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變
等……變
深夜，
沈父和沈母都睡着了。
沈相樂出了房間，輕輕地走到了父母房前，小心打開了門。
他們睡得很熟。
沈相樂知道，沈母喜歡把重要的東西放到自己那邊的床頭櫃裏，但不會上鎖。
可前段時間，沈母會把手機放到枕頭下，連着兩個多月，直到自己再也不說話了，安分的聽他們講話，不再反駁。
也許是覺得他快想通了，就沒那麽緊張。
他悄聲過去，走到床頭，很慢的伸手，向櫃門那去。
媽，對不起……
沈相樂在心裏給母親道歉。
他拿走了手機，又悄悄離開了房間。
他把手機充上電，過了幾分鐘，手機開機，他連上網，頓時彈出了無數條消息。
他安靜的一條一條的翻。
上面全是許樂常給他發的消息。
每一天，從沒間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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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許樂常應該第二天就猜到手機不在他身邊了，所以他也只是發一發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吃飯，想到了什麽都發過來，睡覺之前也會發晚安。
看着這一個個文字，沈相樂的眼神久違的亮了起來，神情漸漸溫柔。
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又收拾了一些東西。
他開了臺燈，拿出了紙筆。
十分鐘後，沈相樂停下，将它放置好，朝門口走去。
到了沙發，他停了一下。
又要邁步的時候，他猛地停下。
沈母站在自己房前，盯着站在客廳的兒子。
沈相樂緩慢的轉過身，果然看到了母親失望的眼神。
他心下刺痛，但還是只說了句“對不起。”
他喜歡許樂常，他愛許樂常，他說過，他永遠不會和許樂常分開。
就算家人厭惡他，恨他，他也不想改變啊……
他放棄不了許樂常。
他是他一輩子的愛人啊……
一輩子只能遇到了一個，要是失去了，以後怎麽辦啊？
沉默間，沈母走到了兒子面前。
客廳沒有開燈，她就着陽臺的月光，靜靜地看着兒子的臉。
是她沒有見識嗎？活了40多年，從沒有見過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發生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讓她怎麽能不震驚？怎麽能不憤怒？怎麽能不生氣？
她承認她還是有點愛面子，她真的害怕兒子在樓道的樣子被別人看去，這樣的話，他還怎麽做人？
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病，不知道該怎麽讓他改過來，她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可卻出現了這樣的意外！
前段時間她甚至偏激的找各種方法勸他，罵他，威脅他。
可是她悲哀的發現，一點用都沒有，看到已經十幾年沒在她面前落過淚的兒子，呆愣的坐在床頭看着她哭，她突然就一下子想到了兒子剛剛出生的樣子。
她只希望他平安，沒有什麽波折，可是誰知道，會出了這樣的事啊……
她忘不了之前她看到的場景，也接受不了兒子喜歡一個男人，她想象不到兩個男人在一起是個什麽樣子，會得到什麽幸福，不僅是她，任何人也不會接受吧？
他們會厭惡他的！
沈母害怕有那樣一天啊！
那是她的兒子，她怎麽能看到有人厭惡他呢？
她目光複雜，但口中還是說：“今天你走出了這個門，就別再回來了……”
語氣不輕不重，聽不出情緒。
沈相樂沉默了好久，突然跪下來，朝自己的母親磕了一個頭。
“媽，我不孝，您和爸還有知知，她可以代替我陪你們，如果你們不能原諒我，就好好對知知吧。”
“你們一定注意身體。”
他最後說。
還是提起了箱子，步伐沉重但沒有停留一下，出了沈家的門。
耳邊又響起了沈知知的話。
“哥，我理解你的感情，就像我也很喜歡楊林新一樣，但我做不到支持，因為這條路很難，你們走不到最後的，就算我同意了，爸媽也不會同意，親戚也不會同意，街坊鄰居更不會同意，你要承受他們的閑言碎語，哥，我支持不了，你是我哥，我不想你受這樣的苦。”
但知知，哥哥不需要他們的同意啊……
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這是我和他的事情。
我什麽別的也沒想，我只想着他而已。
腦海中又浮現了許樂常的臉，沈相樂加快了步子。
沈母走回房內，發現丈夫已經不在了，她去了另一個房間。
沈父坐在桌前，戴着眼鏡，慢慢讀着兒子留下的信。
“爸，媽，知知，我的家人們，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很抱歉，接下來這段時間，我要離開你們了，但這不是永遠，我會一直等待着你們的接納，我很愛你們，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帶着我的戀人走進家門，平淡的吃一頓飯，這會是我最幸福的事，我也會一直等着那一天，兒子不孝，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日子不能陪在你們身邊，但就算你們真的不認我了，你們也還是我的家人，我會回來的，我等着這一天，我相信，一定會有的，爸媽，保重身體，知知，好好讀書，将來獨立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只要你叫一聲，哥哥一直在。”
