被人誤會。”
“不是你的問題，”張嘉衡輕呼一口氣，“是我的問題。”
頓了頓，他溫聲說：“我心裏有一個很喜歡的人，所以會比較怕她誤會。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方面的意思，只是真的很抱歉，請你原諒我在這方面會比較謹慎小心。”
“哦……哦，”學妹讷讷的，“是這樣。”
女生看上去有些想哭，可還是勉強微笑了一下：“只是單純想要感謝學長，确實沒有別的意思。也是我考慮不周到，給學長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張嘉衡說。
女生匆匆地離開了。張嘉衡獨自一人站在十二月裏雜草也枯黃的小花園裏，深深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就聽到了另外一個女生的聲音：
“原來，你那麽喜歡你心裏的那個人。”
那個聲音怔怔地這樣說，張嘉衡驀地一僵，下意識地伸手撥開枯草：
“——鄭臻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