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忍悲進考場

花開花落,秋去冬來。經過了幾個月的緊張複習,我的考研準備進入了倒計時。

再有幾天就是元旦佳節了。我輔導的學生馬上也要進行期末考試了。本來我想向他們告假十天,全力以赴備戰考研。可是一想到我的學生們現在也進入了非常時期,就不忍心抛開他們不管。算了,還是自己多辛苦一些吧。

沒有想到這幾個學生的家長很是通情達理。他們一聽說我考研的時間僅剩十多天,就堅決要求我全力以赴地備戰考研。他們還說這是我一輩子的大事,絕不能馬虎,并“責令”我立即停止輔導,全力投入複習。

對于他們這種辨是非明事理的行為,我非常感動。當即表示:輔導到周末為止,考研過後立即回來。如果需要增加輔導的時間,我堅決同意,絕無怨言!

周末的那天,我對學生作了考前的最後一次輔導。結束時,學生家長把這個月的報酬提前三天支付給了我。我感激地接過他們遞給我的信封,點頭致謝。

我把那些報酬塞進提包,不想再耽誤時間去郵局。滿打滿算,距離考研的時間僅剩七天。于是,我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以外,就把自己埋在書堆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書本看。玮玮可伶我,自告奮勇地為我買來飯菜。可我有時為了搞明白一些東西,飯也顧不上吃。

說來也很奇怪,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的覺,可白天竟然不瞌睡,精力還很足。同寝姐妹都說我是“超人”,我一笑了之。

元旦佳節,我們學校也放了幾天假。因為臨近考研,我沒有回家去看望我的父母親人。

昨天弟弟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回家。我告訴他考研過後。我想詢問家裏有什麽事情沒有,可弟弟已經挂了電話,回答我的,只有話筒裏的“嘟嘟”聲。我沒有多想,繼續複習自己的功課。

晚飯後我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手機又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我們老家的號碼。

“櫻桃,你媽媽生病了,她想見見你,你回來一趟吧。”話筒裏,傳來了父親那蒼涼的聲音。

我心裏一驚,忙問父親:“我媽得了什麽病?嚴不嚴重?”

“你媽得的是胃病,不太嚴重,就是現在吃不下飯,她很想見你。桃兒,你明天回來一趟吧,回來見見你媽,安慰安慰她,然後你再回學校,不耽誤你考研究生的。”

父親的語氣非常懇切。

怎麽回事?媽媽從來都沒有要求我回去看她的。我暑假回家的時候,只是感覺她的精神不太好。上次通過電話後,我對于母親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心裏不安了許久。難道母親真的是因為胃病才讓我回去的嗎?不會,一定不會!俗話說“十人九胃”。父親在電話裏說母親是胃病,我看絕對不會那麽簡單。更何況我正處在考研的關鍵時刻。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上了心頭。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路過我們縣的第一班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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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沒有心情觀看沿途的景色,一直琢磨母親到底得了什麽病。

也不知怎麽了,這兩年冬天不怎麽下雪,氣候幹冷幹冷,北風一刮,揚起好多塵土。幸虧我坐在車上,要是走在路上,肯定會被刮得灰頭土臉的。看着那滿眼蕭條的景色,我心裏的不安更加厲害了。

我剛下車,弟弟騎着自行車就趕了過來。他看見我只撂下一句話:“姐,快走!”便擡腿騎上了車。我一見此情形,知道問題嚴重了。等到弟弟穩穩地馱着我走了一段路程後問道:“弟弟,咱媽到底得了什麽病?”

