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二(梁月雲X赫連景)

番外二(梁月雲X赫連景)

用完早膳之後,顧元昭又在華陽殿裏邊磨蹭了半個時辰,直到晏晏開口催他回去他方才勉強走了。

他一走,長星就湊過來将憋了許久的那些話說出了口, “殿下覺得,赫連大人是真心喜歡容儀公主的嗎”

梁月雲對赫連景的心思無需懷疑,一早便明晃晃的表露了出來,可赫連景對梁月雲……

心思也算明顯。

只是那是厭惡,擺在明面上的,明晃晃的厭惡。

算起來也沒過多少時日,他這感情,來得實在是突然。

從總是避着她到迫不及待與她成婚,也不過就過了一個月而已。

“應當吧……”晏晏語氣中也充滿着不确定,可若不是,又有什麽能解釋赫連景竟然願意放棄故土選擇永遠留在梁國呢

可長星卻還是搖頭, “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可赫連大人……”

那句話卡在喉嚨,呼之欲出。

可留存的理智還是讓長星将這話吞咽了下去。

“他怎麽了”晏晏聽到長星的話正好卡在這裏,下意識接着問下去。

長星搖搖頭, “沒什麽。”

事情變成如今這番模樣,那些本就不當說的話就更是不當說了。

“不管如何,總歸是阿景的選擇。”晏晏沒有發覺長星的不對勁,只是接着道: “我從前便說過,要看他自個是怎麽想的,如今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咱們也不應當再去管,月雲是個不錯的姑娘,對阿景也是真心實意,她們能在一塊兒也算是一樁好事。”

大約是經歷的事兒太多了,晏晏只覺得赫連景同梁月雲能這樣輕易的在一起,就已經很好了。

不像她同顧元昭一樣,哪怕留着夫妻的名頭,卻也只有這樣的名頭。

兩人之間,依舊是相隔萬裏。

即便她已經知曉當初的顧元昭也很是不易,每一步都走在尖刀上,因此也對他的所作所為生出了幾分理解來,可若說原諒,那兩個字她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她所承受的那些苦痛,直至此刻,依舊記得清晰。

長星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有再多說什麽了,只是在心裏不自覺的嘆了氣,總覺得這事還有別的隐情。

可殿下說得對,畢竟是赫連大人的選擇。

不管那是什麽樣的選擇,也不管這選擇背後藏着什麽,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個選擇必然是赫連景權衡所有之後的選擇。

那就足夠了。

她們都不應當多言。

***

梁月雲同赫連景的事到這兒就算是定下來了。

顧元昭親口賜的婚,便算是板上釘釘,再沒法子更改了。

赫連景離開的時候臉上瞧不出喜怒,可梁月雲卻是高興得明顯。

一路到儀景殿嘴邊上的笑意還沒散下去,還一直同阿瑩說着往後的事。

往後她同赫連景成了婚,那就能搬出宮去了,到時候即便是一處小小的府邸也是好的,總歸有了一個他們的家。

往後要在那府邸裏邊安置一處院落,從前在王家就喜歡養些花草,到了宮裏身份貴重了許多,反而是活得更加小心翼翼了,梁文疑,蘇雲幸,顧元昭一個個都是厲害的人物,她一個沒有實權的公主,只能謹小慎微如履薄冰一般的活着,生怕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麽事落到旁人那兒就成了把柄,便只是養些花花草草都不敢,等日後成了婚,也就能輕松些了。

往後也希望能同赫連景生一雙兒女……

梁月雲說到這兒,面上多了幾分羞怯, “不過這事兒還是要問問他才行……”

阿瑩聽着梁月雲喋喋不休的話,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卻怎麽得都笑不出來。

旁人或許不知此事真相,可阿瑩知道。

梁月雲或許需要她,又或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總之少有隐瞞着她的時候。

所以阿瑩并不覺得,如今這般局面,算是值得高興的。

大約是因為阿瑩未曾遮掩,梁月雲到底是瞧出來了她的神色不對,便問了一句, “阿瑩,你怎麽了”

阿瑩看向梁月雲,遲疑了許久方才道: “殿下,真的要如此嗎值得嗎”

