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往後的半個月,白昭的冠禮和婚事都在籌備當中。

素律卻似乎并不為婚事的事情所擾,反而日日來找白商學習如何制作扇面。

也正是經過了半個月的相處,白商發覺素律似乎本性并不壞,反而放下戒備的時候,會流露出獨屬于自己的單純美好和蠢蠢的可愛。

有時白商也會帶着素律出宮去看李如鳶。

李如鳶現在已經稍稍顯懷,淩衍去遠州之時也沒有告訴她李氏父子的事情,并且命下人也都瞞着,以便她安心養胎。

是以,白商這次帶着素律再去看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看着十分喜慶,走起路來比之前笨拙一些,但好在月份還不大。

李如鳶剛将白商和素律迎進門裏,便開始問着外頭有沒有什麽新鮮事,她嘟囔道:“府裏的下人們都不太願意我出去,說是外頭太危險了。”

白商笑着攔住她的肩膀,“你放心吧,外頭沒有什麽新鮮事情,倒是我們有些消息要告訴你呢。”

李如鳶樂開了花,“什麽什麽?”

素律接話道:“韻王殿下的冠禮要舉行了,到時候我和商商打算讓你也去湊個熱鬧。”

“真的假的!”李如鳶開心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白商輕柔地将她拉回椅子上,莞爾道:“你呀你呀,如今懷着孕呢,不能這樣魯莽了。”

李如鳶笑得兩眼彎彎,“曉得了。”

又問一旁的素律道:“你和韻王殿下的婚事怎麽樣了?竟然還有還有閑工夫出來,想當初我可是在家裏學了好久的禮儀。”

白商沒好氣接話道:“當初學得最複雜的,當是我吧。”

Advertisement

“是是是,誰叫你是掌婚人呢。現在素律的婚事都定了日子了,怎麽你和杜公子的婚事還沒提上日程嗎?不過也是兄長還未成親,底下的自然不急。”

素律聽了這一番話直接臉紅。

白商則忽然安靜了下來,勉強扯出一抹笑道:“說得對,不急,不急。”

在座三人,除了白商自己,再無人知曉她并不想嫁給杜孟秋,也無人知曉他們的婚事已經名存實亡,更無人知曉杜孟秋身處北地,生死未蔔。

素律道:“我也疑惑呢,侍府從未傳人去找過我。”

想了想又道:“挺好的,我倒是怕麻煩,那麽多禮儀我哪記得住啊?而且光是聽你們說我都聽累了。最近跟商商學做扇子,我都學不會。”

李如鳶疑惑道:“怎麽要學做扇子?”

“她把白昭的扇子弄壞了,想着親手做一把賠禮道歉,到現在都躲着,不敢見他呢。”

聽了白商的話,李如鳶登時捂着嘴偷笑起來,向素律投去饒有意味的目光,“你怕他做什麽,就應該拿出上戰場殺敵的架勢去降服他。”

素律耳朵燒了起來,忙揮着雙手,“別說了別說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三個人坐在李如鳶的暖閣之中交談甚歡,外頭忽然刮起了風,白商伸頭往外看去,陽光不知何時隐去,天空十分暗沉。

下一陣風挂起的時候,隐約帶來了些許雨點,打濕了地面。

“下雨了。”

才說完這句話,白商就看見素律整個人慌了起來,拉着她就要回去。

“怎麽了?”

“扇面!我的扇面還在外頭晾着。”

素律拉着白商急匆匆地往外走,頭也沒回。

李如鳶見她們慌慌張張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小心點,雨天路滑。”

*

雨漸漸大了起來,直愣愣砸在街上的行人身上,頗有種夏日的感覺。

白商和素律坐在馬車裏,望着這一番景象。

“這回完了,桑蠻那個丫頭肯定不會把我的扇面收起來的。”

白商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時間還長呢,這才臘月中旬,哥哥冠禮估計要月底呢。”

素律并沒有因為她的安慰而情緒好轉,她将馬車上的簾子掀開,往外伸頭。

雨下得很密,針似得打在臉上。她忙縮了脖子,伸手去接,卻接到了幾顆結晶,驚喜道:“商商!下雪了!”

白商聞言湊過去,也将手伸出去接,“還真是呢。”

雨摻雜着小結晶下了一陣之後,天空中終于開始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像被風吹起的鵝毛一樣紛紛揚揚。

素律是炎國人,從小便很愛雪,眼下見了雪更是沒了煩惱,只顧着欣賞眼前這異國他鄉的雪景,忘卻了扇面的事情。

只是看着看着,卻忽然想到了在炎國時候發生的事情,心中有些酸澀,眼中泛着晶瑩。

白商起身與她坐在一處,一手攔住她的肩膀,一手替她擦去眼淚,柔聲道:“想家了嗎?”

