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殺

自殺

周六是周測,周圍的人都在埋頭苦幹,只有南榮咬着筆杆發呆。

昨晚,他和南竹節在一間屋子裏同床共枕,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同居。

同居……情侶之間會幹的事。

南榮耳根發燙,他覺得自己病了,不然怎麽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因為是周測,所以大家也只是象征性地拉開桌子,同桌兩人基本上探頭一看就能把對方的試卷看的一清二楚。

紀冷抓耳撓腮了半晌,決定放下所謂的面子,跟南榮借借卷子,不然他姐看到他那個成績,絕對會克扣他的零花錢。

紀冷用氣音說:“南榮,借借卷子。”

南榮偏過頭,上下掃他一眼:“不借。”

然後紀冷眼睜睜看着南榮舉起手:“老師,紀冷問我要卷子作弊。”

紀冷:“……”他媽的,他就知道。

然後他就被教育了長達三個小時,剛從辦公室出來,南榮就特別嚣張地哼着歌特意從他身旁擦過。

這一切自然都傳在南竹節手機裏,他磨了磨牙,昨晚的那個吻還歷歷在目。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當場就打了電話過去。

南竹節:“喂,小寶。今天我不上班,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南榮走到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接通:“嗯……想吃火鍋。”

南竹節:“好,晚上放學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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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考完兩門就是自習,因為是周六,所以比平時早一點,八點就放學。

南榮在自習課火速寫完作業,一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才放學。他想了想,幹脆去班主任那裏請了假,提前放學。

他去超市買了兩大袋吃的,然後拿出手機,笑着給南竹節發消息。

[哥,我請假了,馬上回去了。]

南竹節很快回過來消息[怎麽不和我提前說。]

沒等他回複,手機又震了兩下[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南榮嘴角噙着笑,打字。

[平樂街,來吧。]

“砰——”刺耳的鳴笛,爆炸般的相撞,人潮瘋一般向車禍地點湧動。

南榮下意識擡頭看去,點擊發送的手指驟然頓住。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那些他不願意回想的,成為他噩夢的一天如同巨浪一樣,轉瞬把他吞噬。

十歲時,他過生日。父母兩個人難得帶他出去玩。他們去了游樂場,去了電影院,冰激淩、蛋糕、爆米花各種甜膩的香味沾了滿身。

晚上回家途中,他發現哥哥送的生日禮物忘在了電影院,哭着吵着要回去拿。

他哥也就真的回去拿,爸爸媽媽帶他在原地等。

“小寶,今天過得開心嗎?”媽媽蹲下身問她,然後親了親他的臉。爸爸笑着揉揉他的頭,“以後我和媽媽多抽出時間來陪你和哥哥好不好?”

南榮笑的一臉甜蜜:“好!”

然後他就看見還笑着的爸爸媽媽突然笑容一僵,自己突然被他們推開。

一輛超載失控的大貨車撞向他們。南榮一下摔倒在地,雙手擦破。但他沒哭。

他呆呆看着前面,剛才還笑着對他說話的爸爸媽媽被大貨車碾壓在車底下。

“爸爸,媽媽?”

南榮跑上前,抓着媽媽從貨車下露出的一截指骨,晃了晃:“你們怎麽了別不說話……我好害怕。”

他跪坐在地上,從無聲的掉眼淚變成嚎啕大哭。

哭聲吸引了忙着救援的人,有人大喊:“快快快,這還有孩子,趕緊抱走!”

“爸爸!媽媽!”南榮大聲哭喊,“你們救救爸爸媽媽!我爸爸媽媽還在車底下!別碰我!哥哥姐姐我求你們,救救我爸爸媽媽!”

哭到最後,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抓着媽媽的手無聲流淚,任誰抱都抱不走。

滿目的鮮紅,混亂的人聲,怎麽都叫不醒的爸爸媽媽,成了他長達七年的噩夢。

……

南竹節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南榮給再他發消息,電話也不接,問跟着的保镖,保镖甚至都不知道南榮請假。

他心裏着急,匆匆穿上衣服,這時,有人敲門。

南竹節趕緊開門,南榮站在門口,兩袋食物勒的手指發紅,他接過來事物,上上下下把南榮檢查了一番,發現沒事後才松了一口氣,有些生氣地說:“消息不回,電話不接,你長本事了。”

南榮連忙賠笑,抓住南竹節手搖了搖:“我手機沒電了……別生氣哥。”

南竹節被他笑的一點脾氣也沒:“別撒嬌了,去換衣服。”

南榮換了一套衣服,下樓吃火鍋。

火鍋熱辣的香氣,光是聞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南榮低頭安靜地吃着,長長的睫毛垂下,顯得很乖。南竹節給他夾一筷子肉:“別光吃菜,吃些肉。”