真的要因為一個赫連景,如此屈辱的将自個嫁出去嗎

她可是梁國的容儀公主,那樣尊貴的身份,何必呢。

說到底赫連景也不過就是在那天夜裏,太湖邊上,拉了她一把而已。

阿瑩不明白。

真的值得嗎

梁月雲臉上的笑意僵在了那兒,她緩緩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頭,語氣堅定道: “值得的。”

那日在太湖邊上,夜裏的風那麽涼,他身上卻那麽暖。

梁月雲想,就算不能得到,只是靠近些,也是好的。

她不過是個沒人看得上的公主,除了阿瑩,哪裏還有旁人真将她當公主來看

能同赫連景在一塊兒,即便不是兩心相許,也已經算是恩賜。

阿瑩沒再說話,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 “殿下說值得,那便是值得。”

阿瑩明白,梁月雲這一生可以選擇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能争取的事更是寥寥無幾。

她恍若浮萍一生飄搖着,最後能選一次,選這個她真心歡喜的人作為歸宿,也是不易。

算是一樁好事。

至于往後的事,本來就沒個定數。

何必深究。

梁月雲笑着應了聲“好”,然後又用輕快的聲音道: “午後要同阿景一塊兒上街,咱們趕快回去吧……”

阿瑩跟上梁月雲的步子,再沒提方才的事。

***

午後。

赫連景是被梁月雲用那樁婚事作為理由拉着出來的。

赫連景本來想要拒絕。

可梁月雲一說“在晏晏他們看來,咱們剛剛在一塊兒不久,正是兩個人濃情蜜意的時候,不時刻黏在一起也就罷了,我親自來尋你還被你趕走,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見……”

話說了一半,赫連景就點了頭。

他明白梁月雲的意思。

為了避免多生事端,陪她演一演也不算大事,赫連景便也由着他去。

左右不過是一塊兒逛逛街。

可梁月雲卻很是高興。

從馬車上下來之後,她便一直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直到赫連景有些不耐煩的加快了步子,她方才意識到了什麽,有些歉疚的說了句, “抱歉啊,一直想和你出來逛逛的,這回總算是遂了心意,一時之間有些激動所以才……抱歉。”

她确實是一直都想同赫連景一塊兒出外邊走走。

他們見面的時候身邊總是還有旁人,或是晏晏,或是長星,偶爾單獨碰了面也說不上幾句話,說起來那日晏晏成婚,太湖邊上的亭子裏,他們倒是難得的聊了許久。

只是,到底不是她想的那樣。

如今倒是難得能名正言順的同他出來走走,梁月雲心裏高興,沒有半分是假的。

見她滿臉歉疚,赫連景反倒覺得自己是否是做得有些過分。

他抿了抿唇,輕聲道了句, “無妨。”

後邊也将腳步放緩了許多,恰好走在了梁月雲的身邊。

梁月雲沒再說話,她低着頭看着赫連景的步子,心裏卻是甜的。

長街一路走到了頭,梁月雲的心思都在赫連景的身上,壓根沒有細瞧街邊上的東西,更別提說買了。

阿瑩覺得有些不合适,又恰好瞧見邊上的點心鋪子,便笑着提了一句, “公主往日最喜歡那栗子糕了,今日恰好出來,不如買一份回去”

梁月雲沒往那邊看上一眼,只道: “要什麽點心宮裏頭沒有讓宮裏的禦廚做就是了。”

“哎呀。”阿瑩拉着梁月雲的手道: “公主怕是忘了,您總說宮裏的禦廚做得栗子糕味道差點……”

阿瑩的話完沒有說還,就恰好迎面撞上來一人。

梁月雲正要去攙扶摔在地上的阿瑩,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哎呦,可疼死我了……你……你是月雲王月雲”

那人一身陳舊的灰藍色布衣,相貌很是普通,在人群當中顯得很是尋常。

可梁月雲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或者說根本不需要瞧見他,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已經辨認出他來了。

是當初她被逼着嫁給的那個落魄書生陳寅。

梁月雲的身子僵在了那兒,阿瑩在聽到“王月雲”這個名字的一瞬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看向那個衣着有些落魄的書生, “你是什麽人”