弟弟把車子騎得飛快,喘着氣答道:“胃病。”

我不再說話,讓他專心騎車子。

以往弟弟送我,從家裏到車站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今天從車站回到家僅用了二十分鐘。

我推開屋門,只見我近門的叔叔和嬸嬸也在我家。他們一看見我連忙說道:“櫻桃,你回來了?趕快看看你媽媽。”

來到父母床前,我大吃一驚,我的母親怎麽瘦成這幅摸樣了?她兩眼深陷,骨瘦如柴,我頓時驚呆了。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回頭看了看父親和弟弟。

此時的弟弟已經淚流滿面了,正在用他的手使勁地揉着他那發紅的眼睛。

我吃驚地問父親:“爸爸,你不說我媽得的是胃病嗎?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父親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使勁地搓着他那雙粗糙的大手。

我連忙蹲在母親床前,拉住母親的手說:“媽,我回來看你了!”

母親聽到了我的呼喚,吃力地睜開眼睛,顫抖着說道:“桃兒,你可回來了,媽好想你。”

看得出母親想對我笑,可是她立即被巨大的痛楚所襲擊。看到母親眉頭緊皺,我的眼淚立即下來了,我附在母親身邊無聲地哭泣:“媽媽,你究竟怎麽啦?。”

“媽媽,我又帶回來幾千塊錢,你想吃啥,我給你買去!”我握着母親的手說道。

母親勉強睜開她那深陷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什麽也不想吃.....”

我急了,回頭對父親說道:“爸爸,怎麽不讓我媽去醫院?走,咱們趕快去醫院!”

母親用盡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說:“乖,不用了,我快不行了,別再花那冤枉錢了。”

滿眼的淚水汩汩而下,我喉頭哽咽着說:“不行,咱們必須去醫院!”

看到我如此激動,叔叔和嬸嬸上前拉住了我。他們把我母親的手放在被窩裏,把我拉出了裏屋。

嬸嬸遞給我一條毛巾讓我擦淚。她說:“桃兒,我知道你孝順。可是,你媽得的這個病,就是拿錢也治不好啊。”

一聽嬸嬸說這話,我一下從頭涼到了腳。我瞪大眼睛,盯着嬸嬸問道:“什麽?不是胃病嗎?”

叔叔補充說:“妮兒,你媽得的是胃癌,發現時已經沒法治了!”

晴天霹靂,我一下子驚呆了!

癌症,我媽得的是癌症?!

我的頭一陣暈眩。

我聽玮玮說過,她的爺爺得的是癌症。他們花了二十多萬元也沒有把爺爺的病給治好。最後,爺爺瘦得皮包骨頭離開了人世。

怎麽?這種悲劇如今降臨到我的母親身上了嗎?

我臉色蒼白地蹲在了地上,渾身的冷汗浸濕了襯衣。

叔叔和嬸嬸把我拉了起來,扶我坐到在沙發上。

父親從裏屋出來,滿眼含淚地蹲在了我面前。他拉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到父親的手冰冷冰冷。

“爸爸,究竟怎麽回事?我母親怎麽會得了癌症?”我認為叔叔嬸嬸的話不可信,再次向父親求證。

父親無力地搖了搖頭,兩行熱淚順臉而下。

原來暑假裏母親已經感覺胃不舒服了。可她舍不得花錢,硬是挺着,每天還堅持幹活。

兩個月前母親已開始疼痛。疼得狠了,她就去診所拿些止疼片吃。父親也多次勸她去醫院看看,可她心疼錢,硬是挺着不肯去。半月前母親疼得實在是吃不下飯,也不能幹活了,就和父親去了縣醫院進行了檢查。醫生告訴父親,母親得了癌症,已經是晚期了,沒有辦法再動手術了。于是,父親強忍悲痛,把母親拉回了家。眼看母親已經撐不到我考試完,只得打電話把我叫了回來。

聽到父親的敘述,我悲痛欲絕。暗自埋怨自己為什麽暑假不在家多住幾天幫媽媽幹點活。如果那時自己在家的話一定會讓母親去醫院檢查的。即使檢查出來是癌症,也能治療,也能挽回母親的生命。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恨死自己了!

