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日

第40章 第40日

◎入藥。◎

細膩的泡沫包裹着乳白色的氣球。

堪夠張初越兩道大掌托住, 打圈。

浴缸上的水溫馥郁出乳香,皂香,還有令他着迷的溫霁的味道。

熱水漫上胸腔, 他抱着她坐, 看着她眼尾盛開的潮濕, 看着她想要逃離現實而要将自己墜入另一場虛幻的渴望,看着她将水波搖晃。

溫霁膝蓋壓在水臺上,指尖去抓男人寬闊的肩膀,這浴缸容不下他這樣的寬肩, 他雙手還要搭在外沿,似無邊無際的大地,引她躺上去。

在這樣光影迷幻的泡沫裏, 她看到有東西被一戳便破, 是被她想象投影的親情。

“噗通!”

羊乳皂掉到了地面。

溫霁驚了下,擡頭,卻看到張初越那張浸在熱霧中的臉,抵消了平日的冷硬, 現出一副性感的、好像能撫慰她的神容。

“怪阿霁太滑, 讓它溜走了, 別去撿了。”

男人指腹捏着她下巴, 溫霁忍不住雙手環上他肩, 不讓他走, 卻口是心非說:“你還沒用。”

他勾唇, 在薄唇覆來的瞬間說:“現在不就用上了?”

溫霁這兒全是泡沫。

輾轉的唇揉搓個遍,溫霁身子輕輕地晃, 水紋漣漣地泛, 男人粗粝的舌頭刮過她唇, 啞聲道:“小心點,別讓它游進去了。”

這句話是張初越提醒她的。

她坐在了上位,她掌控他。

可實際上,她想要咬他的舌頭,張初越卻只是在她唇外勾勒,滑刮,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人最擅長釣,煮沸她,直到她依然不得要領地,像小孩得不到糖要委屈到哭時,張初越才抱起了她。

水聲嘩啦,在日光的照耀下,津線挂在她粉唇邊,猶如光芒燦爛的水銀,他橫抱着她接吻。

她落到虞美人盛開的山被上,邊被吸攫着呼吸,邊無力地敲着床頭的木櫃。

男人松了她的唇,大滴大滴的水珠與汗伏在他肩背,他凝望着她,胸腔裏有憤怒有憐愛,掙紮交織将他逼向耐力的極限,他伸手拉開了抽屜。

“我知道你是找我尋開心。”

他的話直接,和他的五大三粗一樣,可溫霁不得不承認,她喜歡這樣的張初越。

喜歡他粗冽地對她好,喜歡他不會甜言蜜語就只會實幹。

難道大病得愈前都要一場痛麽,那張初越就是給她入藥。

她眼睫止不住顫,淚水流瑩,她于迷朦中看着張初越。

想起曾經兩人去寺廟上香,他彎腰挑起兩道削細扁擔,男人的臂膀結實,肌肉縱橫,那纖白的枝條被他左右掐着搭在上面,長腿邁的每一步都又實又有力。

迫得溫霁跟上他,跑了幾裏地似地氣喘着叫喚,兩條腿也要軟掉了,他也不肯放緩。

“你還記得你去寺廟求的清心寡欲嗎……”

溫霁脖頸上仰,汗水順着她鬓邊往下滑,張初越壓身來含她臉頰上的水珠,剎令她呼吸失聲。

“所謂經書抄來抄去,只悟到了一點,愛是恒久的忍耐。”

他嗓音沙啞,溫霁第一次聽他談愛。

“我有……有那麽糟糕嗎……脾氣上……要你忍耐……”

她的話七零八碎的,不成句子。

張初越掐着她脖頸,深深地埋進去,附在她耳邊落:“現在這樣的,就無需忍耐。”

溫霁被他直白的話說得滾燙,指尖抓過他繃緊的胳膊,她從前也一直忍耐,對父母,對家人,以一種天真來僞裝,這樣能讓日子好過一些,都說家和萬事興嘛。

可現在,她只想纏緊張初越,纏緊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一起去死。

暈厥,抽勁,渾身癱軟成水,最後一場浪打過來,将她化進深海裏。

消失掉吧,反正她以前在家裏也是個消失的女孩,還好有阿媽在鄉下陪她,可她問為什麽不能像哥哥那樣去城裏念書,阿媽還會哄她,說哥哥不聽話,沒有阿霁聽話,所以阿媽陪你。

很甜的話,她食如□□。

現如今她遇到一個不會說甜話的人,卻在吻她的眼淚。

“哥哥……”

