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昨天剛看見的時候,小跟班就很吃驚,不過沒多關注,現在回想起來,溫景應該是以向導的身份進去的。
小跟班被抓的地方,也是個地下賣場,由于人體改造大本營,當地的向導基本已經消失了,因此在那裏向導屬于稀缺資源,溫景如果使用向導身份的确是方便行動些。
文茫然點着頭不再問,兩人分頭去了自己的崗位。
每天都任務繁重沒有察覺到時間過的那麽快,轉眼間就到了與敵軍正面交手的時間。文茫然看向溫景,還沒有說話,就聽溫景道:“這次任務重點在勘測,你來做負責人吧?”
勘測一向是文茫然引以為傲的技能,他本來還一直糾結要不要和溫景提一下,又或者要怎麽說,沒想到溫景會主動說出來。
還在愣神,就見溫景忽然嘴角彎彎,“怎麽還吃驚,你應該早想好要怎麽安排我們了吧?”
文茫然也難得不太好意思得跟着笑起來,溫景說的沒錯,可這樣說出來還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下一秒他就自然地接過聯絡器,“你呢?你也聽我安排嗎?”
“啊,只是開個……”玩笑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溫景笑着點了點頭,“是啊是啊,當然聽你安排。”
理所當然的語氣,真心可愛的笑臉,毫無勉強虛僞之感,如此純粹的回答讓文茫然一時愣在原地,他故作鎮定扭過身先去給那幾個隊員溝通任務。
給幾人分配好任務,文茫然仍舊感覺心髒滿滿的,被某種甜蜜的東西侵占了,他神清氣爽了好一天,幹活兒都比平常要有幹勁兒。因此大家事半功倍,很快結束了任務。在回去的路上,文茫然還和旁邊溫景感嘆着聊天。
然而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他們的飛船在經過一條宇宙隧道時被人惡意攔截,艙身被嚴重破壞,東倒西歪的飛船呼哧呼哧幾下熄了火。
他和溫景忙着去開啓救援系統,好幾個成員都負傷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而敵軍則大搖大擺、慢慢悠悠地拿槍闖了進來。
就算是心裏有要殊死一搏的心,被打了幾槍後在敵衆我寡的狀态下無異于癡人說夢,文茫然眼睛血紅,脖子上青筋跳動,見敵人挂着笑臉越走越近,他喘着粗氣,心裏做好打算,拼了命也要魚死網破,絕不投降!
他還正惡狠狠看着前方,忽然見敵軍猛地變了臉色,微微後退了幾步,他扭頭一看,才見溫景把有些按鈕失靈的操作臺掀開,手上正細致地挑出來合适的線。
——簡直是瘋狂的行為,那些線如果接觸了整個飛船就會自爆,連帶對周圍都會造成嚴重的氣浪,敵軍也正是因此,才會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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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茫然一瞬也把眼睛瞪大,懷疑溫景這家夥是不是精神失控了,他撲上去正要阻止,就感到耳邊溫熱的氣息一拂而過,“□□6組織最高級別通行卡,相信我。”
之後的事情,他每次回憶起來都像是一陣似有似無的風,周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被忽略掉了,耳邊的話語仿佛一路爆炸着進入他的身體,以至于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被溫景壓在身下,随着一聲槍響,他聽到溫景似乎悶哼一聲,接着很快起身“砰砰砰”爆炸聲不絕于耳。
等死裏逃生坐備用飛船回到基地,他仍然覺得剛才的一切好像一場夢,他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溫景那時的眼睛,他想看清楚,腦子裏卻只有個模糊的樣子。
——低回轉美目,風月為無輝。
只記得是漂亮的,可更重要的東西怎麽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呢?生氣?痛苦?那樣的情況總不會是笑着。
手移到腹部,那裏的血液已經變幹了,可他一碰卻又像是被燙到一般很快把手指移開了。
他的手臂上中了一槍,不過不嚴重,致命的一槍溫景幫忙擋了,想到這個事實,他一下子把手捂在心口,心髒的悶塞似乎把血液流動也影響了,他的指尖慢慢發冷。
第一天,溫景沒有回來。
第二天,溫景沒有回來。
第三天,溫景沒有回來。
……
直到他們勝利凱旋,溫景都沒有回來。