可是悔恨已經晚了,我的母親已經生命垂危了。

我淚如雨下。

我想站起來為母親做點飯吃。父親沒有阻止我,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當我把面糊攪好,又把一個雞蛋打在碗裏時,父親則坐在竈火前燒起了鍋。我流着眼淚把面糊放在鍋裏面攪着,然後把雞蛋用筷子滴到鍋裏。

我盛了半碗雞蛋面湯,用嘴吹着,拿了一個小勺,來到母親床前。我強忍着眼淚,輕聲喚道:“媽媽,我給你做了一碗雞蛋面湯,你喝一點吧。”

母親慢慢地睜開了她那雙無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把母親的頭略微擡高了一點兒,然後,舀了半勺面湯,放在嘴邊吹了幾下。母親吃力地張開了嘴,我把半勺面湯送進了母親的嘴裏。母親想下咽,卻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我心如刀絞。我知道,此時母親吃飯就如同打仗,病魔已經不允許她進食了。

我顫抖着手,又把半勺面湯送到母親嘴邊。母親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毅然喝下了那半勺面湯。只是,這半勺面湯停留在母親嘴裏的時間更長,最後,她強忍痛苦咽了下去。

等我再次把勺子放在母親嘴邊的時候,母親艱難地搖了搖頭。

嬸嬸接過碗放在桌子上對我說:“閨女,你媽今天還不錯。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母親,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母親的身邊,任淚水奔湧。

小時候我怕黑。一到太陽落山,我就不敢亂動。母親走一步我跟一步。哪怕母親把我放在明亮的燈泡下面,我也不敢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更不敢扭頭去看黑漆漆的外面。沒有辦法,母親只得抱着我幹家務,一直到我十一、二歲,我家院子裏安了燈泡,我才敢到院裏面去玩。

天黑以後我膽小如鼠,可是,天亮以後我就無法無天了。

一次,我和村子裏的小夥伴一塊玩捉迷藏的游戲。有一個年齡小我兩歲的男孩子叫紅兵,在他躲藏的時候我偷偷地跟蹤,不料被他發現了,他立即向我們提出抗議,并要懲罰我。我惱羞成怒,拿起一根細細的柳條朝紅兵背上抽去。只那麽一下,紅兵就躺在地上大哭不止。我和同伴們見狀,一哄而散。

我玩到天黑回家,父母親沒有斥責我。吃過晚飯我就上床睡覺了。父母以為我睡着了,輕輕地說道:“明天我們買一些點心再去看看紅兵這孩子吧。”當時我很奇怪,看他幹嘛?上了高中以後,我才想起來問母親這個問題。當時母親笑了一下說道:“那次你把紅兵打得不輕。整個脊背一條深深的血紅印子。他的父母心疼極了。夏天不同冬天,當時紅兵連一件背心都沒有穿呢。”父親原來是準備要訓斥我一番的,被母親給阻止了:“孩子還小,長大了就不會這樣了。”

雖然我不是母親親生的,可我和其他的小夥伴一樣不讓母親省心。且不說小時候母親為我吃了多少苦,作了多少難,就是我長大了一些,還是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不讓她省心。特別是看見小朋友們有什麽好看的、好玩的,回家後我也鬧着要。母親的心腸是最軟的,經不起我的胡鬧和軟磨硬泡,哪怕向別人家借錢,也會滿足我的要求.....

我擡起被淚水迷蒙的眼睛,望着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心頭就像被大石頭堵着一樣喘不過氣來。

握着母親骨瘦嶙峋的手,我向上天祈禱:救救我母親吧,別讓她那麽痛苦了!

為了懲罰自己這麽久不回家,我白天黑夜都守在母親的身旁。父親勸我休息一會兒,我流着眼淚搖頭。弟弟拉着我無聲地哭泣,我的眼淚也在不斷地奔流。

鄉親們聽到了母親病重的消息,紛紛過來探望。他們見我和弟弟始終哭泣,都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我回家的第二天,村長來了。他把我和父親叫到外屋說:“你們別難過了,再難過也沒有用。我勸你們趕快準備後事吧,不要再往後拖了,不然的話,就會來不及了!”

