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Chapter 28

Chapter 28

28.1

鄭臻致将求助電話打給李若男的時候,若男大為驚嘆。

“Wow,”她說,“前腳确定關系後腳見家長,你可能是史上戀愛進度最快的人。”

“求你了姐姐,先別埋汰我了,江湖救急SOS。”

華平之星在城市的最邊緣,下班高峰的車流也逐漸變得密集,趕回宿舍換衣服已經來不及了。李若男嘴上調侃着鄭臻致,手底下麻利地打車過來,為鄭臻致送來幹淨的毛衣與大衣。

出乎鄭臻致的意料,除了換洗衣物,若男還為鄭臻致帶來了一條精致的女士絲巾,以及一塊不大不小的男士腕表。

“并不是什麽天價的大牌,”若男将漂亮的禮物包裝遞給鄭臻致,“但是都是質量很好的小衆設計師品牌。不貴,但這都是真的好東西。”

鄭臻致感動得快哭了:“若男,你是我姐姐,我親姐姐。”

“這些回家再說,你趕緊上戰場去吧。Good Luck。”

“……”

确實就像是上戰場。

和張嘉衡并肩站在黃教授家門口的時候,鄭臻致手腳局促,笑得臉都僵了。

“別緊張。”張嘉衡說,他自己的手也有點抖,“他們都很好相處。”

鄭臻致幹巴巴地笑了一聲:“怎麽可能不緊張,我這輩子都沒這麽緊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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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教授威名在外,被同學們戲稱為建築學院的“滅絕師太”,倒不是她為人有問題,而是她授課标準嚴苛,不達到要求決不通融,考試分數公布的時候學生們總是哀嚎一片。這件事鄭臻致聽李若男說起過。

再加上“女主外,男主內”的家庭分工,鄭臻致實在不知道将要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家庭。

“該來的總會要來,”鄭臻致将心一橫,“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想了,我們沖。”

她伸手“叮咚”一聲按下門鈴。

28.2

張家父母确實和鄭臻致腦海中構築的形象頗為不同:

黃教授鄭臻致是短暫見過的,她的确身姿板正挺拔,不怒自威,是一個典型的權威學者形象。

鄭臻致下意識地認為,張嘉衡的父母大概和《哆啦A夢》的主角大雄的父母類似,母親是厲害潑辣的人物,父親則是敦厚的好好先生。

可是當張家父母在玄關迎出來的時候,鄭臻致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張爸爸身材高大挺拔,一雙濃眉之下,眼睛炯炯有神;劍眉星目的父親聲若洪鐘,“歡迎歡迎”四個字洪亮得像在喊口令,頗有點舊時軍人的風姿;

而黃教授穿着居家的常服,站在張爸爸身邊,笑容和藹,反倒顯得更加平易近人。

“這是我爸媽。”張嘉衡側身介紹道,“爸,媽,這是鄭臻致。”

“叔叔阿姨好。”鄭臻致拘謹地彎身,雙手将禮品袋遞出去,“第一次見面,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張爸爸聽見鄭臻致這麽說,聲音洪亮而爽朗地笑起來:“哎喲,客氣客氣,能來就好,還帶什麽東西。”

你來我往的客套話說得鄭臻致頭皮發麻,只能幹笑:“應該的,應該的。”

大約是瞧出了鄭臻致的不自在,黃教授眼風一橫,掃了張爸爸一眼,張爸爸一頓,立刻閉嘴,轉身回到廚房去了:“我去把最後兩個菜端出鍋。”

“我和小鄭在沙發坐一會。”黃教授笑道,“嘉衡,你去廚房裏幫幫你爸爸。”

面對父母和女友的初次見面,張嘉衡顯然也有些手腳僵硬,黃教授這麽說,張嘉衡下意識地就要答應。

不過他頓了一頓,還是先詢問地看了鄭臻致一眼,見鄭臻致沒有不适地點了點頭,才應了一聲“好”,走進廚房去了。

廚房裏抽油煙機的聲音嗡嗡地響着,張嘉衡從裏面輕輕地将門帶上,客廳裏安靜下來,只剩下鄭臻致與黃教授在沙發上隔得不遠不近地坐着。

明顯看出了鄭臻致的束手束腳,黃教授笑起來。

“別緊張,”她說,“我不吃人。”

“啊,哈哈。您真幽默。”

鄭臻致幹巴巴地笑了一下,黃教授忍不住也是一笑:“不是說要向我學習,成為獨當一面的女性嗎?這麽扭捏可不能獨當一面了。”

“哦,”鄭臻致一愣,“他跟您提起過這個。”

黃教授笑笑:“他和家裏說很多事。”

鄭臻致不由地說:“真好。”

“什麽好?”