梁月雲從前在王家被安了一個旁支庶女的身份,名字就是叫王月雲的。

後邊王太後将她的身份透露,梁文疑便将她接回了宮裏,自然就是改姓了“梁”。

王月雲這個名字,已經很久都沒有人提及過了。

“是我啊月雲,你不記得我了嗎”陳寅急切又谄媚的往梁月雲的身上湊,阿瑩想要去攔卻被他一把推開, “之前聽說你成了咱們梁國的公主我還不信,以為是那些人胡說呢,現在看來還真是啊……”

說着他毫不顧忌的上下打量着梁月雲,嘴裏不住的發出“啧啧”聲響,正欲再開口卻被赫連景攔下,他皺眉道: “既然知道公主的身份,還敢攔公主的路”

陳寅不知道梁月雲的身份很是正常,畢竟當初王太後做的那些事實在不算是光明磊落,若是傳揚出去,定是要遭世人恥笑的。

所以讓顧元昭去接梁月雲的時候,也沒讓陳家的人知道梁月雲的去向,只是給了些銀子算作安撫。

彼時陳寅本就嫌棄梁月雲,聽說還能有這種好事,那自然是滿口答應,對于梁月雲的去向,他們是半個字都沒問。

若不是後邊聽到住在隔壁的王嬸提及,說她是不是去了富貴人家,陳寅甚至都忘了這個人了。

說出梁月雲成了公主這話的也是王嬸。

倒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只是偶然瞧見梁月雲坐在一輛華貴的馬車上,回來之後便開始念叨了。

一個勁兒的說那輛馬車鑲金帶銀,裏邊的梁月雲也如同換了個人,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不是尋常物件,身邊還跟着婢子伺候,就算是皇宮裏頭的公主也不過如此吧。

陳寅是不相信的。

他嗤笑着說,就她那副窮酸樣,一輩子都翻不了身,怎麽能同皇宮裏頭的公主相比

只是那王嬸說得信誓旦旦,陳寅方才信了幾分。

後邊手裏頭的銀子花完了,便又想起這一樁事來,這會兒他一提及梁月雲,心裏邊想到的就是她已經成了皇宮裏邊的公主,全然忘記當初王嬸也不過是說她像是公主罷了。

梁月雲如今的身份雖說不相同了,可她的性子卻是沒有變化的,那些怯懦以及對陳寅的畏懼早就已經藏進了骨子裏。

如今見到他突然出現,就好似一瞬間又将梁月雲拉回到過去了。

拉回那個肮髒不堪的過去。

她無數次想到若是再見到陳寅或是能當作沒有看見一般的忽視他,或是讓手底下的人抓着他打一頓,消一消自己心頭的惡氣。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等到真正再見到他的時候,她依舊如同從前。

再怎麽華貴的衣服也沒法掩蓋她依舊怯懦的心。

而赫連景突然開口的那句話,卻将她拉回了現實。

她倉皇的擡起頭看向赫連景,意識到自己好似将那最為不堪的過去毫不掩飾的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她有些難堪的後退了幾步,心裏面想到的第一個應對的法子就是逃。

好似只有逃跑方能改變些什麽。

可就在她轉身想離開的時候,赫連景卻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這就怕了堂堂梁國的公主,連這種人都怕”

面前的不過是一個落魄極了的書生罷了。

她可是堂堂梁國的公主,只是見了一個落魄書生就畏懼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像話。

梁月雲臉色發白,可到底是留在了那兒。

她覺得赫連景的話有些道理,她是梁國的公主。

即便是再怎麽畏懼,也不應當被旁人看出來,否則便是丢了梁國的臉面。

而陳寅卻并未計較赫連景話語裏邊的嫌惡,只是很快抓住了重點, “月雲,你當真是公主”

說着他止不住的笑着道: “哎呀,那可太好了,你是公主,那我豈不是成了驸馬,真是祖上積德了,沒想到我陳寅也有一天能混成皇親國戚!”

