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議親
議親
“我不同意。”
好不容易弄清楚情況冷靜下來的譚青坐在葉尋秋對面,幾乎要忘掉自己原本的來意,
“是不是那小子逼你的?早知道當初就該放任他自生自滅——”
“青哥,”葉尋秋打斷他,“當真不是;若要論起來,還是我先招惹的他。”
譚青沉默地托着腦袋。葉尋秋沒必要在這事上撒謊,況且他們倆之間的事情,說到底自己也不該摻和。
“對了青哥,你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葉尋秋趁機引開話題。
譚青固然是說不出“看你也是要緊事”這種話的,他略略嘆一口氣:“原本是想告訴你她進京來了……”
“她?”
能令譚青支支吾吾的絕不是江遼之輩。這般描述,又是剛剛進京,葉尋秋一下子來了精神,“是黎姐姐來了?她家裏人也一道來的?你們終于要訂親了?”
譚青本就心緒不寧的,又被他一惹,更加找不出話來說。葉尋秋問了半天,他才勉強轉達了“她”的來意:
“……家裏人沒跟着一起來。她說先前中秋沒能過來很過意不去,等家裏安頓好了便急着過來一趟……我都跟她說了沒事,不用着急……”
“那便是有好消息了,”葉尋秋眨了眨眼睛,“興許是家裏已經同意了,急着過來知會你呢,準新郎官。”
“……也不是專程來見我,”譚青道,“我之前跟她提過你和江遼,她說想一道見見。”
葉尋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擺手:“見江遼哥便罷了,黎姐姐想找人比劃也有人陪她。我這什麽都不會的,見我做什麽。”
譚青瞥他一眼:“你當你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卒麽?禦史臺葉大人的赫赫威名早已打出去了,多少人想認識你都找不着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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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尋秋推辭着還想再說點什麽,被譚青看出了端倪,
“……你不會要把外面那人帶着一塊兒去吧?”
葉尋秋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我不同意,”譚青仍是這句話,“這人最近精神不太正常,誰知道他會惹出什麽亂子。”
“……”葉尋秋明知他說的是氣話,心裏還是有些不大爽快,“今時不同往日了青哥,如今是連陛下都知曉了我與他的關系;況且黎姐姐醫術高明,我也想再請她幫着看看他那時的傷好全了沒有。”
譚青默不作聲地盯了他好一會兒,見葉尋秋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才終于敗下陣來一般:“你……是認真的?”
“認不認真的,總要先處着試試吧,”葉尋秋無奈笑道,“不能玩過了便把人丢在一邊,那我成什麽人了。”
被晾在外邊好半天的言樾終于等到了內室開門的動靜。葉尋秋和顏悅色地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臉嚴肅面色不善的譚青。
“青哥要訂親,你來不來啊?”葉尋秋笑着問他,“去瞧瞧美人姐姐。”
“就是先前我跟你說認識的那個厲害的大夫,”譚青冷着臉補充道,“她好容易來殷城一趟,也不輕易給人瞧病的;還不是看在小葉的面子上。”
言樾本想說自己已無大礙,忽見葉尋秋向他使了使眼色,便改口說要去。
“那等她來了,我叫人來接你們。”譚青說着,扶着劍快步離開了,似乎是氣還沒消。葉尋秋在他身後聳聳肩,悄悄對言樾比了個大拇指。
言樾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葉尋秋愣了片刻,才想起來在譚青來之前他們在聊些什麽,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尴尬。
“咳,看什麽,”葉尋秋無語,“還不是你弄的。”
言樾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不然——”
“少來這一套,”葉尋秋猜到了他的後半句話,“你晚上就睡這兒,不許進裏頭,也不許往外跑。”
說罷他便甩手離開了,半晌後小丫頭搬來了被褥和枕頭:
“我家公子讓奴婢将這些東西送來——您是睡這頭還是窗戶那頭?”
約莫過了四五天,譚青傳口信來邀他二人,葉尋秋辦完了司裏的差事,便回來同言樾一起乘車過去。
路上葉尋秋随口說起譚青和那姑娘的姻緣始末,言樾也聽得入了神。
“都是之前青哥喝醉了才會同我們說上一點,”葉尋秋想起來還有些懷念,“他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有什麽話不肯明白地告訴人,偏要自己憋在肚子裏,實在藏不住了才會透露個一星半點的。”
言樾看了葉尋秋一眼,似乎是覺得他從前也是這樣;但現在多少有點區別了。
“我一會兒該怎麽稱呼?”言樾問他,“是同你一樣叫麽?青哥會不會發火……”
“你別管他,有黎姐姐在,他不敢造次。”葉尋秋笑道,“就同我一樣叫‘姐姐’應該也沒事;若她看起來比你小得多,那稱呼‘姑娘’也可以。黎姐姐不比尋常人家的閨秀,應當不會在意這些。”
言樾有些緊張,他好些年沒和姑娘們正經說上話了。
“……你剛剛說,她姓什麽來着?”
