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臉紅

第31章 臉紅

若是陛下召見朝臣, 可就糟了。

顏昭由着內侍們服侍穿衣,眉眼低垂着,思緒早就飛遠。一會想到陛下發覺自己脖頸上出現莫名痕跡時的訝異, 一會又想到這些痕跡若是被朝臣們無意瞧見該有多震驚。

他心情越發地低落。

尤其這幾日朝廷中有變故, 若是因此再讓那幫老狐貍生出什麽旁的心思,壞了陛下的布局那該如何是好。

正想着,檐廊下來了腳步,椿予匆匆踏進內殿, “回禀鳳君,陛下正在書房召見幾位貴女和許大人。”

顏昭皺眉, 須臾又放下心來。

下臣不可與帝王對視,更何況是幾位尚未出仕的貴女。他想了想, 又問道, “阮将軍可在書房外随侍?”

“是,奴去的時候,阮将軍就守在書房外。”

“這樣。”顏昭略一沉思, 又問道,“阮将軍神色可有什麽異樣?”

“回禀鳳君,奴未見阮将軍有異樣。”椿予回憶了書房前見到的情形, 如實又道,“不過奴去的時候,表公子亦在外等候。奴瞧着,阮将軍似是與他親近了許多。”

“這樣就好。”

顏昭稍稍松了口氣,連近身護衛的阮程嬌都沒注意,那些貴女和許大人多半也不敢直視天顏。

他疊好新做的手帕放進衣袖, 往外走了幾步,忽得頓住身形, 詫異道,“你剛剛說誰與阮将軍關系親近?”

“是表公子。”椿予絕對沒有看錯。

方才他去書房,表公子與阮将軍站在一處,正低聲說着些什麽,見他和崔掌事一同過來,才避嫌似的站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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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将軍和書钰?”顏昭心生疑惑,以早前阮程嬌對書钰的态度,這兩人應該絕無可能才是。怎得來了雲臺山,反而關系緩和。

難不成昨日她們亦發生過什麽事?

顏昭心中沉了沉,轉頭問道,“昨日表公子當真一直在房中歇息?”

“是。”負責伺候書钰的內侍恭敬低首道,“昨日表公子有些車馬勞頓,睡了許久。奴一直在門外候着,中途還進去添了茶,表公子都蓋着被睡得好好的。”

“你當真是瞧見了表公子,還是只隔着屏風瞧了瞧?”椿予到底跟顏昭在宮中過了三年,人鬼見多了,也就長了不少心眼。

如今鳳君失了憶,不過是剛剛入宮時的那個小公子。他少不得要幫襯着,問得清楚明白。

“奴——”剛剛還篤定的內侍果真猶豫了片刻,被椿予一瞪,斥道,“還不從實招來!”

“回禀鳳君,奴,奴的确沒親眼瞧見表公子在榻上,表公子是主子,主子休息,奴萬不敢有所打擾,只是隔着屏風往裏看了眼,奴發誓,當時榻上的确是有人影的。”

內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着頭。

顏昭心中喟嘆,面上神情未變。瞥了眼椿予,後者當即又道,“昨日山中有大事發生,鳳君亦是擔憂表公子,才叫你好好照顧着人。你倒好,做事馬馬虎虎,如何領得了福寧殿的俸祿。”

“鳳君,鳳君,奴知曉錯了。”跪在地上的內侍越發慌亂。

“起來吧。”

顏昭心中大抵有數,剛剛椿予一細問,他便知道這其中定是有纰漏的。不過記憶中的書钰并非是個膽大的,如此看來他的确是心悅阮将軍。

“以後做事再細致些。”他叮囑了快要吓破膽的內侍,又道,“這樣的事只一無二,若再有下次,你也無需在福寧殿伺候着了。”

“是,奴一定謹記在心。”

聽到這話的內侍頓時松了口氣,又是好一陣表忠心,

顏昭還記挂着脂膏的事,留下椿予總理行宮之事,自己坐上軟轎往書房而去。

在行宮不比宮裏,随行的禦林軍多過內侍。隔着老遠,崔成便瞧見一群身着铠甲,步伐整齊的禦林軍跟着鳳君軟轎正往書房的方向而來。

他連忙迎上去,親自扶着顏昭下了轎,緩聲禀着,“鳳君可得稍稍在側間等上一會,這會子阮将軍還在書房,奴瞧着,似是有要事要禀。”

顏昭淡淡“嗯”了一聲,“書钰呢?”