“茫然啊,這次你立的功不少,戰局出現轉折你那兒是關鍵,組織已經報上去了,回去估計就是慶功宴,你就好好休息,收拾一下準備領獎吧!”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後出去了。
來人是他們此次戰争的總指揮。
文茫然笑着應和着,腦中想起“扭轉乾坤”的一戰,正是溫景消失的那一場戰争。那次戰争敵軍的偷襲猝不及防,等組織做出反擊,敵軍早已經逃之夭夭,連帶着溫景也杳無音信。
若非溫景當時當機立斷砸掉操縱臺,一邊與敵人周旋一邊修複數據,最後手動引爆,順便把被敵軍控制的備用飛船炸出來,他們幾個都難逃一死。
尤其是自己,那角度刁鑽的一槍實在難防。
——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救命恩人。
文茫然想着轉向窗外,宇宙廣袤無垠,要找一個人的消息宛若大海撈針,再說,他感恩溫景不假,可……他們小隊軍功一躍第一,溫景的“犧牲”占很大一部分。
重返校園,日子仿佛和之前一樣,溫景被宣告死亡的消息在他叔叔那邊沒有掀起什麽風浪,除了不知道衆人是真是假的悼念,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只有文茫然偶爾待在空蕩蕩的寝室,尤其是日落十分,溫暖的霞光照射他肩上的軍功徽章時,好像總會忽然間多愁善感起來。
他在所有地方都願意大大方方的展示這份榮譽,唯獨回到這間寝室,或許是愧疚?或許是心虛,他眼睛沒有焦點看着窗外,右手擡起撫摸着勳章被精心打磨過的,圓潤的邊緣。
最終下定決心般把衣服一脫,随意一扔,卻正好落在溫景床上,文茫然看着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溫景在的話,自己把東西扔到他床上,是會被狠狠教訓一頓的吧?
再次得到溫景的消息,是和人體改造組織的一個老巢被端掉的新聞一起的,原來溫景在救小跟班那次,靠着向導知識裝作向導引起了人體改造集團的注意,後來被抓住報複進行人體改造。
從哨兵改造為向導的實驗果然還是失敗了,卻沒想到被改造為向導的溫景竟然利用攻擊性極強的向導力完成了對人體改造基地的精神控制,惡戰之後不知道靠着怎樣堅強的毅力逃了回來,現在人就在醫院。
消息一出馬上就引發了熱烈的讨論,想要去探望和看熱鬧的人多如牛毛,最後被移去帝國醫院,謝絕外人來訪才消停些。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文茫然一路緊趕慢趕跑到了病房,站在門口卻忽然停住了,從門口的小窗戶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
病房很空,只有一個床,配着一堆不知道什麽功能的檢測儀器,桌子旁邊放着一個杯子,看起來質量不是很好,裏面還有半杯水……他其實一眼就看到了窗邊站着的溫景,卻逃避一般又把眼神和思維硬生生拉到其他地方。
可等溫景忽然轉過身,目光隔着玻璃接觸時,文茫然的眼睛和身體一起被定住了。漂亮的、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的雙眼,目光落下來,落在自己身上也是同樣輕巧的,柔和的。
看到那雙眼睛裏流轉的碎光漸漸合在一起,露出驚喜的神色,文茫然聽到自己胸腔中心髒跳動的聲音。
“怎麽站在外面,在等我的請進嗎?”溫景說着把門從裏面打開,剛剛一轉身就看到了文茫然,好像窗邊剛剛隐入地平線的太陽,馬上就從另一端升起了。
見溫景把自己邀請進來,挂着笑臉忙前忙後,肉眼可見的開心。他當時其實不解,只是一個玩得差不多的朋友過來,連禮物都沒準備,怎麽會這麽開心呢?
他那時甚至早就忘記了之前在飛船上的表白。
“你過來休息吧,生病了怎麽反倒要你一個病人來照顧我。”文茫然把溫景拉到病床上坐下,“來的太急,都沒顧上買禮物,我明天一定補上。”
“不用禮物,你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那怎麽能行?”文茫然這樣回應,雖然疑惑,卻對溫景的态度不得不說很受用,被人這樣依賴、喜愛、嬌慣着,他前二十來年幾乎每時每刻都是這樣的生活,因此他早已經習慣。
溫景笑容更大,那段慘無人道的日子幾乎只是一場夢,禮物,他在心裏重複一遍,除了父母在世那幾年,這個詞已經離他十分遙遠了。
溫景是不喜歡分享苦難的人,對于喜歡的人更是如此,他只字不提自己的遭遇,擔心文茫然知道會愧疚難受,只是挑出一些輕松的話題來聊。
文茫然也從來沒有主動問過。
“這是你的勳章嗎?二等功,就連帝國軍隊中也少有的戰績哎!”溫景伸手摸了摸文茫然肩上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