我父親點點頭,讓叔叔找人為母親做棺材。我一聽這話,就如同有人拿刀剜了我的心。

兩天兩夜我沒有合眼,除了為母親做飯以外,我幾乎沒有離開母親半步。兩天來,母親一共用了兩次飯,總共也不到四勺,況且,那也只是一點稀面湯而已。

我知道母親這個時候疼痛占據了她的整個意識,就是再打杜冷丁也無濟于事了。可是,我還是想減輕母親的痛苦。我拿出錢包,把五千元錢遞到村長手裏說:“叔,麻煩你跑一趟醫院,為我媽買來幾盒杜冷丁針。你認識人,好買。麻煩您了!”

村長紅着眼睛接過錢,安慰我說:“放心吧,我這就去醫院。”

沒多久,村長拿着幾支杜冷丁回來了,同時,他把村醫也帶來了。村醫連忙接過針劑,幫母親注射了一支。村長臨走時,把五千元錢又交給了我:“孩子,這錢你放好,你們還要辦事呢。”

也許是注射了杜冷丁的緣故,母親那皺着的眉頭有些舒緩了。夜裏十點多鐘時,母親竟然清醒了,嘴裏一個勁兒地叫我的名字:“桃兒,桃兒。”

我連忙湊上前問:“媽媽,你想說什麽?”

母親看了一眼父親,說道:“他爸,你把實情告訴桃兒吧。如果她想回去找他的親生父母,你就讓她回去吧。”

父親含淚點了點頭。

我一把抱着母親哭道:“媽,你就是我的親娘!我哪兒也不去。這裏就是我的家。你和我爸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父親一把拉住我的手,淚水橫流。

我拉着父母親的手,哽咽着說:“爸爸,媽媽,我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哪兒也不去,這就是我的家,你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兩顆渾濁的淚珠從母親眼裏溢出。我抽泣着,為母親拭去了眼淚。

停了一會兒,母親又氣喘籲籲地對我說道:“孩子,你回去吧,不要耽誤了你考試。”

我連連搖頭:“媽,你別擔心,沒事的。”

母親又對父親說:“他爸,讓桃兒回去,千萬不能耽誤她考試。千萬不能耽誤.....”

父親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我會讓她回去考試的!”

母親再次抓住我的手用力說:“明天就走,別耽誤考試。不然的話,我死了也閉不上眼。孩子,千萬不能耽誤考試.....”

我低下頭,伏在母親身邊,一個勁地流淚。

突然間,母親的手松開了,一聲嘆息後,閉上了她那深陷的眼睛。

“媽媽!”

我大聲地呼喊着,可是,我那親愛的母親再也聽不到我的喊叫聲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此刻,我就像一個離開媽媽懷抱的孩童,感覺這個世界一片寒冷,無依無靠,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淚水在肆虐地奔流。我在痛哭,弟弟在痛哭,父親在痛哭.....天昏地暗,一切都暗淡無光.....

望着躺在棺材裏的母親,看着父親日漸消瘦的臉龐,聽着身穿重孝、放聲大哭的弟弟,我心如刀割。喉嚨嘶啞了,哭不出聲了,可是淚水仿佛是無窮無盡的,滴滴不斷,打濕了胸前的孝衣。

鄉親們看我和弟弟哭得死去活來,也一個個淚流滿面。村長首先勸住了父親:“哥,你別再哭了。你看兩個孩子都哭成什麽樣子了,不能再哭了,會把孩子哭壞的,你勸勸孩子吧。”

父親聽從了村長和鄉親們的勸解,抑制住了心中的悲痛,擦了擦眼淚,勸我和弟弟:“孩子,別再哭了。要讓你媽知道了,她會怪我的!咱們還得商量怎麽辦事呢,可不許再哭!。”

在父親的一再勸說下,我和弟弟止住了哭聲。

村長擦了一下眼睛對父親說:“哥,俺嫂子的事要趕快辦,不能在家放時間長了。我看就後天出殡吧。這樣,嫂子也算在家停了三天。”

我父親點了點頭。

父親看了看我對村長說:“兄弟,我想讓桃兒明天回學校去,後天就是考試的時間了,不能耽誤她的考試。她媽不想耽誤孩子的考試。”

村長遲疑了:“這......”