沈父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看着這些話，不知不覺間，眼眶就熱了起來。
沈母把手放到丈夫肩上，傷心的落起了淚。
………
沈相樂快到和許樂常約定好的地方時，就已經看到了遠處棕色的身影，是一身棕色棉服的許樂常，在寒風瑟瑟中等着他。
兩個多月沒有見到了，兩個多月沒有說過話了……
沈相樂拖着箱子，走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還是嫌不夠，直到跑起來，跑到愛人面前，撲進了他的懷裏，抱住他久久不肯放手。
“許哥，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的小畫家……”
耳邊是熟悉的讓他感到踏實的低沉嗓音，沈相樂空了一路的心，頓時滿了起來。
許樂常最後聽到的父親的話是，“頑固不化，我不想看到你，走吧……”
他知道，這已經是父母最大的讓步了。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他會等的。
許樂常和沈相樂走了。
他們出了遠門半個月的時間，在別離相見後一遍遍的注視着對方，享受着和對方每時每刻的相處。
開學兩個月後，他們終于回到了學校，開始了最後一個學期的學習。
他們的工作還是很順利，學習也很穩定，對未來，他們依舊充滿了信心。
但對家庭，他們一直感到遺憾和抱歉。
…………
大四剛畢業，沈相樂就生了一場重病。
那時他正在畫畫，手突然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筆都拿不穩掉了下去，又失重般的倒了下去。
許樂常吓得趕緊背着人去了醫院。
可是醫生檢查了半天，只告訴他說是急性胃炎加上發燒，平時要多注意休息，但還是安排了住院手續。
許樂常背着沈相樂過來的時候，人抖了一路，真的只是胃炎發燒嗎？
他過去看沈相樂的時候，青年蒼白着一張臉，虛弱的睡着，一點生機都沒有，明明只是生病而已，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麽虛弱？
為什麽，看起來就快……
許樂常突然有一股莫名沒由來的心慌，不自覺淚流了滿臉………
沈相樂住院的時候，許樂常就給學校請了假，一直在醫院照顧他，但沈相樂好轉過來以後拒絕在醫院繼續住下去，不知道怎麽的，他竟然這麽堅持，許樂常雖然不解但看他氣色好了很多，還是随了他。
只是他依然沒有回學校，在他們租的小出租屋裏照顧他。
可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沈相樂都有些心不在焉。
許樂常問過怎麽了，可只聽到一句，“病還沒好，不怎麽舒服”的回答。
他開始疑心，更是每天寸步不離的看着沈相樂，起床，洗漱，吃飯，如果要去哪都會陪着。
沈相樂拿着衣服站在浴室門口，無奈的看着端着盆子準備進來的男人。
“許哥，我又沒斷手斷腳，你幹嘛呀。”他失笑。
許樂常想起之前看到他渾身顫栗着倒地的樣子就心有餘悸，擔心的開口，“我怕你摔着。”
沈相樂安撫的朝對面笑笑，“你放心吧，我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
說完垂着頭，關上了門。
許樂常眼看着慢慢關上的門，突然覺得，他和沈相樂之間莫名的被一個不知道是什麽，但有着巨大重量的，誰也阻攔不了的東西，給隔開了……
沈相樂看起來還是有些病恹恹的，許樂常一直不放心，還是沒有回學校。
終于，給他推薦留校資格的導師打了電話過來。
他走到陽臺接了，
“許樂常，你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連續幾個月了，一直沒來學校，你知道現在事情的嚴重性嗎？”
電話那邊，是導師嚴肅的聲音。
“老師，我家裏的事一直沒處理完，還不能來上課。”
“你知道你申請的是什麽嗎？再不回來上課，學校就要駁回你的申請了，你确定嗎？”
“……”
許樂常沉默下來。
沈相樂端着水杯，靜靜的站在客廳。
不想被許樂常看見，他回了房間，水也沒喝，閉着眼睛想了很多。
晚上，他走進了自己專門收拾出來的畫室。
他現在手不抖了，冥思了一會，開始動筆。
一個多小時後，他看着面前剛剛完成的畫，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這一刻，他才像是重拾希望一樣，眼裏再次閃起了光。
許樂常白天沒出門，只好晚上出門去超市買了點菜，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沈相樂坐在畫室裏，收拾着畫具。
他很久沒有畫畫了，現在再次看到他在畫室，許樂常松了一口氣，也不知原因。
“今天畫了什麽？”他笑着問。
“一個家。”沈相樂溫聲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