書房門口,出了低頭候着的內侍,倒是沒見到書钰的身影。

“回禀鳳君,表公子剛剛已經回行宮去了。”崔成心思一轉,伺候着顏昭坐在側間的軟榻上,又細心禀道,“陛下召表公子入內時,奴亦在書房外。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表公子就退了出來。”

他這話說得極妙,既是回禀,又是暗戳戳地告訴顏昭,陛下召書钰前來,并非是臨幸。

顏昭微微颔首,端起內侍新上的茶,稍稍喝了幾口潤桑。

書房內。

阮程嬌正認真聽着元蘇的安排部署,一如早前在軍中無數次與敵軍對峙時的那樣默契,只要她略略一個眼神,阮程嬌就能立馬心領神會。

“陛下當真是妙計。”阮程嬌忙不疊地誇贊道。

元蘇挑眉,“你怎得也學了她們的習氣,過往你與孤在一處,可都是有話直說,從不溜須拍馬。”

“陛下說笑了,臣也是入鄉随俗。”阮程嬌并不慌張,只道,“過往多在荒漠邊陲,天寒地凍的,人與人相處也多是簡單直白,若是費心禮數,可不得再多吃幾碗飯才夠動腦。”

“如今臣也算是京官,自是要學着禮儀人的習慣。更何況,臣剛剛所說都是肺腑之言。”

“你呀!”元蘇略一彎唇,輕輕搖頭,“可是嫌那些朝臣貴女虛禮太多?”

“是。”阮程嬌點頭,“明明就是一句話的事,她們非要拐着彎,試探着才肯說話。臣覺得這些人不夠實誠。”

這話頗有些越矩。

元蘇坐在椅上,往後一靠,閑閑道,“這便是你與她們的區別。你可知你與她們有什麽不同?”

見阮程嬌搖頭,元蘇徐徐又道,“你與孤算是年少相識,一路扶持。于孤,你既是師妹,又是親妹。是以你與孤關系親近,便是真有什麽錯,孤亦能看在多年相處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但她們。”元蘇頓了頓,面色微微嚴肅,“是孤的臣子,生死都握在孤的手中,稍有不慎,便會招致全族滅門的下場。”

“陛下是說——”阮程嬌微怔,話到嘴邊,又頓住。

“正是因為身份不同,她們說話才會格外小心謹慎。程嬌,這并非是她們為人不夠實誠,而是對于孤的敬畏之心。”

元蘇淡淡瞥了眼她,“所以,孤希望你能盡快消除成見,你們都是孤的臣子,彼此心生芥蒂只會拖慢正事進度。”

“臣明白。”阮程嬌恭敬低下頭去,心裏卻生出些歡欣。

陛下肯教她,證明她們之間并未因為三年的時光而陌生。更何況陛下所言,也說明她的确是不一樣的。

“師姐。”左右四下無人,阮程嬌默默換了稱呼,“你的傷怎麽樣了?鳳君定然吓壞了吧?”

“孤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元蘇并未介意她改稱,唇角一彎,“江遠不是那樣膽小的男郎。昨夜裏亦是他親自替孤上的藥。”

江遠?

阮程嬌眸子漸沉,這多半是鳳君小字。不過一夜的功夫,他竟這般有心計,哄得陛下與他親近了不少。

說是上藥,陛下的傷多在手臂、腰間,坦然相見之時,其中又會有多少旖旎,自是不必多說。

“陛下。”在外候了半日的崔成聽了半晌,等裏面沒動靜,忙緩聲禀道,“鳳君求見。”

“請進來吧。”

元蘇朗聲吩咐道,話音剛落,阮程嬌便知趣地起身,往外退了出去。

她邁出書房的時候,正對上崔成扶着顏昭進門。

男郎面色如玉,頗有玉山傾倒之姿。尤其那眉眼處,比起宴席上初見,不知明媚了多少。

她不禁想到昨夜裏映在窗上依偎在一處的身影,暗暗唾棄,還說什麽書香門第出身,竟也這般浪蕩,連陛下受傷時也不放過。

這會更是直接又追了過來。黏人到這樣的地步,也虧他做得出來。簡直将男郎的矜持自重全都抛到了腦後。

阮程嬌低首側身避開,扶着佩劍的手驀地攥緊。

“陛下。”待崔成貼心地關上門,剛剛還神色冷清的顏昭當即彎彎眉眼,走上前去,将手自然地放進元蘇掌中。

“你怎得沒有再多睡一會。”

元蘇起身,牽着他一同坐在臨窗的軟榻,如今時日還早。他眼下還有些烏青,一看便知睡得不甚安穩。

她越是溫和,顏昭越是自責。

“陛下,我睡不着,是因為做了錯事。”

他聲音一低,往她脖頸看去,見元蘇不解,薄唇輕抿,鼓足勇氣說了昨夜烏龍之事。

顏昭兀自惴惴不安。

元蘇聽罷,卻并未生怒。他記憶并未恢複,出了這樣的纰漏也是情有可原。

“孤還當是什麽事。”她看了眼顏昭握在手中疊得整齊的帕子,輕聲道,“所以,江遠現在也在塗這脂膏?”

“嗳,我......我沒有。”他不明白陛下為什麽這麽問,如實地搖頭。

元蘇旋即一笑,想起前幾日發現的那樁極有趣之事,故意靠近了些。不出所料,那張俊俏清雅的面容果真漸漸染上了窗外山茶花的顏色,豔豔地鋪開一片。

就是那雙漂亮的眸子,也緊張地低垂下來。只餘光脈脈,似是潺潺溪流,清淩淩地慢慢穿過山石。

元蘇伸手緩緩拂過男郎微微泛紅的面頰,她身上慣有的冷冽清香自袖中徐徐而來,“那江遠現在......”

低緩的聲音稍稍有停頓,卻藏着些笑意,明知故問道,“為何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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