我一聽父親說這話,眼淚一下子又流出來了,沙啞着喉嚨喊道:“不,爸爸,我不回學校,我要把我媽媽送進墳地裏去。”

父親流着眼淚說:“好孩子,你媽媽已經走了,你的孝心我和你媽媽都知道。你媽就是不放心你才在臨死前叮囑你不能耽誤考試的。孩子,聽你媽媽最後一次話吧,不然的話,我感到對不起你的媽媽。有你弟弟在家,你不能錯過去這個機會。孩子,不要讓你媽失望!”

村長一看父親的态度很堅決,也勸說我:“閨女,你的孝心已經盡到了,你在家不在家我們都會把你媽送到墓坑裏。再說這考研究生一年就這一次,錯過去了,一些機會就沒有了。孩子,明天回去吧,不能耽誤後天的考試。閨女,聽話!”

村長說着,鼻音越來越重,最後,淚花在他眼裏直打轉。

我看着母親的棺材,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回去!研究生我可以明年再考,我親自要把母親送走!”

我父親急了,大聲說道:“不行,你必須回去考試!”

村長一看這情形,連忙拉了父親一下,道:“哥,你別急,明天再說這事吧,你和孩子都先歇一歇。”

村長看着父親,一個勁地使眼色,父親不再勸說我了,和村長商量起後天媽媽出殡的事情來。

我站起來,走到我的床前,把我小包裏的五千多塊錢拿了出來,遞給了父親:“爸爸,這五千塊錢,我感覺基本上夠辦事了。”

父親搖了搖頭:“桃兒,我不用你的錢,家裏還有錢呢。這錢你自己留着吧。”

見父親推辭,我的眼淚又下來了:“爸爸你拿着,不然的話,我更難受了,一定要用這錢辦事!”

村長連忙接過錢塞到父親的手裏說:“拿着,這是咱閨女的孝心。好了,閨女,就用你這錢給你媽辦事!”

父親接過錢看了看,然後把錢轉遞到執事的手裏,讓他們去治買葬禮需用的東西。

現在農村辦事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一般的人家也要擺上二、三十桌。

我家的親戚不太多,算了算,需要待上七、八桌,加上執事和忙客,需要十二桌。按照我村一般的标準,置辦十二桌的飯菜,需要兩千塊錢左右。另外還要置辦一些其他的東西,還要給母親紮一個奠樓,請一班響器,下來又需要兩千塊錢左右。這樣一算,我給父親的五千塊錢基本上夠用了,于是,我的心裏便有了一些安慰。

夜裏,我堅決為母親守靈。弟弟也想為母親守靈,在我的勸說下,弟弟躺在母親的靈柩旁睡去了。

我呆呆地坐在母親的靈柩前,盯着豆大的煤油燈出神。父親把執事們送走了後,他來到我的旁邊坐了下來。

父親伸手為母親點化了一張紙錢。紙錢化為灰燼的時候,父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父親的悲痛并不比我和弟弟少。一下子失去了媽媽,在我和弟弟都上學走了以後,不知父親将如何排遣痛苦和寂寞。一想到父親獨自一人無人噓寒問暖,我的眼淚就又流了下來。

父親看着我流淚的臉龐,伸手為我擦了擦眼淚,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櫻桃,你別再哭了。你老哭,你媽會很難受的。”

我抱着父親的胳膊,抽泣着點了點頭。

天剛亮,父親就去廚房做早飯,弟弟坐在母親靈前為母親化紙錢,我起身去廚房幫父親。

我來到廚房,父親已經坐在了竈火前燒起了地鍋。不一會兒,飯做好了。父親把飯放在飯桌上,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流着眼淚,連忙扶住父親,讓他坐在凳子上。父親顫抖雙手着對我說道:“櫻桃,快叫你弟弟吃飯。”

吃過早飯,村裏的執事和忙客們都來了。忙客去租賃桌凳和碗筷等用具,然後回來搭靈棚;做飯的廚師們,也來到我家壘煤火、支案子,準備收拾明天用的飯菜。

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父親和村長就把我叫到一邊,再次催我回學校參加考試。我當即搖頭,堅決不同意。父親急了,大聲吼道:“你這個不懂事的閨女!你不要再氣我和你媽,趕快回去!”