此刻的他全然已經沉浸在美夢當中了。

“你胡說什麽”梁月雲卻是真的生了氣, “離開陳家那日,我們便已經和離,哪裏還有什麽關系”

當初梁文疑讓人将梁月雲從陳家接出來,自然也會将梁月雲同陳家的關系斷的幹淨,顧元昭給到陳寅手中的那些銀子裏邊,也就有讓他寫下和離書的那一份。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另一個是落魄極了的書生,從前是梁月雲還未曾恢複身份,後邊恢複了身份,又怎麽可能還會同他牽扯不清。

而且那封和離書是顧元昭親手交到梁月雲手中的。

那日拿了和離書,她連着看了好幾遍,就怕哪裏有個錯漏之處導致日後還要與那陳寅糾纏不清。

好在顧元昭辦事向來極為穩妥,怎麽會在這種事上面出問題。

确認了着和離書沒有錯處,她方才好生收起來。

如今陳寅在赫連景面前說這種胡話,讓梁月雲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陳寅聽到了梁月雲直白的話,神色有些尴尬,可卻還是不肯放棄, “和離書算是什麽東西,你好歹是我過了門的妻子,難道要因為如今享了榮華富貴,就要棄我而去嗎”

他這一番話全然是颠倒了是非黑白。

好似梁月雲真的是富貴了便忘了本。

而表面上看起來好似還真的有點像是這麽回事。

梁月雲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辯駁,又見那陳寅越發嚣張, “我也不是非要做這個驸馬,我知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我配不上你了,可我好歹是做過你的丈夫的。”

“我如今落魄了,你又過得這麽好,稍加幫扶一下,總歸不過分吧”

當驸馬這種事,陳寅其實是不敢想的。

當初他對梁月雲是什麽樣子他自己心裏也是有數。

若是真的成了驸馬,日後沒了自由不說,說不定過去的那些事被捅出來,他還得受些懲罰。

他可不傻。

與其擔着風險去做這個什麽驸馬,倒不如索性從她手裏邊撈些銀子。

反正她可是梁國的公主,歐式公主了,想必出手應當也是大方的。

陳寅打着這樣的主意,心情越發的舒暢,覺得今兒自己回去應當好好拜一拜財神爺才行,這種好運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梁月雲全然沒有想到自個這個公主的身份竟然是沒有給陳寅帶來分毫的壓迫感,只是讓他越發的嚣張。

竟然連這種話都敢說出口。

不過其實也是有梁月雲性子過于軟弱的原因在裏面,

梁月雲若是能夠強橫一些的話,也許最後的結果就不會是這樣的了。

“你這刁民,莫不是瘋了竟然敢在公主面前打這種主意”阿瑩簡直要被氣瘋了,也顧不上旁的,對着陳寅就開始罵了起來。

梁月雲過去的事阿瑩知道的其實并不多,梁月雲将那些事當作恥辱一般,即便是在阿瑩面前,也是不願意去提及的。

只是瞧見這人的态度,阿瑩便已經是氣不打一出來了。

“我同你主子說話呢!”陳寅不耐煩的撇了一眼阿瑩,又看向梁月雲道: “月雲,你這管教下人的本事不行啊,主子說話的時候,哪裏能輪得到奴才插嘴”

瞧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顯然是真的将他自個當作主子來看了。

可他卻不曾細想,他自己又是哪門子的主子,哪裏就輪得到他來同梁月雲說話了。

聽到這兒,大約是被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逗到了,赫連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到那稍顯諷刺的笑聲,陳寅忍不住皺眉看了過去, “你笑什麽呢月雲你身邊的奴才真的欠缺管教!”

“若是你實在不會管,我不介意幫你……”說到這兒,可能是惱羞成怒,他揚手竟然是想打赫連景。

只是可惜他的手還未曾來得及觸碰到赫連景,就已經被赫連景用力拽住,他壓根沒想到赫連景的膽子居然這麽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受到手部傳來的劇痛,他呲牙咧嘴叫喚: “疼……快松開。”

阿瑩瞧着痛快,冷笑道: “真是活該!”