“您家的家庭氛圍。能看出來他……我是說學長,他和叔叔阿姨很親近。”

黃教授牽了一下嘴角:“都是第一次做父母,也沒經過培訓,沒把孩子養歪就謝天謝地了。”

頓了頓,黃教授忽然收起了笑容。

“說起這個,”她說,“小鄭。”

“哎。”

“他也跟你說起過我們家的‘高壓’教育吧,”黃教授說,看着鄭臻致,“就是我逼着他學建築,擅自決定他高考志願的事。”

28.3

曾經做過權威者的人,舉手投足之間,輕易就能調動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黃教授在校內教書,在校外做項目,積威很重,并不需要刻意做出怎樣的姿态,只需眼風雲淡風輕地一掃,就有一種雷霆萬鈞不怒自威的氣魄。

鄭臻致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黃教授甚重的積威之下,她無意識地坐直了身體,雙手在身前攥在了一起。

她差點就像挨訓的小學生一樣,脫口而出一句“不敢不敢”。

只不過鄭臻致到底忍住了。手指糾結地扭在一起扭了幾下,她遲疑一瞬,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學建築的事嗎?”鄭臻致老實地說,“是說起過。”

黃教授擡擡下巴,眯了一下眼睛,無聲地詢問“那你怎麽看”。鄭臻致有點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黃教授的威壓表現得太過明顯,幾乎是明晃晃地在提示她:我需要你表示出對我的認同。

雖然氣氛繃緊,但她并不想要順着黃教授的暗示,附和着說,“老師您的選擇和決定是正确的”。

那些近乎于谄媚的阿谀奉承,溜須拍馬,鄭臻致實在做不來。

即使壓力很大,她也依然想要表達自己真實的心意。

“怎麽說呢,”鄭臻致想了想,“事事不能十全十美盡如人意吧。在人生規劃這件事上,孩子和家長因為種種原因而産生矛盾,也不少見。”

黃教授挑了挑眉毛,鄭臻致抿抿嘴唇,誠實地說:“學長沒有說起過家裏的具體矛盾情況,不知內情,所以我也并不知道對此如何評判。不過,您和學長現在看起來相處得還不錯的,我想,應該是已經找到能讓雙方滿意的解決方案了。”

這些話說出口,黃教授一時間沒說話。

雖然決定表達自己真實的心意,鄭臻致心裏其實還是有點發虛。

直到鄭臻致的手指節因為心中忐忑而扭得都發白了,威嚴的老教授才倏地展顏一笑:“是這個道理。”

那一笑簡直如同武林高手收起了外放的內力,鄭臻致肩膀微微卸力,陡然松了口氣。

後來黃教授和鄭臻致說起過:“一個人面對權威壓迫時的态度,往往能夠反映出這個人的性格品性。”

顯然鄭臻致的誠實與“不屈”獲得了黃教授的肯定,這一個問題之後,黃教授對待鄭臻致的态度明顯地溫和親近起來。

“其實,”黃教授笑笑,“小衡這個孩子從小就聽話——或者說,他太聽話了,以至于我和他爸爸開始越來越擔心他。”

“啊,”鄭臻致有點疑惑,“小孩聽話不好嗎?”

“他不太有自己的想法。”黃教授微微搖頭,“在人生大事上,一直是我們給他把路鋪好,他就乖乖去做。他其實不知道他自己心裏真正喜歡什麽,擅長什麽,想要什麽。”

黃教授說着,笑了一下,“說好聽一點,是無欲無求,說難聽一點,就是随波逐流,沒有主見。”

“哦……這樣。”

鄭臻致應了一聲,若有所思,黃教授看看她:“你有什麽想法?”

鄭臻致遲疑一下,黃教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閑聊而已,又不是畢業論文答辯,這麽緊張。”

鄭臻致聞言也笑了,頗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我只是在想您剛剛說的,學長的性格問題。可能老師您家家境好,家庭氛圍也好,從小到大,學長大概沒有什麽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也就沒有什麽特別執着想要的。”

鄭臻致說着,右手無意識地比劃了一下,“好像有一個心理學的觀點說,小的時候越缺失什麽,長大了就會越追求渴望什麽。”

物質生活,社會地位,來自他人的肯定,真心的陪伴與愛——張嘉衡沒有缺失過這些東西,所以這些也并不是他長大以後會執着追逐的東西。

“是這樣的,一點沒錯。”

黃教授這樣說,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鄭臻致的手臂。

鄭臻致一怔,看着黃教授別有深意的笑容,忽然之間,仿佛明白了什麽。

“等一下,”鄭臻致有點吃驚地說,“難道您‘逼着’他學建築,其實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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