我立即大哭起來。弟弟也流着淚勸我說:“姐,你走吧。你放心,咱媽的事會辦好的。要不是考研究生的話,這個時候說什麽我也不會讓你離開家的。這也是咱媽的意思。你走吧。” 父親走到我的房間,拿出來我的小提包遞給嬸嬸,嬸嬸和弟弟就把我往屋外拉。

我一邊哭,一邊掙紮,可還是被他們給拉出了屋子。

“你們放開我,讓我給媽媽再磕幾個頭吧。”我哭着懇求他們。

“不用了,趕緊走!”父親在一旁大聲喊道。

大門外,叔叔家的機動三輪車專門等候着我。父親、弟弟和嬸嬸,他們一起把我推上了車。叔叔立即發動機器,弟弟和嬸嬸分坐在我的兩旁拉住我,唯恐一不小心我會跳下車來。在三輪車即将離開的時候,父親高聲對我喊:“櫻桃,你放輕松考試,別想家裏的事兒!”

我坐在公交車上,流着悲痛的淚水。弟弟和叔叔、嬸嬸,一直看着汽車走遠了,他們才調轉車頭往家趕。

我望着遠去的親人,伏在座位上痛哭不已。

手機鈴聲響了,我掏出一看,是玮玮打來的。我抽泣着打開了手機,可是我的嗓子啞了,她聽不清我說的話。我挂斷了電話,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在往回趕。

下午四點鐘,公交車在學校門口停住,我剛下了車,就看見玮玮和劉健向我跑過來。我一看見玮玮,抱住她大哭。玮玮一聽說我母親去世了,陪着我哭了好一會兒。劉健在一旁也直抹眼淚。在玮玮和劉健的陪同下,我回到了寝室。

姐妹們一見我身戴孝布,不由得吃了一驚。得知我母親去世的消息,她們臉色大變,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恐再惹我悲傷難過。

玮玮知道我一連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了,她把我按在床上說道:“你趕緊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兒吃的。”

玮玮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姐妹們紛紛把自己的零食遞給了玮玮。玮玮默默地接過來,放在了我的床頭。

見此情景,我的眼淚再次決堤。玮玮紅着眼睛勸我:“櫻桃,你必須冷靜下來。你既然不能參加母親的葬禮,你就要想法考試好。冷靜一下,把思想拉回到考試上來。你考試好了,才是對你母親的最好報答。知道了嗎?”

玮玮最後的“知道嗎”三個字,是帶着哭腔說出來的。

望着我的好姐妹,我擦掉了眼淚,堅定地對她們說道:“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好了。你們先看書,我睡會兒。”

我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可是怎麽也睡不着,眼前老是出現母親的面容。

母親就我這麽一個女兒,而我卻不能為她送終。一想到此,我就悲痛難忍。可是,如果我考試不好,又怎麽回去面對我的母親,又怎麽面對我的父親和弟弟以及我的鄉親們?我咬緊牙關,什麽也不想,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還好,快吃晚飯的時候,我終于睡着了。

我一覺醒來,已是淩晨四點鐘了。我起來洗了洗臉,吃了一點點心,然後拿起大綱看了起來。等到姐妹們都起床的時候,那本大綱我已經看了一遍。

玮玮拉着我簡單地吃了點早餐,然後陪我去認考場,找座位。當我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母親那慈祥的面容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知道,十二點之前,我的母親就要下葬了。我咬緊牙關,心裏面默默地對母親說道:媽媽,你放心,女兒一定會堅持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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