梁月雲在邊上雖說沒說什麽,可心裏頭卻也真的覺得暢快了許多。

如今的景象便也就是當初她幻想的景象吧。

赫連景一把甩開陳寅的手,卻在他還未曾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是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出手狠辣,分毫不留情面。

陳寅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蜷曲成了一團,疼得直冒冷汗, “你敢動我……”

他或許已經明白赫連景并不是什麽尋常的奴才,可按着他的理解,這人不管是什麽官職,身份地位都必然是不能淩駕于梁月雲這個梁國的公主之上。

而梁月雲在他面前向來是唯唯諾諾的,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哪裏能有膽量違抗他的意思

所以邊又覺得自個的身份也跟着尊貴了。

豈料赫連景壓根不曾将他當一回事,更是對他拳腳相加。

赫連景見他還不知悔改,便向前兩步走到了他身邊,而後緩緩蹲下, “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在公主面前嚣張”

梁月雲聞言臉上微微染上紅雲,她能聽出來赫連景話語裏面的維護。

也是第一次見赫連景這樣維護自己。

她忽然覺得,好似在這兒見到陳寅,也不是一件那麽糟糕的事了。

陳寅一頓, “我沒有……”

赫連景這話便是直接将他放在了梁月雲的對立面。

而原本在他看來,他從始至終,不過是想代替梁月雲懲罰一下不聽話的奴才罷了。

“我同公主算是夫妻,你憑什麽對我動手”陳寅捋清楚了其中的關系,為了顯得有些氣勢,還是勉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只是他本來就比赫連景矮上一截,這會兒因為疼痛的緣故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就更是顯得弱小。

即便是在質問,也沒有半分的氣勢。

“夫妻”赫連景一笑, “想來方才公主已經同你将話說得很明白了,你們二人早就和離了,哪裏還算是什麽夫妻”

陳寅聽着不服氣,又要辯駁,可赫連景沒等他開口便又接着道: “我同公主的婚事是當今陛下賜下的,你說你同公主是夫妻,莫不是質疑當今陛下的旨意”

陳寅臉色一白, “你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不敢是這個意思。

“若是你真覺得你同公主之間還有什麽關系,不如随我一同去面見當今陛下,問一問這事到底如何論斷”赫連景半分不肯讓步。

幾句話下來,已經是讓陳寅徹底是慌了神,他從前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在梁月雲的身上,以為梁月雲會幫他。

可不曾想,梁月雲卻是頭一回向他搖了頭, “陳寅,我們已經和離了,從前的事我能做到不同你計較,但是我也希望你別得寸進尺。”

過去的那些事,她能不同他計較就已經很好了,若是還想要旁的,确實就有些癡心妄想了。

陳寅從未見過梁月雲這副樣子,頓時沒了主意,只能咬牙切齒道: “好,我算是明白了,身份不同了,又有了新歡,我這舊人,自然是要被舍棄了。”

“只是王月雲,你也別忘記了,我陳寅從來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今日的事兒我記下了,往日,定然是要報複在你身上的。”

他說完這些威脅的話,便佝偻着身子緩緩離開。

梁月雲額頭不自覺滲出了一層冷汗,她同陳寅實實在在的生活過一段時間,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性子。

他确實是睚眦必報的人。

從前便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陳寅都會一樁樁記得分明,并且也都會想法子報複回去。

今日他受了這樣的屈辱,又怎麽會不當回事

被陰溝裏邊的毒蛇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可她沒說什麽,只想讓這件事盡快的結束。

盡快可能只是短暫的結束。

只是赫連景的想法不同,他一聽到陳寅這樣說便不自覺的皺眉,然後又是一伸手拽住了他,并且很快的将他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很重,陳寅臉色發白的開始“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

顯然,赫連景沒有留手。

“你大可以報複,只要你有這個膽子,敢得罪公主,敢得罪陛下。”赫連景冷笑道: “那你盡管往皇宮裏來,你這張臉我也算是記住了,若是讓我再瞧見,便是要了你這條性命也不為過!”

他不過就是個落魄書生罷了,便是今日赫連景将他殺了,旁人也不敢多言。

陳寅聽出他話語裏邊的威脅意味,這才緩過神來,自個得罪的不是什麽尋常人物而是這梁國的公主和驸馬。

到底是不敢再多說什麽,畏畏縮縮的點了頭。

“我同公主的婚事是禦賜的,若是讓我聽見外頭有什麽閑言碎語,也莫要怪我對你不客氣,到時候便是你跑到天涯海角,怕也躲不過去!”赫連景能夠想到的他可以做到的報複的手段也就只有這個了。

