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誤會

第3章 誤會

男郎眼尾本來哭得泛紅,卻在那麽一瞬間後,那一抹紅意越來越明顯,連帶着耳朵都紅了個透。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袖,薄唇一抿,卻是再也沒有掉眼淚。

椿予見狀松了口氣,“鳳君,您可是想起來了?”

他這一問,顏昭原本才平複的心境登時又亂了幾分,可他又不習慣說謊,只得硬着頭皮應了一聲,“嗯。”

“鳳君,您剛剛可吓壞奴了。”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椿予後背都出了幾身汗,他長長舒了口氣,瞧着顏昭尚有些發懵四處打量的神情,忖了忖又問道,“鳳君可是在找陛下?”

陛下......

不過是稍稍将這兩個字在舌尖念了念,記憶裏那一丁點耳鬓厮磨的情形登時又浮現在眼前,直教人生出止不住的羞。

顏昭慌忙搖頭,“我,我只是覺得有些地方總有些不對。”

“鳳君定是昏睡太久,身子疲乏了。”椿予勤快地替他穿好外衣,又遞上一杯清茶,笑道,“您且先回回神,奴這就去與外面候着的素月大夫回話。”

“素月大夫?”

“是。”椿予恭敬,“您昏睡不行,奴實在害怕,便去了禦書房尋陛下禀報。”

裝作漫不經心,不甚在意的顏昭聽見這話,悄悄坐直了身子。

椿予與他熟稔,當即明白自家公子究竟想聽的是什麽,忙認真細致的禀道,“鳳君,依照奴看,陛下心中定然是極為看重您的。”

“昨明明就是陳院使等人醫術不精進診不出所以然,她居然還在陛下面前妄圖揣測挑撥您和陛下。”

“還有這回事?”顏昭當即心急起來、

“可不是。”椿予說起這個就面色憤憤,只是他人微言輕。要不然高低也要替自家主子反駁幾句,“得虧咱們陛下聖明,不但沒有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反而将這些妄議主子的禦醫全都送進了刑院受罰。就是素月大夫,也是陛下命人去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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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顏昭神色微頓,原來她與他成婚後,竟這般在意用心。

想起未出嫁前,家中表弟書钰與他說的擔憂,顏昭略略松了口氣,雖說他現在想起了一些關于她與他的事,但終究不多。

既然她這麽關心自己,顏昭壓下心頭那點羞意與無措,清了清嗓,垂下眼簾,唇角卻是微微揚起,“那陛下人呢?”

“陛下......”

椿予有些意外顏昭竟會主動問起陛下得行蹤,他難得卡了一下殼,好在顏昭并未瞧他,椿予極快地藏好詫異的神色,答道,“剛剛有軍務,陛下去了禦書房。”

“鳳君可是要派人去禦書房問問?”

顏昭搖搖頭,其實他也不是非要知道陛下在做什麽。只是話到了嘴邊,自然地就問了出來。不過,在知曉陛下今日被軍務困住,怕是不會來福寧殿的時候,顏昭還是小小的松了口氣。

他如今只記得一丁點關于她的事,若是她真的來了,自己恐怕無法自如的應對。

而且他還不知道現在宮裏是什麽狀況,要是冒然遣人去問。萬一開罪了宮裏的其他得寵男郎,豈不是平白惹一身腥。

打發了椿予去與素月回話,顏昭起身,細細打量着偌大的福寧殿。倒是華貴非凡,窗下支着的茶桌,書架旁放置的盆栽,還有這方支着懶架兒的卧榻,雖然很陌生,卻極為符合他的喜好。

咦,這是?

翹起唇角溜達了一圈的男郎驀地在拔步床前停住腳步,目色好奇地望着枕邊放着一塊玉佩。伸手拾起,溫潤的觸感直教人忍不住再三摩挲。

這是女帝才能使用之物。

想起早前椿予話裏話外都透露出陛下極為在意他的模樣,顏昭剛剛才平複的心情登時又如被風吹過的水面,生出層層漣漪。

他小心地收起玉佩,心裏卻無端地升起了想見她的念想。

可——,只要一想到這宮裏或許還有其他同樣想見她的男郎,顏昭心裏那點子熱絡漸漸就淡了下來,整個腦袋低垂着,悶悶不樂。

攏在袖裏的指尖輕輕拂過玉佩,那雙耷拉的桃花眼瞬時又清亮起來。

無妨的。

出嫁前,爹就囑咐過他。入宮後定要大度。對,沒錯,他已經是鳳君,的确不該奢望話本裏那些故事。更何況,她這麽在意他。

正想着,回了話的椿予喜滋滋地捧着一碗湯藥進來。

“鳳君,奴剛剛問過素月先生,您只需再服幾副藥便可。”

誠然素月也說,昨夜裏針灸的幾處大穴,的确會令人出現些記憶混亂,但也無需擔憂,慢慢就會康複。

最主要的,還是要讓鳳君莫要因此擔憂。

不過椿予完全不擔心,剛剛鳳君的确有些記不起事,可很快便回想了起來。足見鳳君并未受到太大影響。這些他都已經一一禀給了前來詢問的崔掌事。

他歡歡喜喜地伺候顏昭喝下湯藥。等幾顆解苦的蜜餞入口,一轉頭就聽顏昭與前來伺候換衣的宮人道,“這件顏色有些太素,這件又太過老氣。去尋見鮮亮些的來。”

“是。”宮人恭恭敬敬退下。

顏昭側臉,小聲與愣住的椿予道,“怎麽他們拿上來的都是這樣老成的顏色,還是說宮裏不喜歡穿鮮豔些的衣衫?”

