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瞞不住
瞞不住
畫上有一片美麗的天空，是曾經他們一起在洱海看到的，下面是一間屋子，是他們幻想暢聊過的家的樣子，還有一片碧綠的草坪，站着兩個人，黑發微微輕揚。
“這是…我們？”他問。
沈相樂點頭，又走近許樂常，抱住愛人的脖子，仰頭親了上去。
“許哥，我想你。”他輕輕說。
兩人在一起三年多，這個時候沈相樂的意思，許樂常再明白不過了，他收緊了手臂，加重了這個親吻，從畫室，到客廳，再到房間。
兩人厮混了半個晚上。
沈相樂靠在許樂常肩上，卻開玩笑說道：“我身體好嗎？”
“……哈哈”許樂常一下被逗笑，無奈的搖頭，摸了摸對方光裸的腰，也故作沉吟了一下，“除了有點瘦，都挺好的。”
沈相樂也笑。
他突然說，“許哥，我要繼續畫畫，只要我的手還能握住畫筆，我就要一直畫，我一輩子也不會放棄的，我想辦一個我自己的畫展，我想讓很多很多人看到我的畫，我很熱愛它。”
許樂常“嗯”了一聲，認識了沈相樂四年，了解了快四年，他明白他對于畫畫的熱愛和執着，他也知道，他的小畫家的确有這個能力。
他懂他。
沈相樂輕吻了一下愛人的耳側，柔聲說，“我也愛你，許哥。”
“我要開始自己的事業了，我想讓我愛的人，也能安穩的做自己喜愛的事情，從事自己熱愛的事業。”
沒有人比沈相樂還要了解他對于教學的熱愛，對于這份工作的認真，而現在他就快失去這個夢想了……
Advertisement
都是因為他。
“許樂常，回學校吧，我也回去上課，我們一起去，好嗎？”
“……好。”
兩天後，沈相樂和許樂常一起回了學校。
沈相樂的身體看起來越來越好了，許樂常才逐漸放下心來。
他們的生活似乎都迎來了新的轉機。
畢業後，沈相樂做了插畫師，業餘還是會接畫稿，而許樂常順利讀了研究生。
沈相樂的工作也很順利，接畫稿，做插畫師的收入，都用來了畫畫。
只是偶爾，他的手會莫名的抽搐，有時候畫筆突然不自覺掉在地上。
和許樂常出門約會的時候，明明路上沒有什麽東西，但還是摔倒了。
眼看着沈相樂不停的在接畫稿，畫插畫，每天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在一天晚上許樂常直接強制的抱着他一起上床睡覺。
“你最近是怎麽了，這麽拼命？連覺也不睡了？”許樂常故意板着臉說。
“還好吧，我這不是工作嘛。”沈相樂知道這段時間他有點反常，讪笑道。
“有你這樣工作的嗎？我每天一回來就看你窩在畫室裏，淩晨才進房間，大早上起來就開着電腦找素材畫畫，怎麽了？我的小畫家變成小財迷了？”許樂常上揚了一點語氣問道。
沈相樂也順勢接了，彎起眼角，“是啊，畢竟我男朋友還在上學，我要賺錢養家啊。”
“……哈哈哈。”許樂常忍不住笑。
笑了一會，還是正起臉色，“好了，以後別再那麽晚了，身體最重要，而且，我舍不得。”
沈相樂側躺着，注視着對方。
最後他還是說： “我喜歡，一點都不覺得累，我覺得很快樂。”
許樂常親了一口他的額頭，抱着他。
“快樂的小畫家，那來陪我睡覺吧。”
沈相樂動了動腦袋，輕輕“嗯”了一聲。
………
“嘶…”
又一次因為手抖畫錯，沈相樂握緊畫筆，目光沉沉的落下去。
他還能瞞多久……
快了吧……
這要怎麽辦啊……
沈相樂活了二十三年，除了家裏人，從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關于這個秘密，包括許樂常。
………
許樂常讀研究生時，每天的課程非常多，大概一周要上20節課，那段時間他又不得不住在宿舍。
也是讀了研究生他才發現，原來本科生是那麽輕松。
這天晚上，許樂常做完了課時作業，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卻滿足的笑了，因為今天晚上他終于能回家了。
很多天沒見他的小畫家了，他好想他。
可他沒想到回家看到的，那個他想念的人，這個時候身體猛烈抽搐着倒在地上，手也抖成了鷹爪狀，根本站不起來。
許樂常鞋也沒換，門都沒關，直接跑進來把人抱到床上，給他倒了一杯水。
可是沈相樂剛喝了一口就開始嗆咳，越咳越大聲，白皙的臉漲的通紅，許樂常心裏焦急，面色凝重，馬上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沈相樂似乎聽到了說話聲，他擡手想攔，
不…不去醫院……不能去醫院…
去了，他就知道了……
不能去……