在外頭通過他的那一張嘴來散布流言蜚語,毀了梁月雲的聲譽。

便索性斷了他這個念頭。

而陳寅原本想到的也确實是這個法子。

他覺得梁月雲既然對自個如此不講情面,那自個也不需要再留有什麽餘地,索性将事情鬧大,看看到時候如何收場。

自個竟是撈不着好處那自然也是不能讓梁月雲好過。

可如今聽了赫連景的一番話,他也不由得細細思忖,若是真的鬧大了,梁月雲或許會受到天下人譏諷,可自個怕是更慘。

不說這赫連景會動手,被丢了面子的聖人,也怕是不會讓自個好過。

想明白這些,也不敢在赫連景面前嚣張了,連聲答應着,說自個不敢。

赫連景瞧他終于是沒再鬧騰,這才放他離開。

這事到了這裏才算是。

瞧見陳寅離開,梁月雲的心卻并未安定下來,她走到赫連景邊上,想要解釋,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關于陳寅的事,她确實是從未同赫連景提及過。

可她并不是未曾想過找個機會同他好好聊一聊這事,只是看起來他對這些分毫不感興趣,梁月雲便也就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提及這個話題。

就像是現在,她也依舊是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你應當知道我曾經……曾經成過婚的事吧。”半晌,梁月雲才磕磕絆絆的開了口。

他們很快就要成婚了,這件事她應當對赫連景有個交代才是。

可沒想到她的話還未曾說完,赫連景便輕輕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在乎道: “公主怕是忘記了,我們的婚事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梁月雲一頓,又聽他接着道: “這些過往的事情,公主沒有義務同我解釋,我也沒有興趣聽。”

或許是十一月的上京實在是太冷了,又或許是連赫連景的話語裏邊都沒有帶着分毫溫度,梁月雲忽的打了個冷顫,以盡可能平靜的語氣道: “我知道了。”

是了,她怎麽連他們之間的婚事到底是怎麽來的都忘記了。

她居然以為方才赫連景那幾句話的維護真的代表着什麽。

真是太愚蠢了。

只是一樁交易而已,不帶着分毫感情的交易而已,他怎麽會想要了解她的過去,怎麽會介意他的過去

是她錯了。

說完,梁月雲轉身就要走,赫連景卻叫住了她, “公主,您現在已經不是他口中的王月雲了,往後在遇上他,遇上這種事,無需同他客氣,直接動手就是了。”

她本來就不需要畏懼陳寅,只要她想,便是悄悄将他殺了,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赫連景是不希望她再吃陳寅的虧。

梁月雲的腳步一頓,輕聲道了句“謝謝”,然後方才離開。

到底是不歡而散。

***

晏晏同顧元昭的婚事初時便是無人贊同的。

朝中的那些大臣勸誡的話說了不知凡幾,是跪也跪了,哭也哭了,該使的手段都使過了,只是可惜,即便是已經費了這樣多的心思,卻還是一點作用沒有。

最後晏晏方才順利的同顧元昭成了婚。

只是就算是已經到了這一步,朝中依舊有許多人對此不滿。

當初他們便是費盡心思阻撓,如今阻撓不成便又想着若是晏晏品行上出些什麽問題,那便能廢後。

只是要達成這樣的目的,必然是得讓聖人信服。

前頭那些事兒已經是讓這些大臣看明白了,若是真的想要将晏晏從皇後的位置上面拉下來,那還是得先過了顧元昭這一關。

只有讓顧元昭也認定了晏晏是一個品行不端之人,根本不配坐在皇後的位置上,這樣方才能成事。

合計的時候想得簡單,可做起來就難了。

這些日子他們算是想盡了各種法子,可都被卡在顧元昭那兒。

什麽皇後毒打奴婢不信。

什麽皇後買賣官職不信。

什麽皇後有舊情人滾吧!

