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醋

吃醋

意識不斷下墜,從雲巅到山海。風帶他跌落,白霧包裹住身體。

在暖洋洋的陽光中醒過來,南榮偏了下頭,飄窗上的紗簾被風吹起一角,拂過桌角。南竹節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眉頭緊緊皺起。

南榮擡手拽他衣角,南竹節睜開眼:“醒了?”

南榮不敢和他對視,扭過頭小聲嗯一聲。

南榮閉眼準備挨罵,可南竹節只摸了下他額頭,确定沒發燒後說:“醒了就行。”

南竹節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疲憊道:“想吃什麽,我叫人做好送過來。”

南榮自知理虧,不敢觸他黴頭說不想吃,想了想勉強找到一個想吃的:“紫米粥可以嗎?”

南竹節點點頭,讓人送紫米粥上來。沒一會紫米粥的香味就盈滿病房。肚子響了一聲,南榮才發現自己餓得厲害,但他手剛縫合完,裹着紗布被固定起來。

南榮眼巴巴看了南竹節一眼,他哥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他看了看手,覺得這點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一碗粥而已,沒多重。

南榮伸手去夠床頭的粥,南竹節才像被驚醒一樣,按住南榮:“別動,我來喂你。”

喝完粥。護士進來給南榮輸液。趁着這檔空隙,南竹節才去趟廁所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眼睛滿是紅血絲,眼底有着淡淡的烏青。他下意識一摸,兜裏空空如也。

護士長得很漂亮,兩個酒窩說話時若隐若現:“那是你哥哥吧,你們感情很好啊。”

南榮笑了一下。

護士暧一聲:“這樣笑起來多好看。你昨晚那樣子可吓壞你哥了,坐你病床邊一晚沒睡。”

Advertisement

護士給他紮好針确定沒問題了,對着南榮笑了笑,離開了。

南榮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他看向門口。南竹節幾乎是擦着護士,大步走進來。

是怕他在他不在時,再一次傷害自己嗎。

“哥……”南榮抖着嗓子,說不出一句話。他看着南竹節,想要笑一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雙唇顫抖半天,眼淚先話一步流出來。

南竹節抹掉下巴上殘留的水珠,走上前。帶着點水汽的手,輕柔地抹去他的眼淚,很溫暖。南榮用那只好好的手拉住南竹節,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在他頭上揉了一把,低聲哄道:“睡吧,睡一會兒。”

二人都默契地沒再提這件事。

南榮眷戀地把臉貼在南竹節掌心,蹭了蹭,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南榮睡着了,南竹節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看着睡着的南榮發呆,他躺在血泊中的畫面還在眼前。

撫上紗布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南竹節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

……八針。

……他怎麽敢的。

南竹節把整張臉埋在手裏,總是挺直的背頭一次彎下。

有人敲了敲病房門,南竹節迅速調整好狀态,戴上眼鏡,邊整理衣服邊說:“進。”

林可走進來:“老板,這是下周的工作……”

彙報完工作,林可看着男人英俊的側臉,臉頰微紅:“您還沒吃飯吧,不如跟我下樓吃點,我知道這塊有家飯做得很不錯。”

南竹節把頭發捋在後面,低聲安排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一周我不會去公司,文件什麽的都給我送過來。”

……無聲的拒絕

林可知道她又沒戲了,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南榮,有些不甘地咬唇:“那我給您送上來?”

南竹節淡聲說了句不用,頓了頓,叫住要走的林可:“買盒煙上來。”

***

“瘟神!”

“不是你我們怎麽會死!”

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惡意撲面而來:“都怪你!我就不該生下你!”

“對不起……”南榮哭的幾乎喘不上來氣,“爸爸媽媽……對不起。”

南竹節在陽臺點燃一根煙正要往嘴裏送,就看見南榮躺在床上無聲地流淚,他急忙掐滅煙走進去。

“小寶,小寶……”

夢還在繼續,一男一女滿身是血,滴滴答答流了滿地,他們用僅剩的完好的眼珠盯着南榮:“……你怎麽不去死,都怪你!”

聽到這話,南榮楞了許久,然後喃喃道:“對……都怪我。我……應該賠你們一條命……”

眼看南榮就要揭開紗布,南竹節立刻按住他。

南榮還在亂動,嘴裏念念有詞:“我把命賠給你們……這樣你們就能活過來了。”

南竹節低嘆,南榮又做噩夢了。

他勉強按捺住因南榮撕開紗布,再一次傷害自己的舉動而不斷升騰的火氣,小心地避開南榮受傷的手,把他抱在懷裏。

南竹節的手順着南榮後腦而下,一下一下地安撫:“小寶,是哥哥,別怕,別做傻事。”

“小寶,醒醒。”南竹節親一下南榮額頭安撫他,“小寶,是夢,這是夢,別怕。”

不知道是一聲接着一聲的安撫起作用,還是親吻額頭的一下起作用,南榮醒抽噎着醒過來,見是南竹節又繼續把頭埋在他肩窩哭。

“哥哥……你別走。”南榮抓住南竹節,力道大到要把衣服撕爛,“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哥哥。”

南竹節心裏難受得很,父母的死給南榮留下了深重的陰影,對他又何嘗不是。

南竹節回抱住南榮,眼裏隐有淚光。

“哥哥……”南榮又叫了他一聲。

南竹節用力按了一下雙眼,不讓自己失态,啞着嗓子說:“不會不要你的,我也……只有你了。”

