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愛你

我愛你

沈相樂自從回來後,雖然停了治療,但很注重養生。

而他見到的許樂常,已經很久沒有笑了,每天依然是學校家裏兩點一線的生活,回家後照顧着自己虛弱的愛人,平淡而悲傷。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兩年,還是三年,應該是五年……

許樂常如願當上了蘇州大學的老師,他的授課既有趣也有效,很多學生都喜歡他的課,在同年齡的老師裏,他非常優秀。

但只有沈相樂知道,回了家後的他,彌漫着怎樣的悲傷,還要強撐着與自己說笑,照顧病重的自己。

前幾年時,沈相樂只要覺得自己好點了,能動的時候,就會把身邊的人叫醒,親了上去,每一次,兩人都當時在做最後一場愛,不激烈,卻很溫柔,而這場溫柔下,又透着濃烈的哀傷和不舍。

有一次,兩人剛做完,沈相樂滿身是汗的靠在愛人懷裏,

許樂常熟練的撫摸着他的腰際,輕柔舒緩。

沈相樂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在許樂常耳邊小聲呢喃。

“許哥,其實剛生病的時候,有一秒鐘,我想過和你分開,可是我知道你愛我,你不會答應的,既然這樣,你就不要忘了我,你起碼,得記着我六十年,知道嗎?”

許樂常身體微微僵住,半晌後嘴角露出了苦澀的笑。

“小樂,你知道了。”

他一早就打算好了,如果哪天,沈相樂真的死了,等辦好他的後事,就跟着他一起去。

小樂越來越注意健康,而他,是一直在消耗自己的身體,等到自己也油盡燈枯,再陪着他一起去死。

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他心裏,從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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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也不告訴小樂,他知道,沈相樂絕不會同意。

可到底,還是被小樂發現了。

他身子有些僵,嘴角不自然的抽動,通紅的眼睛猛地閉上。

沈相樂輕笑着把愛人的嘴角吻平,“那說好了,你要記住我,不能忘,要記六十年啊。”

他撐起身,望向許樂常緊閉的雙眸,柔聲說:“許哥,你看看我。”

面前的人頓了一會,才緩緩睜開,露出其中烏黑,卻再沒有以往明亮的眼睛。

那雙黑色瞳仁裏,裝的都是沈相樂。

他吃力的撐住自己這個姿勢,額頭還挂着幾滴汗,眼中飽含着萬分情意,一絲不漏的全都傳遞給面前的愛人。

他說,“許哥,我愛你。”

溫柔輕緩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着許樂常逐漸枯萎的心。

“下輩子,我還愛你。”

…………

…………

到後來,沈相樂整個身體逐漸都萎縮動不了了,連話都說不了了,這個時候,許樂常就會一直講話給他聽。

又過了幾年,一個深夜裏沈相樂再次住進了醫院,許樂常把沈家父母都叫了過來,一對中年父母聽着旁邊呼吸機的“嘀嘀”聲,看着病床上瘦的不成人形,臉色慘白,一動不能動的兒子,泣不成聲。

許樂常請了假,這幾天一直細心的照料沈相樂,但他只要離了這個病床,整個人都似失了生機,面無表情的做着事,面色平靜的等待着醫生一次又一次的搶救。

沈相樂就這麽撐了幾天後,還是避免不了既定的結局。

他動不了,說不了話,可他心裏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動靜,他看不到許樂常,但他能感受到許樂常越來越絕望的心,就跟以前他在家裏病發時,他知道他總是痛苦的表情一樣。

幾天後,他因為肺部感染嚴重,導致呼吸衰竭,進行了最後一次搶救。

這一次,他能看到透明玻璃窗外的人。

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還有知知。

他們哭的很厲害,沈相樂想安慰幾句,可他嘴巴已經動不了了。

他還看到了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他看到許樂常滿臉的絕望和不舍,焦急的眼睛裏不停的流出兩行淚水。

沈相樂不想離開,他真的好想活着,想繼續愛許樂常,繼續和他說話,摸他,和他□□,聽他在自己耳邊說話,想讓他看着自己畫畫,畫着一張一張,他看到的,想象的,美麗的世界。

他僵硬的眼睛裏緩緩向兩邊流出一行冰冷的液體。

沈相樂好想回到大學的時候啊,那個時候,真的什麽都不用想,他只用愛着許樂常,愛着畫畫,那個時候的他們,多快樂啊。

不像現在啊,他要丢下許樂常了,要留下自己的愛人孤獨的生活了………

活下來的人最痛苦……

他真的,好舍不得……

可是,他連擡起手,伸向窗戶的的力氣,都早就沒有了。

許樂常,許哥,你不要哭,不要傷心,我一直愛你,就算我死了,也在愛着你的,要是真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早早的去找你,與你再次相愛,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要跟你長長久久的過一生。

下輩子,我還要愛你。

他滿心期望着,能真的有來世。

………

“你好啊!”

“你好。”

“我叫沈相樂,你呢?”

“許樂常。”

“我們的名字裏都有“樂”啊,好巧!”

………

他在心裏笑着,看着自己的愛人笑着。

好巧啊!許樂常。

我的…許哥……

沈相樂直直的看着許樂常,無比緩慢的,閉上了眼……

在夏日的晴空下,沈相樂溫柔的生命緩緩終結,心中仍帶着無限的眷戀和微弱的期盼。

在一個豔陽天,許樂常失去了大半條命,還有他往後餘生繼續生活的意義。

…………

…………

許樂常想着手準備愛人的後事,而可悲的是,他沒有這個權利。

殡儀館的人告訴他,自己和已故亡者沒有血緣,法律上的親屬關系,并且亡故人的父母健在,是不需要他來參與其中的事宜的。

就像,他沒有辦法在病危通知單上簽字。

許樂常到走廊上去,深呼了一口氣,給沈家父母打了電話。

他們仍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還沒有考慮到這些事,是他來的太早了。

他們相戀十一年,許樂常卻沒有資格,親手操辦愛人的喪禮。

他只能站在最後一排,以朋友的名義悼念。

他只能…以朋友的名義……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蹲在殡儀館的走廊上痛聲哭泣,來來往往的人朝他投去好奇,鄙夷的目光。

世俗承認不了他們的愛情。

法律證明不了他們的關系。

他們之間更沒有任何血緣聯系。

他們…沒有關系……

………

喪禮上,

許樂常在最後,遙遙的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流淚。

結束後,沈家父母坐着女兒打的車回了家,各個參加的人也陸續回去。

許樂常走到墓碑前,一直不曾離開。

這時,一個身穿黑裙的女人走來。

她輕緩的開口,“你就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嗎?”

沈知知問。

許樂常點頭。

沈知知悲傷的嘆息,帶着些細微的哭腔,“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我哥能堅持這麽久,他一直都那麽固執啊……”

“嗯。”

“你還不知道吧。”沈知知此時已然成熟的臉上,露出異常傷心的笑。

“我哥會得這個病,他從小就知道。”她緩慢的說。

許樂常終于正視了她的眼睛,“什麽?”

“我們爺爺就是這麽死的,這個病可能會遺傳,我爸沒有事,而我哥遺傳到了。”

“我哥雖然不能确定,但他知道了這個事後,也一直不安心,到底最後還是确診了。”沈知知漂亮的眉頭深深皺起,神情是那樣悔恨,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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