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星星
看星星
[南竹節]放下懸着的心，輕輕擦去南榮臉上的血跡:“別鬧，你知道的，這對我沒用。”
[南竹節]知道南榮希望借着鮮血，來喚醒他最慘痛的記憶，好讓他留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怎麽這麽愛哭。”[南竹節]低嘆一聲，抱起光腳踩在地上的南榮，“明明之前說什麽都不肯哭的。”
他把南榮放在床上，處理了鎖骨的咬痕，手指輕描南榮的眉眼，最後在熟睡的南榮額頭上印下一吻。
[南竹節]垂下長長的眼睫，聲音輕得幾乎要融于夜色:“對不起，讓你等我這麽久。”
*
私人醫生第二天一早就趕來，又給南榮重新上了一遍藥，出來後和[南竹節]說:“有點發炎，得輸幾天液。”
“辛苦了。”[南竹節]遞給醫生一份早餐，推開房間門。
南榮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的大海發呆，[南竹節]走過來，他仰起頭，帶着青痕的脖頸就那麽展示在[南竹節]面前:“……南哥，可以不要走嗎？”
[南竹節]摸摸他頭發，沒回答南榮:“該吃早飯了。”
[南竹節]眼裏劃過幾分落寞，他能感覺到主人格越來越強了，在之前，主人格但凡進過密閉的空間，沒半天時間緩不過來，那時候他就可以趁虛而入暫時奪得身體的控制權。
如今主人格經過密閉空間，只緩了一小會就完全沒事，把他壓制得死死的，一點松動的跡象都沒有。
要不是主人格半夜發高燒，意識模糊，對身體控制力不高，或許他就真的會被一直壓制，直到最後消失。
南榮跪坐起來，頭埋在[南竹節]肩窩，聲音哽咽:“南哥，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
[南竹節]很輕地眨了下眼，其實在昨晚主人格差一點奪回身體，他為了可以再多留一天，在南榮睡後找了一個空房間，鎖上門關上所有燈待了一夜，這才換來這一天的身體。
Advertisement
他捏了兩下南榮後脖頸:“南榮，你知道我怎麽才能留下嗎？”
“是南竹節甘願放棄對身體的控制權。”不等南榮說話，他又繼續說下去，像是怕晚一秒就會心軟改變主意，“那樣的話，他會死……你知道的，南竹節不會就這麽甘願放棄的。”
南榮當然知道這些，可他也不想[南竹南竹]死。頓時，一種無力感蔓延至全身，壓得他幾乎窒息。
“南榮，我知道你恨南竹節沒來救你，但其實……”
看着南榮滿臉依賴地看着他，[南竹節]突然就不想告訴南榮真相了。
他僅僅四個月的陪伴，當然比不上南竹節對南榮近十八年的精心養護，那是沒有他的那麽多年，是他不論怎麽跨都跨不過去的鴻溝。
當存在于黑暗裏的人有了私心，便想在他在意的人心裏永遠刻下自己的名字。
[南竹節]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既然他的消亡是必然的結果，那他收取一點利息總不算太過分。
南榮喉頭艱澀，他努力控制住哭腔，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麽難過:“那……陪我一天好嗎？就一天，南哥。”
南竹節自然答應:“那先吃早飯。”
南榮從他身上下來:“好。”
這座島分成四個部分，除了玻璃棧道海洋館，還有巨屏露天影院，綿延百裏的玫瑰花花園，以及坐落在山頂的觀星臺，分別由玻璃棧道連接在一起。
其實海洋館沒什麽好看的，南榮去過無數遍，可是他還是像第一次去那樣，全程高興地和[南竹節]講他最喜歡的海洋動物。
“……雖然水母它看上去太過柔軟漂亮，但是當遇到危險時，它卻會立刻噴出毒液，毒死任何想傷害它的動物。”
南榮拉住[南竹節]垂在身側的手，摸着骨節的那顆紅痣問:“南哥喜歡什麽？”
[南竹節]終于看到南榮的梨渦為他而綻，紅着耳朵答:“海豚吧，我喜歡海豚。”
逛完海洋館，他們又順着棧道走，南榮手背在身後，始終落後[南竹節]一步:“不知道這條路通哪？”
[南竹節]想了一下:“好像是玫瑰園。”
南榮也只是随口一問而已，壓根沒想[南竹節]回答，他訝然:“南哥怎麽知道？”
[南竹節]停下來，等南榮跟上來跟自己并肩才又繼續往前走，他難得這麽高興，連只能在一天的時間也忘了。
“忘了說，南竹節做過的所有事我都能看見，他買的這座島有平面圖，理所當然的，我也看見了。”
南榮點點頭:“這樣啊……啊？”
南榮瞬間感覺到一道雷直劈他的天靈蓋，說話也不利索了:“那……那我說的那些話……”
[南竹節]嗯一聲，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榮:“我也都能聽見。”
南榮想起自己說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憋了半天沒憋出半句話。
