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啓程

啓程

他獨享着整個世界,他是王,他是主宰。

這座恢弘的宮殿已經存在了很久,從他覺得他需要一處安身之所時,它便存在了。然後他住了下來,坐在青銅鑄就的王座上俯視着世間的一切。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周而複始,漫長的生命讓這樣的重複變得沒有止境,當殿前第一萬次鋪滿落葉時,他感到了寂寞。

這真是一種很不講道理的情緒,讓一切風景都失去了意義,世界一點一點被無聊占據。

他覺得他需要一些同類,就像他見過的其他動物一樣,于是他分裂出了白,接着又孕育了四個蛋。他将他們放在王座前,看着他們破殼與成長。

又是一萬次的落葉,他們向他讨要了領土,接着都離開了。同以前相比,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他,寂寞也還是寂寞。

他偶爾盤踞在世界樹下,無聊時會啃幾片葉子,刨一刨樹根,參天的巨樹上結滿了因果,他看見了自己的覆滅。

他孕育的孩子還在不斷壯大着族群,權力的争奪導致背叛、戰争與厮殺,矛頭指向了他。他被他們釘在青銅柱上,業火燒了幾百年。

這厮殺沒有停止,欲望與野心永遠存在,猜忌便不會停,最終似乎只剩下了幾只亞種。

所有君主沉眠之後,新的紀元就此開啓。直到數千年還是數萬年後,一對夫婦闖入了宮殿,拾起了屬于他的那枚繭。

他們大膽地将繭融入了尚未成型的嬰兒,近乎狂熱地期待着某些奇跡的發生,龍化或者死侍化,不管怎樣,變化就意味着價值。昂熱震驚于他倆的瘋狂,卻也沒多說什麽。但一切都出乎意料,他們傾注無數心血的孩子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除了臨近阈值的血統,再無出彩之處。一年、兩年,直至十年,無數的測試結果無不昭示着他的平庸。時間耗盡了這對夫妻所有的耐心,見這次研究注定不會再有任何結果,他們果斷地選擇了抛棄這個失敗的試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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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身處一片混沌,紛亂的夢境慢慢揭示了圍繞他的一切謎團。他是塵封的容器,而路鳴澤是開啓的鑰匙。伴随着他的死亡,鎖終于被完全打開,路明非,或者說黑王尼德霍格在沉睡數萬年後重臨人間。

數萬年重複的記憶實在毫無新意,甚至比不上數十年作為“路明非”的存在鮮活。

也許不應該,但路明非還是有些難過。他記得剛入學不久,昂熱拿出他父母的合照,還順道講了他出生時的曲折故事。當時還發生了什麽他是不是哭了為他父母的愛情以及對他的愛所感動,他捂着臉哭了好久。現在看來一切都顯得那麽可笑,愛情可能是真的,親情卻無疑是層層包裹下的謊言。

他早該明白的,哪會有父母将孩子丢在親戚家一連十來年不聞不問,他們甚至沒有一張合照,隔了這麽久,他已經逐漸記不清父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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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入目是絲絲縷縷細線纏繞成的繭,他被包裹在繭中,掙不開也逃不脫,只能被動地感受着力量的增長與繭的削弱。大概他完全恢複的那天,繭就自然而然地破開了。

他楞楞地盯着前方白色的繭層,累了就閉上眼,醒了睡睡了醒,不知年月。

到今日,繭開了。

他看見繭外面層層疊疊的藍紫色花瓣,還有抱着長槍靠着繭的楚子航。

楚子航正劇烈咳嗽着,地面上的花瓣又添一層。他忽然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細微動靜,同往常一般迅速轉身,直直地撞入了路明非眼底。

路明非還保持着驚訝的表情,微張的嘴開合幾次,才憋出一句話:“怎麽這麽多花”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又跑偏了,花根本不是關鍵,他該問師兄怎麽在這。

楚子航卻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幾乎在路明非開口的瞬間,他便伸手将他攬入懷中,手上溫熱的觸感證明這一切不是他的妄想,眼前人真真切切是路明非。

“是無盡夏,它們一直在等你。”楚子航将頭埋在路明非肩頸,回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他聲音幹澀喑啞,像是長久沒開口說過話。“我也是。”,埋首片刻,他又補充道。

路明非感受到他吐出的熱氣拂過皮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擁抱太緊,緊到他想落淚:“師兄,我走了很久嗎?”

“你睡了兩年。”楚子航又将懷抱收緊了幾分,“我知道你沒走,我找到了。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簌簌的花瓣擦過路明非的後背,也許還混入了幾滴溫熱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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