肉是純瘦肉,南榮不愛吃肥肉,因此南竹節總是細心地剔掉肥肉。

但眼下,南榮看着碗裏的肉,明明是他愛吃的,此刻卻一點胃口也沒。他忍着惡心塞入嘴裏,潦草地嚼了幾下就咽進肚子裏,幾乎是咽下的同時,胃裏便開始翻江倒海。

他扔下碗筷,跑進衛生間,抱着馬桶幾乎把吃進去的全吐了出去。

過了一會,南榮緩過勁接過南竹節遞來的水漱口。

南竹節臉色很差:“跟我去醫院。”

南榮慌張地抓住南竹節:“我不去。”

南竹節不為所動,拉着他就要走,南榮沒辦法,又說了一聲:“哥……哥我不去。”

自從父母出了車禍後,南榮就極度抗拒醫院。南竹節知道但看南榮現在的樣子,說沒事他都不信,抓着南榮的手不斷用力:“那你這是怎麽回事?”

南榮搖頭:“就是胃不舒服而已。”

南竹節眉皺得死緊:“真的?”

南榮趕忙點頭:“真的真的。”

南竹節眉松了一點,放開他:“你先回卧室,我去給你找藥。”

喝過藥,看着南榮迷迷糊糊地睡着。南竹節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下,出了卧室,小心地關上門,随即發消息。

[去查,小寶放學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OK]

南竹節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好,走去陽臺點了根煙。鏡片後的眼睛冷得驚人。

滴滴兩聲,南竹節拿過放在桌上的手機。

[小少爺放學後去了超市,路過平樂街。]

[平樂街發生一起車禍,小少爺……在現場。]

後面跟着一段視頻,南竹節只看了半段就關掉視頻,父母的死像一根刺一樣,這麽多年一直紮在他和南榮的心底。

這場車禍和當年的很像,他僅僅只是看了半截就受不了。南竹節不敢去想,目睹了整件車禍的南榮到底是什麽心情。

南竹節按了按眉心,他就知道。南榮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吐成那樣。

當年他去電影院找了一圈沒找到禮物,只能往回走。還沒回去,就有人告訴他父母出了車禍,帶着他連忙趕往醫院。

一直到醫院南竹節都有一種不真實感,直到——把自己縮成一團,渾身是血的南榮擡頭向他看過來。

南榮看見他,沒哭也沒鬧,只是眼神空洞洞的,他小聲對着他說:“對不起哥哥,都怪我。”

南竹節還沒反應過來,南榮就一把推開他,跑到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之後更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南竹節這才對一切有了實感,跟着舅舅忙裏忙外,最後累進醫院,吓得他舅舅差點犯心髒病。

這一年,他也不過才十五歲。

再之後,南竹節一人獨挑大梁,憑着舅舅的幫助,撐起搖搖欲墜的公司,更是當爹又當媽地把南榮帶大。

南竹節眼睛有些紅,他又點了一根煙,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黑暗裏格外顯眼。

樓上。

南榮醒來,嗓子幹得厲害。叫了幾聲哥,沒人理。房間裏很黑,他看不清路,又找不到燈的開關,只能摸索着試圖找到開關。

摸到牆上的開關,南榮心裏一喜,身體似乎碰到個東西,随着燈開的瞬間驟然砸下來。

是一瓶紅酒。

玻璃碎片劃破了他的腳背,正往出滲血。南榮沒管,他看着碎裂一地的紅酒恍惚間覺得又回到了十歲的那個生日。

鮮紅的血液流到他的腳底,有些黏膩。突然間,他就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了。

腳踩在碎玻璃上,鮮血流出來,南榮眉都不皺一下,像沒感覺到疼。

他跪坐在碎玻璃上,呆滞的眼神落在碎玻璃上,然後,動了一下。他撿起一塊最大的,抵住自己蒼白的手腕。

如果不是他執意要禮物,爸爸媽媽就不會出事,哥哥就不會累得進了醫院。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他就好了。

沒有他,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軌,爸爸媽媽依舊活着,哥哥現在還在學校裏念大學……

南榮的眼神逐漸聚焦,他看着已經出血的手腕,沒有一絲猶豫,用力割下去。

意識陷入沉睡前,他想。

他終于不是所有人的負擔了。

南竹節抽夠了煙,摁滅煙頭,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輕步上樓。他打開卧室門,瞳孔驟縮。

手中的牛奶連同杯子一起掉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響。屋內燈光明亮,他的弟弟倒在血泊中。南竹節踉跄一下,大吼——

“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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