素律搖搖頭,倚在她的肩膀上,“我想阿娘了而已。”

一轉眼便已經回到了宮中。

清心閣內,那張扇面果然已經叫雨淋得稀爛,不能用了。

桑蠻望着叫雨打的亂七八糟的扇面,滿面愧疚。

素律沒有責怪桑蠻,反而安慰道:“沒事,誰能曉得今日突然就變天了呢。”

況且她并不知曉她晾了一張扇面在這裏。

今日下雪,按照炎國的習俗,每個人都該高高興興的圍着篝火跳舞唱歌喝酒,不能因為一件小事就讓人傷心難過。

素律思想了片刻,命人問廚房要了羊肉和火爐,又讓桑蠻拿出從炎國帶來的酒,對白商道:“商商,今日下雪,我們一同圍爐吃肉喝酒如何?”

白商看着她面上的興奮之色,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道:“天色晚了,不好攪擾,素娘還在宮中等我議事,今日恐不能相陪了。”

素律笑了笑道:“沒事。”面上卻難掩失望。

*

雪下得很大,白商撐着素律給的傘,一路縮着脖子回到了公主府中。

素萍在門口替她撐着傘,将她迎到暖閣裏換了衣裳,道:“韻王殿下已經在此處等候了許久了。”

“無妨,這便去了。”

說着,白商便往大殿趕去,遠遠便望見白昭坐在殿中的椅子上獨自一個人喝着茶,身後不見那日的沈竹。

見她來了,白昭忙站起身,道:“你可算回來了。”

“怎麽了?”

素萍接話道:“今日天冷了,韻王殿下怕您犯了救急,特地拿了些補藥過來。”

“原是此事。”白商笑着,讓素萍再為他添茶,轉而謝道:“多謝哥哥挂心了。”

白昭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今日來可不止方才那一件事。”

“這是?”

“遠州的書信。”

白商問道:“是……他的?”

白昭笑而不語,只是将那書信直接塞到她的手裏,緊接着道:“遠州已經徹底交給了淩衍,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回來了。”

“這樣嗎?”白商喃喃,又道:“我原以為陛下會拆了顧棠的左膀右臂,轉而讓他前去與淩衍一同掌管遠州。”

“那樣太小題大作了,淩衍此人雖然出身微寒,但卻十分有能力,他一人便可安定遠州。那麽陛下必然不會再舍一員大将作無用功,反而會讓他去桎梏顧棠。”

“如此,我等只待尋找時機拉攏淩衍……”

“不錯。”

“是我嗎?”

白商問的十分直接,“是讓我去拉攏淩衍嗎?”

身側之人頓了頓,道:“正是。”

外頭風雪肆虐,隐約可以聽見風過假山所發出的怒吼,十分驚人。

白商莞爾一笑,道:“我想也是,咱們與淩衍尚無交際,也就是我與如鳶還有些情分在了。”

說罷她将手中的書信拆開,迎着殿中的燭光看了又看。

“你們一個二個都是聰明的,都知道把書信塞到我這裏叫我給你們傳信。”白昭嘆了口氣:“我快叫你們酸死了。”

白商叫他一句話羞紅了臉,将信紙揉成一團就要往他身上扔過去。

白昭忙道:“你要是扔過來,我可是要念出來的。”

白商聞言立馬收了手,“無妨,今日我饒你,日後你成親了,可有人和我一起治你了。早知道半月前就該和你賭一賭的,真是可惜。”

她這番言語,又作出惋惜的模樣。白昭見了便頓時沒了說笑的興致。

白商道:“好好好,日後我不提了。”

白昭分辯道:“并非是提不得。而是炎國遲早要滅,若我的發妻是炎國的王女,我去做這件事的時候,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坦坦蕩蕩?”

“哥哥的意思是?”

“我不能娶她。”

話音剛落下,便有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音。白商和白昭登時警覺了起來,循聲望去,只看見素律一個人撐着傘孤零零站在殿前的屋檐下,腳邊打翻的食盒裏,散落一地的炙羊肉。

“素律……”

白商渾身有些發木,剛想走上前去,素律便憤怒地将傘一扔,眼眶裏頓時溢出淚珠,旋即迎着外頭的風雪跑了出去。

她緊接着追到外頭喊道:“素律!”

可是素律自幼習武,腳步很快一轉眼便看不見身影。她沒有追到,反而腳下一滑跌在了雪地裏。

白昭将她扶起,将檐下的傘遞給她,道:“你身子不好受不了凍,先回去吧,我會去找她将這件事情說個清楚。”

白商眼裏蓄滿了淚水,望着他點了點頭,淚水便瞬間滑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