如果是南竹節在這裏，那麽逗到南榮說不出話也就見好就收了，但可惜，現在是[南竹節]，他慢悠悠重複南榮飛機上，為了哄南竹節開心說的話。
“我想和你做任何事，哪怕是看看電影，吹吹風，又或者是看同一本書，計劃着往後生活的每一個細節。”
“在我看來，和你做任何事都不覺得無聊，緣分讓我們相遇，愛讓我們在一起……”
“別說了。”南榮羞得低下頭，雖然他不記得自己到底說沒說過這些，但是聽這話應該是他說的沒跑了，“
，“我，那是他莫名其妙生氣，我為了哄他才那麽說的！”
[南竹節]原地笑了半天，忽然俯下身，認真地看着他說:“南榮，不光是南竹節很生氣，我也一樣，我們都不喜歡你對別人的關注超過我們自己。”
南榮似懂非懂，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別人是誰就被[南竹節]捂住眼睛，帶着往前走。
大約幾分鐘後，[南竹節]放下手，改為扶着他的雙肩:“到了，占地千傾的玫瑰園。”
南榮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玫瑰，不同顏色的玫瑰組成一條星河，把他們圍繞在裏面。
南竹驚愕一會，篤地說:“我想給你一首彈鋼琴。”
鋼琴很快被人運送過來，南榮翻開紅色的鋼琴琴蓋:“La Vie En Rose，送給南哥。”
這是他母親最喜歡的一首曲子，所以父親特意學了彈給母親。後來父母去世，他經常會坐在鋼琴前一彈就是一整天。
南榮沉浸在鋼琴裏，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壓抑的感情一點點被勾繞上來，纏得他心髒發緊。
南榮擡起頭，發現[南竹節]的表情漸漸和南竹節的融合在一起，他坐在窗邊彈鋼琴時，南竹節也是這樣的表情。
帶着他看不懂的悲傷，還帶着些高興。
南榮突然很想哭，他不知道怎麽才能留下[南竹節]。
鋼琴曲漸漸到了尾聲，南榮彈完最後一個音終于忍不住，伏在鋼琴上哭的無聲。
“南哥，我留不住你，但我也不能沒有哥哥。對不起，南哥，是我沒用。”
[南竹節]低嘆一聲，上前蹲下:“南榮，這不是你的錯。”
南榮推開[南竹節]:“別，南哥。”他吸一下鼻子，“我不用你哄，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不能接受。”
[南竹節]站起來用手順着南榮後背，這樣也好，早點讓南榮接受，到時候就不會太過于難過。
過了一會兒，南榮擡起頭，努力露出一個笑臉:“走吧南哥，我們去看電影。”
巨屏露天影院無愧于那個“巨”字，影篇中的人物被無限放大，聲音立體環繞。
周圍是柔軟的草地，傭人搬來兩個懶人沙發，[南竹節]懶得坐，躺在草地上:“終于不是隔着一層屏障感受這些了，南榮。”他笑一聲，又叫了句，“小寶。”
南竹節拉過南榮，讓他躺在腿上，拿了冰塊給南榮眼睛消腫:“怪不得南竹節這麽喜歡叫你小寶，給我我也喜歡。可惜了，我現在才發現。”
南榮摟住[南竹節]腰，拱了一下:“那就活下去，這樣我就允許你一直叫。”
[南竹節]戳一下南榮的梨渦:“好主意。”
南榮睡了一覺，起來已經到了傍晚，于是他和[南竹節]幹脆看完日落，就着一點落日餘晖上了山。
夜晚漸漸氣溫涼下來，南榮坐在一塊石頭上仰頭望着星空。
他突然想起來，[南竹節]當初消失之際，還對他說了一句:“……如果能和你一起看星星就好了。”
南榮把臉貼在[南竹節]手背上，眨眨眼，笑的有些傷感:“南哥，我們終于一起看星星了。”
“嗯。”
[南竹節]向後踉跄一下，背重重磕在後方突出的一塊尖石上，南榮蹭一下站起來。
“……別過來！”
南榮聽話地停下，聲音發抖:“南哥，不是說能待三四天嗎？”
[南竹節]正極力壓抑主人格出來，緩一下道:“騙你的，怕你難過。”
怕接下來沒有時間，[南竹節]快速說:“南榮，我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認真聽。”
“我說過，我是為你而生的，同樣也是來愛你的。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愛就變了質，我想要獨占你，不甘于縮在這個身體的裏的角落裏，腐朽發爛。”
“對不起，你把我當哥哥，我卻成天想着怎麽能讓你愛我，我是個畜生，我知道，可畜生也想擁有喜歡，擁有愛。”
南榮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剎那間失去平衡，他按壓住胸口，懵懂地看着[南竹節]從一人高的石頭後面走出來。
[南竹節]喘息着，再一次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喜歡你，南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