……

不管他們使出什麽法子來最終都未能成事。

其他的那些大臣倒也罷了,實在不行也就接受了這個結果。

可是劉丞相做不到。

劉丞相有個女兒名喚劉蘭凝,自小便是被捧在手掌心裏邊的,生得不算美貌,可琴棋書畫卻是無一不精通的。

算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

再加上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在這上京,想要找一個與之相配的,還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而劉蘭凝的心思本來也不在上京這些世家公子的身上,她有這一身才學,再加上管家治理的本事,本來就是沖着皇後的位置去的。

梁文嘉還在世的時候,她便是已經定下的梁國皇後。

梁文嘉雖說并沒有多喜歡她,可也明白她是最為合适的皇後人選,所以也是應下了這樁婚事。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鐵打的婚事居然也能出問題。

梁文嘉出事的時候,劉蘭凝正在為自己的婚事做準備,噩耗傳來,她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不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只是因為到手的皇後位置,竟然就這樣沒了。

後面梁文疑繼位,劉蘭凝雖說擔心梁文疑不過是個病秧子,可也沒有辦法,只能又将目光放在了梁文疑的身上。

劉丞相明白女兒的心思,他也同樣有着這樣的念頭,所以便也在梁文疑身邊提了幾回,梁文疑卻只是含糊了過去。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就這樣拖着。

可到底劉蘭凝心裏還是存了希望,就按照父親說的,多往皇宮裏跑,多在梁文疑面前展示自個的才學。

可是事情還沒成,這意外卻又再度發生了。

梁文疑死了。

被他那專寵的妃子殺的。

劉蘭凝第二回遇上這樣的事兒,大約是有了經驗,反而是平靜了許久。

她去了幾回宮裏,其實也能看出來梁文疑的心思。

他說得含糊并不是因為沒有想好是否應當應下,只是不想得罪自個的父親罷了。

而自個,看起來有機會,實則沒有。

如此算來,梁文疑死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劉蘭凝想着,下一任皇帝必然能明白,娶自個做皇後方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未曾料想,顧元昭竟是将事情做得比梁文疑還絕。

梁文疑是含糊不清的應着,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

可是顧元昭不是。

他竟是索性将一個西隴的公主推上了皇後的位置,生生将她的路堵死。

劉蘭凝怎麽能甘心。

她好似從生下來開始,就是為了皇後的位置存在的。

所有人,就連上京的乞丐都知道她劉蘭凝就該是未來的皇後娘娘。

可如今卻不是了。

那個西隴的公主,一個破落小國的公主,成了皇後。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劉蘭凝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可晏晏同顧元昭的婚事已經成了定局,不管劉丞相以及其他的那些大臣怎麽跪怎麽求怎麽哭都是沒有用的。

暗中陷害的事兒也已經做了許多,依舊是沒有用。

其他的那些大臣依舊是沒了這種心思。

“劉大人,這事兒不如就算了吧,聖人既然是已經認定了那人,我等也實在是管不了。”說完,那些個原本對此事意見頗多的大臣皆是搖頭嘆息着離去。

劉丞相再三挽留,總歸也只能是嘆息着離開。

心裏邊想着,他劉家可能是上天注定出不了皇後的。

即便是他已經坐上丞相的位置,又養出一個那樣好的女兒,也都是沒用。

只是他不知到底如何面對劉蘭凝。

他這個女兒對皇後之位的執着比其他還要更甚。

可是沒法。

顧元昭沒有這種心思,就算是他再怎麽算計都是沒有用的。

當天夜裏,劉丞相在自己的女兒的追問之下也只能說了實話, “聖人對後位上那人的情意深重,難以撼動,這事兒,怕是成不了了。”

劉蘭凝雖然知道自個父親在這件事上邊已經是失敗了許多次,可心裏到底還是存有期待,畢竟劉丞相從未在她面前提及過“放棄”二字。

可是今日,父親卻說這事不成了。

她恍若受了極大的打擊,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不成了那我……”

說着她看向劉丞相,就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那我……應當怎麽辦才好我已經十七了父親,上京所有人,就算是街邊的乞丐,都知道我劉蘭凝是要做梁國的皇後的。”

“這件事若是不成了,就連您都放棄了,那我應當怎麽辦才好”

她簡直不敢行往後的她會遭遇上什麽樣的事。

當着她的面,或許旁人還會顧及着她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不敢亂言。

可是背後呢

那些人什麽話不敢說啊

況且她不能做皇後了,她當嫁給誰

世家之中适齡且還未曾婚配的公子大約是什麽情況她都知道,若是想要從中找出一個與自己相配的實在不是易事。

況且從一個皇後變成世家的夫人,這讓她如何去承受

劉丞相聽了這話,也是不住嘆息, “蘭凝,上京也是有不少好兒郎……”

她十六歲了,不能再繼續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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