她輕輕喚了他一聲,張初越瞳仁情動,深深地望着她:“難得,這次沒在床上罵我。”

溫霁嗓子叫得疼了,眨着濕眼望他:“傻子,我要喝水。”

張初越掐她的臉蛋。

可溫霁覺得他就是傻子,她這樣的人,有什麽好上的。

男人起身出房門,後背挂着滿片的紅痕,溫霁心想,這傻子還被她欺負了,她躺在床上瀕死,居然心疼起他。

“嘟嘟嘟~”

重新陷入寂靜的卧室裏,溫霁聽見手機的震動聲。

是從浴室傳來的。

她裙子落在了那兒。

“喂。”

溫霁撿回了手機,兩條腿直發抖地坐回床上,任由它響了很久才接通,是阿媽的來電。

這時候房門倚來道長身,他幾乎比門框還高,緊實的腰腹線條明暗線交界,塊壘分明,因方才幹了體力活,此刻充盈青筋。

黑色平角褲裹着他臀線,往下一雙又長又肌肉勻稱的腿,每一寸都像藏了個永動機,溫霁第一次窺見男人的腿,腱子肉般。

只是耳邊嘈雜的電流與此刻的狹小老屋割裂。

“張初越,把溫昀打了?”

薄被攏在她胸前,溫霁五指抓緊,而聽到是關于他的電話,男人這才進來。

能在床上展露無遺,下了床倒互相避諱隐私。

張初越來給她喂水,她震愕中聽着母親的厲聲:“今早的事,阿昀沒有說,是你嫂子發現了端倪,身上都是藥膏味,滿滿貼了一身,張初越到底發什麽瘋,這要是報警能給他判刑!”

張初越來給她喂第二口水。

清澈的溫水裏泡了人參片,入口味甘。

溫霁輕咽了聲,語氣卻平靜,她最激烈的時候在剛才給了張初越。

“張初越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肯定是溫昀犯了什麽錯。”

溫霁語氣清冷,張初越聽罷勾了下唇,像那些無腦護犢的大人。

“阿媽,不要在我耳邊罵張初越,他可是你讓我嫁的。”

張初越給她喂第三口水,有一滴順着她唇腔滑落,他俯身來吻,而她耳邊還接着母親氣急敗壞罵他的電話,而他光明正大,不知悔改。

“你現在是要為了這個男的氣死阿媽?你也知道兩家是親家,他這樣做以後還怎麽來往?”

溫霁在他的溫情裏昏庸,指尖撫上他健碩的胸膛,想推,卻沒有力氣,只是說:“嫂子把我睡過的床單扔了,怪可惜的,還是阿媽您從鄉下背過去的。以後您是要常去住,我倒不必來往了,反正不是親兄妹。”

張初越俯身來咬她的鎖骨。

像頭剛吃飽了又餓的野狗。

阿媽忍了忍氣:“阿霁,你別說這些,現在是張初越把你哥打了,這件事必須算清楚。”

張初越的手開始不安分了,溫霁怕被他弄出聲音,忙踢他小腿,拿枕頭扔他。

“那就去報警吧,不知這種家庭糾紛是怎麽量刑,嫂子還在哺乳期,知道溫昀還有個一直養在鄉下的親妹會不會受刺激?咱們瞞了人家那麽多年,不過她孩子都生了,也沒必要騙了吧。”

“溫霁!”

母親的脾氣已經被她撕開了:“你怎麽那麽不懂事,家裏現在的光景都是我跟你爸掙來的,你大哥能有這樁婚姻不容易,你馬上讓張初越來賠禮認錯!”

溫霁看向此刻的男人,他舒展地靠坐在床頭,一條長腿曲起,一條長腿垂在床邊,敞開,迷離的煙火自他唇間燃起。

他倒有心思抽煙。

“他沒有錯,阿媽,你應該問溫昀到底做了什麽才激怒他的。”

母親難以置信:“你現在是要幫着他?不來認錯以後家人都沒得做!”

煙霧散在她眼前,尼古丁的窒息開始漫延肺腔,溫霁也想抽一根,對阿媽輕聲說:“沒得做,那就沒得做吧。”

“我怎麽生了你個蠢女兒,嫁了人真是潑出去的水,全賠給了張初越!”