“黎,黎明的黎。”葉尋秋道,“閨名麽……我也不好打聽。”
言樾的思維停滞了片刻,才點一點頭。
馬車沿着坡道駛進山莊,山莊外頭已經停了好些車馬,言樾掀開車簾,驚奇地看見幾乎每輛車上挂的都是江家的牌子。
“……?”他震驚了,“是青哥提親還是江遼哥提親?”
“喔,又來了啊,”葉尋秋見怪不怪,瞥了一眼就沒什麽興趣地收回了視線,“江遼哥向來是這樣大的排場。除了一輛是坐人的車馬,其餘都是運東西的吧,送給青哥他們的禮品擺件什麽的。”
“……什麽叫‘又來了’?”
“好幾年前江遼哥也搞過一回——不過那時候是他自己的事。後來聽說那姑娘嫁給了外地一個鄉紳的兒子。”
葉尋秋的話裏無波無瀾的,像是這些發生在朋友們身上的事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多知曉一些內情罷了。興許他希望從旁人那裏得到一些共情的惋惜或是感慨,可惜言樾也只會“哦”一聲以為應答。
“有很多人嗎?”言樾問。
“沒有吧,”葉尋秋掰着手指頭,“黎姐姐的婚事她家裏說讓她自己作主,因此她父親這回沒有過來;她那個在殷城的弟弟好像說太忙來不了,因此也只有我們幾個,還有江遼哥帶着他妹妹一道來了。”
“青哥家裏呢?”
“啊?”
葉尋秋看了他一眼,這才想起來好像還從沒和他提過譚青家裏的事。
“青哥家裏……說來和我家還有些相似,”他這麽一說,言樾便明白了大半,“想來在塵埃落定之前他都不會告訴家裏——興許之後也會和黎姐姐兩人自己生活。他家人多在蜀中,天高皇帝遠的,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
“那一會兒你打算怎麽安排我的身份?”
相比平時,言樾好像顯得有些過分擔憂了。但葉尋秋還是在耐心回答他的每個問題,直到這裏,他認真思考了一番:
“……朋友吧,別吓着她們了。”
言樾表示贊同。
“不過江遼哥要是有打趣你,你受着就是了。”葉尋秋提醒道,“我估摸着他早就看出不對勁了……”
馬車停在山莊後院,兩人一下車便有仆從來接。言樾慶幸自己跟着葉尋秋一道來了,不然這偌大的地方,譚青若是想鬧出點什麽動靜,他還得好些天才能找着。
“譚老爺說外邊日頭太毒,便随黎姑娘一起在莊內等候各位了,還請兩位見諒。”
言樾腳下突然絆了一跤,葉尋秋回頭一看,地上道路平坦得很,不由哂笑他怎麽緊張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你說的那位黎姑娘……可是她怕光?”言樾趕上前去,問領路的仆從。
“興許是吧;黎姑娘的膚色白得很,要是都像我們一樣天天曬太陽,那可了不得。”仆從頗不在意地同他回話。
言樾突然叫起了腳疼,将步子放慢了許多。
“?”葉尋秋不得不停下來等他,“你怎麽回事兒啊?”
“我、那個,我好像有東西落在家裏了,不然你陪我回去取一趟?”
葉尋秋不知為何突然看不懂他的擠眉弄眼了。他叉着腰站在原地不耐煩地等言樾演了好一會兒,就差架着他往室內走。
許是疑惑為何聽見了通報卻遲遲不見人影,言樾看見譚青從遠處建築的門洞裏走了出來,十分不解地擡眼望着這邊。
“是什麽?我讓人替你去取就是了,你今天不是随從,懂點禮數。”葉尋秋小聲附在他耳邊,奈何言樾怎麽拖都拖不動。
“……不是,你聽我說,真的是特別要緊的東西——”
眼見譚青已經走到近前,言樾知道再多的掙紮也是無謂,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蹭着步子。
已經近在眼前的門洞裏袅袅轉出一個白色的身形。女子撐開暗色的圓傘,步履翩翩地往這廂探:
“是客人到了嗎,譚郎?”
言樾聽見了聲音,低下頭轉身拔腿就跑,卻被譚青一把拽住領口:
“啊是。只是他丢三落四的,說原本備好的禮又落在家裏了,我說不必客氣,這不又鬧着要大老遠地回去取。”
葉尋秋在一旁與黎姑娘先見過了禮,那女子才又轉過來面向譚青二人:
“是不必見外,那麽麻煩做什麽……喲,小師弟?”
言樾險些被突然松手的譚青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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