眉間的喜氣像是被突然的風雪冰凍,椿予仔仔細細回想了自家主子清醒之後所說的每一句話,幾乎下意識地,難以置信地跪在他腳下,“鳳君,您......你......可還記得今歲是哪一年?”

“椿予,你傻了不成。”顏昭與他笑笑,打趣道,“你呀,定是只長了個,忘了長記性。”

“今歲我剛與陛下成婚,自然記得清清楚楚。”一提起此事,男郎耳尖總是燒得通紅,一雙清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是天元年。”

顏昭的笑意溫和,跟随他許久的椿予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他整張臉都要皺巴成一團,卻又不敢隐瞞,結結巴巴補充道,“鳳君,今歲并非...并非天元年。您與陛下成婚,已有三年。”

“......”

主仆間驀地沉默下來,難言的寂靜仿佛一張浸了水的油紙,壓得兩人喘不過氣來。

“鳳君。”椿予幾乎快要哭出來,果真話不能說太滿,他組織着自己的語言,努力安慰着過于驚愕的男郎,“您莫要擔憂,剛剛素月先生說過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慢慢會痊愈的。”

三年!

竟然已過了三年?!

這會再看椿予,顏昭才漸漸回過味來。怪不得他會比記憶中長高不少,原來竟過去了三年。

所以那些素色老成的衣衫都是他要求的?!

顏昭壓住心頭的疑惑,對着鏡子照了照。他與出嫁時并無多少變化,怎麽突然就變了喜好,似是要生生壓住自己的性子一般。

“那——”迎着椿予期盼的目光,顏昭頓了頓,猜測道,“後宮之中,有多少侍君?”

雖說陛下大婚三年內不得選秀,但這宮裏伺候的內侍不乏有姿容者。單是剛剛替他選衣的幾個內侍,便俊的各有特點。陛下瞧上了誰,也不稀奇。

“回禀鳳君,陛下自大婚以來,一直忙于政事,并未在宮中冊封侍君。整個後宮,現如今只要您一位主子。”

“只有我?”

顏昭愣住,就聽椿予又道,“原本昨陛下已經下了選秀的旨意,不過知曉您病了,此事就已經暫緩。”

旁人或許不清楚,椿予自幼就伴在顏昭身側,自是清楚他的心思。況且素月先生也說近段時間最好不要讓鳳君憂心傷感。

他急急又解釋道,“其實選秀也不是陛下本意,昨......”

椿予還在說着,面前坐着的男郎卻已然偏過臉,微微翹起了唇角。

她這樣在意他,身側又不曾有其他人,她們必定是情比金堅。

只可惜他忘了許多事,不然也不會問出這樣傷感情的問題。

“鳳君?”仔細禀了選秀預備的始末,椿予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情,卻又有些拿不準。

面前的男郎眉目淡然,明明是與之前一樣的神态,偏生椿予怎麽瞧,都覺得顏昭似有笑意。

“椿予,你可記得陛下她喜歡吃什麽?”

雖不知過去的自己是如何與她相處,但做人夫郎的,自是要知曉妻主的喜好才是。

顏昭極為信任地看向跪着的椿予,後者心頭一凜,鬓間忍不住生出汗意。除去陛下在福寧殿歇息的時間,很少在這用飯。

他答不上來,正憋着勁回想那幾次禦膳房送來的菜式。檐廊下,傳來宮人溫聲禀着陛下要來的消息。

幾乎是瞬間,剛剛還淡然的男郎面容明顯慌亂起來,雖說她與他成婚的時間已過去三年,可對于現在的顏昭來說,要直接面見聖顏,還是有些別扭。

尤其他還不怎麽記得兩人定情的事,若是被陛下知曉,多半會失落。

顏昭将心比心地推測了一番,哪裏還坐得住,當即喚了椿予配合,一溜煙地重新躺回了床榻之上。

“鳳君,這樣會不會有欺君之嫌?”椿予老實,趁着鳳儀車還未進福寧殿,小聲趴在閉目假寐的男郎耳邊嘀咕着。

欺君倒不至于,顏昭掀起一條眼縫,與他安心道,“我只是一時沒想好怎麽與陛下相處。就算陛下知曉,也不會怪罪的。”

畢竟,怎麽說呢。

男郎耳尖微紅,雙手交疊在一處暗暗想着,誰叫陛下愛他入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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