可是他四肢不受控制，擡手的力氣也沒有，最終還是被許樂常送到了醫院。
許樂常一路把人抱着，到了醫院都沒撒手，他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他的愛人正虛弱的在他懷裏顫抖，就像……
就像那個晚上一樣！
他突然心悸起來，有一種強大的不安感瞬間侵襲了他全身。
明明沒感冒沒生病，他卻覺得手腳冰涼，整個人徹骨的冷。
把昏迷的沈相樂送去檢查後，他甚至不能坐在椅子上安然等待，他來回踱步，完全看不到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他想他現在表情一定很難看，可他控制不了，也維持不了平日裏的沉穩冷靜。
病房裏的是他愛人，他又哪來的理智去維護自己的外在？想着不能在別人面前失态？
他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門終于開了，醫生走出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許樂常下意識應道，“我是！”
醫生問他，“你是病人的？”
“我是他…是…他朋友…”許樂常說，面上卻不能表露分毫。
才想起來，在陌生人嘴裏，他們只能做朋友，永遠成不了家屬。
醫生臉色更加凝重，嚴肅朝他說：“病人這種情況他家屬竟然不在，麻煩你盡快通知，漸凍症患者最好不要離開家人的陪護。”
………
“漸凍症是一種慢性、進行性神經系統變性疾病表現為……………這種疾病目前的醫學條件無法完全治愈。”
“肌萎縮側索硬化的少部分病例為遺傳所致，但大多數病例病因尚不明确…………”
“目前漸凍症患者生存時間一般是3-5年…………往往是由于反反複複的肺部感染，導致呼吸循環衰竭而死亡。”
許樂常沉默的看着手機裏查的到關于漸凍症的資料介紹，做不出其他的動作，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他低着頭很久，才有勇氣将視線移到病床上昏睡的人兒。
他好像才發現，沈相樂其實瘦了那麽多，此刻他臉色白的不像個正常人，床頭那邊傳來的機器聲一下一下的砸到他心上，許樂常突然感覺呼吸都好困難……
…………
沈相樂昏迷前，就已經預料到許樂常會知道了，可是當他醒來後看見許樂常的臉色時，還是沒能忍住眼眶裏的淚。
“許…許哥……”他聲音很微弱，對面的人馬上靠近，握住了他的手。
沈相樂瞞了這麽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面對自己的愛人，他千思百轉，可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許樂常卻垂下目光，漸漸的，手抖的人變成了他。
“小樂，對不起，你……”
瞞了我這麽久，忍着病痛這麽久，不告訴任何人，你是怎麽過來的？
許樂常又低下頭，彎了腰，最後把臉埋在了沈相樂冰涼的掌心，沉默了好久好久。
對不起……
沈相樂怔然的望着此時顯得這麽脆弱的男人。
這是許樂常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樣一面。
他以前還老是想，許樂常示弱會是什麽樣子，可沒想到，終于見到了，是這樣的場景……
“為什麽不告訴我？”這句話，許樂常還是沒有問出來。
他能想到，沈相樂是為了不要他擔心，不要他和他一起痛苦，想着能不說就不說。
這麽溫和的，為了他好的想法，他好像責問不了他什麽。
而且，說了有什麽意義呢？
他的小畫家，馬上就不能動了，不能聽到他說話了，感受不到他了，說這些，有什麽用……
馬上…他們要分開了……
許樂常心揪的疼，喉嚨裏像被塞了什麽東西，哽的他什麽聲響都發不出來，心髒疼的跟被人拿着刀狠狠割過一樣，呼吸間都那麽痛……
沈相樂這樣看着，卻也說不出話。
沒人比他這個病人更痛苦……
沒人比他更了解這種病了……
他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結局，他根本安慰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兩人第一次這麽沉默的待在一起，卻都沒有開口。
沉悶、悲傷的氣氛，就這樣籠罩着他們，也許再也消除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