電話裏的謾罵刺耳,張初越也聽見了,但他只是望着她看,線條淩厲的臉刀斧一般,黑眸沉沉。

“阿媽,我當初嫁給張初越,本來就是賠溫家欠的情,這是我最後一次聽您的話,以後溫家的事別再來找我了,反正,我也只是溫家一個消失掉的女兒。”

電話那頭的震愕久久沒有出聲,溫霁笑:“還是像在嫂子面前那樣叫您吧,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阿姨,您說對吧。”

“阿霁……”

阿媽的聲音裏有了哭腔,就像從前那樣,她一不高興,阿媽就會哭,就會可憐,就像跟她相依為命一樣,可現在,她有了一個跟她相依為命的人。

“阿姨,再見。”

溫霁阖上電話後,手機讓張初越撈了過去,他直接關機。

她去搶他手裏的煙,坐到他的腿上,張初越就把手擡高,另一道手去挽她的腰。

“這麽決絕?”

他的語氣裏是笑,不是審問。

溫霁看他:“為什麽揍溫昀?”

她叫的是溫昀,不是哥哥,張初越開心,嗓音沙啞說:“我太太是個有教養的人,我不一樣,能動手從不動嘴,他當不了這個哥,我來當。”

溫霁讓他說得心腔脹。

轉而去碰他的尼古丁,張初越俯身在她耳邊說:“想吸這一口,我的十三妹就得先吸另一口。”

她張了張唇,脖頸讓他的青茬磨得癢,“笨蛋,你揍了他,萬一他真去立案怎麽辦!學校會給你處分的!”

“那不正好。”

他拉開抽屜,形容落拓又堕落,晃了晃那紙盒,說:“現在我冒着被處分的風險給你出氣,你還以為我對你,只是為了做這種事嗎?”

他抽出一片。

溫霁心跳地動山搖。

指尖去抓他粗壯的胳膊,止不住顫,一瞬間婉轉求安撫:“張初越……”

“才認的哥,不會叫了?”

張初越惡劣,低等,暴露無疑,溫霁杏眸沾春雨地求他:哥哥……現在……現在可以給我一口煙了嗎?”

他是個毒.販。

張初越勾唇,指腹捏她下巴:“怎麽辦,害我阿霁沒了家人,還要對這根東西上瘾。”

他夾着煙的手搭在床頭櫃上,溫霁捏了過來,垂眸學他的樣子吸。

張初越看着她,顫顫如雛鳥。

她微仰頭用力深吸,張初越瞳仁陡然深陷,奪了她手裏的那支煙,溫霁咳了起來,幅度輕微而羸弱,卻如蝴蝶效應牽引交纏上他。

溫霁還未來得及順氣,人便讓張初越翻身壓着,吻了下去。

男人将煙頭猛抵在深色木板上,煙火“滋”地一聲燃燒,洞穿,一縷消散聲飄渺落入耳膜。

溫霁依然是咳,只是聲音變了,麻繩碾成了細絲,将她肺腔瘋狂抓緊,尼古丁橫沖直撞,不顧她的死活。

漫長的星火,最後猝然爆燃,她終于得以宣洩出那一口煙。

“哥哥,你小心點……”

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猶如那支被他碾成灰燼的煙:“我連家人都會抛棄,哪天也會抛棄你。”

張初越忽然在她身上尋到了一種生命中從未有過的刺激感,她不是簡單的野黠和不聽管教,相反,她很聰明,拿不出手的身世也并不為此自卑,她是可塑造的。

“難道我跟我家人就相親相愛麽?”

他們在比誰更惡劣。

溫霁氣綿綿地哼聲:“真被你教壞了。”

“我也沒想到我太太有被養成的潛質。”

溫霁晶瑩的汗在額間綴成花钿,他俯身撥開她,吻她的額頭,指腹溫柔打轉:“你還心疼溫昀的太太在哺乳期,我也心疼我的太太,她也在哺乳期。”

張初越連一點關于親情的天真都沒有為她保留,讓她去直面光怪陸離的現實,她一直逃避正視它的傷害,都被他以這一種方式解脫。

她在他這裏感受春的生機勃勃,也将冬日的死物埋葬。

一天一夜,做掉了八個,慶祝她跟他一起離經叛道,被根莖破入的血肉重生。

作者有話說:

阿霁掰着手指頭數:三八二十四……

留言的小寶貝發三八二十四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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