***

即使南榮多次抗議,可還是被南竹節勒令必須在醫院待滿一個月,連撒嬌都不管用。

“我想回家。”南榮眨巴眨巴眼。

南竹節殘忍拒絕:“不行。”

南榮并不放棄,看一眼日歷,想到一個絕佳的出院理由:“在醫院會落課的,我耽誤不起。”

南竹節正在開會,聞言頭也不擡:“我給你請了家教。”大概是南榮沮喪的太明顯,他推一下滑落的眼鏡,示意暫停會議,“你的同學要來看你,跟你很熟的那個。”

南榮絞盡腦汁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跟自己很熟的那個人是誰,直到他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享受他哥給剝的橘子,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時,才想起來這個“很熟的那個”是哪個。

紀冷照例臭着張臉,提着個果籃活像南榮欠他八百萬一樣:“我說……”

似乎是沒想到病房裏還有南竹節,紀冷只開了個話頭就猛地剎住車,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笑死,當着南竹節的面他敢嘲諷南榮?

他姐耳提命面,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要老是和南榮掐架,那架勢就差在他頭上刻“遠離南榮”四個大字,究其原因,不就是怕南竹節這個護弟心切的,一個不小心就給紀氏搞破産了。

因此,就算紀冷膽子再大也不敢當着南竹節的面放肆,何況南竹節對人總擺出一副生人的樣子。只要鏡片後的眼睛掃你一眼,你都會覺得自己要完。

于是紀冷迅速收起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臉,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哥哥好。”

南竹節點一下頭,不算熱絡也不算失禮,他把剩下的半個橘子塞到南榮手裏:“你們聊,我出去一趟。”

南竹節一出去,紀冷就松了口氣,把果籃往床頭一擱,拖過來一把椅子坐下。

經過半個月的修養,南榮腿腳上的傷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是以,他眸光一閃,趁紀冷不備,一腳把凳子提出兩米遠。

紀冷坐了個空,氣了個半死,但在別人地盤上又不敢亂說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心說我還治不了你。

于是,南榮就看着紀冷那個狗東西,拿出一個看上去就裝了不少書本的書包,拉開拉鏈掏出厚厚一沓試卷,和将近二十來本練習冊。

“給,你這段時間落下的所有試卷、作業和新訂的練習冊。”紀冷笑的一臉欠揍,“都記得寫完,畢竟這可是大家對你的心意。”

紀冷特意加重“心意”二字,生怕南榮不理解他的煞費苦心。

心意,屁的心意。

南榮看着紀冷:“滾。”

紀冷鬧夠了,又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眼睛忍不住去看南榮那被包的厚厚的手腕,咂舌:“南榮你可真厲害,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

天知道他從他姐嘴裏知道這個消息時,因為驚訝,椅子一翻栽在地上,腿到現在都還青着。

想到這,紀冷神色有些複雜,該不會是南榮沒朋友,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他還天天氣他,氣出毛病了吧?

紀冷有些羞愧,早知道就對南榮好點了。

南榮吃一瓣橘子:“謝謝,我知道我跟厲害,用不着你強調。”

紀冷:“……”

他難得的一腔柔情頓時碎的連渣都不剩:“去你的,趕緊回學校,老李天天念叨你,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老李是他們班主任,為人親和對學生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平常誰要是生病懶得去醫務室,都可以直接到老李那拿藥,小小的一個櫃子什麽都有,跟百寶箱一樣。

更重要的是,老李對他那可是沒的說,有些時候南竹節實在忙得沒時間回家,南榮懶得回家住就去老李家裏,他那麽挑的一人,在老李那硬是沒挑出一點毛病。

所以不用紀冷說,他也沒打算在醫院裏待多久,但這和南榮逗紀冷并不沖突:“回不回去你得問我哥。怎麽,想我了?”

紀冷驚得往後一跳,結結巴巴道:“你、你別瞎說!”

南榮驚訝地上下打量他:“你不是看不慣我嗎?”

紀冷挺直腰板,哼一聲:“對啊,我就是看不慣你。”說完,他停頓一下,臉可疑地紅了,“但是,你不在學校和我掐架,我還有……有點不習慣。”

南榮這下是徹底驚了,送到嘴邊的橘子都忘了吃。

說完,紀冷可能也覺得這話說的太過軟乎,太不符合他酷boy的人設,剜了南榮一眼摔門走了。

南榮楞一下,抿着唇笑了。

紀冷摔上門,酷boy的人設徹底崩塌,頂着張通紅的臉轉身,

南竹節就那麽站在他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注意到紀冷的動靜,關上手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紀冷:“……”

他臉上空白幾秒後下意識站直。

他看了眼窗戶,心想這個高度下去應該不會送命,正當他猶豫要不要跳窗時南竹節說話了。

“你姐在樓下等你。”

紀冷:“……”

走進電梯,紀冷忍不住打個寒顫,他怎麽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南竹節進了屋,又繼續開會。

“停,這是什麽策劃。我雇你不是讓你來養老的,拿回去重做。”

接下來,南竹節更是全程冷臉,時不時打斷另一邊的講話。

南榮看着他哥頻頻煩躁地捏鼻骨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哥怎麽了?

誰又惹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