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糾纏
糾纏
“沒辦法啊,”
太子滿臉無奈地瞧着在外叱咤風雲的燕王此刻只能屈于自己身下,
“我若正經邀王叔過來,王叔肯定不會答應。先前我幾次三番給王叔機會,王叔都任其流走了,我總不能一直這樣幹等下去吧?”
太子用指甲尖在燕王的兩肋之間留下一道顯眼的紅痕。燕王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你還是記仇。”燕王道。
“王叔還是不信我啊。”太子輕笑,“我在王叔心裏,就是這麽個睚眦必報的形象麽?”
“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
太子似乎被他格外嚴肅的語氣震了片刻,很快又回過神來:“王叔覺得呢?”
“看來琳琅教了你不少東西。”
太子聽了這話,反倒比剛剛呆住的時間更久了。原來從燕王的口中聽見“琳琅”二字,遠比他想象的要刺耳得多。
“王叔這時候,竟還想着旁人。”他的語氣裏帶了比方才更濃的愠怒。
“果然是找本王算帳來的。”燕王嘆一口氣,“人也給你送回去了,話也叫人帶給你了,你自己油鹽不進,還要我怎麽辦?”
太子不知他究竟是在嘴硬裝傻,還是真的沒意識到自己在乎的是什麽,一時火從心起,朝燕王的左側臉頰上刮了一掌。粉色的指印一點一點加深,燕王原本蒼白的面色更加鮮明了起來。
一簇鮮麗的豔色綻開在燕王的嘴角。燕王被他約束着行動,只自嘲地幹笑了兩聲:
“終究是人長大了,不服管了。”燕王看着他沖動過後手足無措的樣子,難免不心軟;轉念又想到太子近日來幹的這些荒唐事,搖搖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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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欠你的。躲了你許久,總還是要還的。”
片刻前還為自己的舉動惶惶不安的太子好像蒙了特赦,定定地看着燕王。
“聽不懂?”
燕王頂着臉頰上尚未消散的刺痛,透過如今的太子,看見了多年前被當今陛下軟禁在承明殿裏的那個半大少年。從前朝皇子到階下囚,再到如履薄冰的永昌王,直至如今穩坐東宮之位,很多東西都變了。在這條路上他們各自都失去了太多,可太子對他的執着,卻是始終未變。
“那我來教你。”
燕王不知是何時解開了腕上的束縛,以肘支榻直起身來,咬上太子的唇瓣,從他的口中搶來了太子一直含在嘴裏、用來中和離魂散的蜜丸。唇齒交纏,離魂散侵入太子的口鼻,經由各處經絡,将他五髒六腑的防禦擊得粉碎。
“你當真想好了?”
燕王移動着軟枕的位置,讓它恰好墊住太子的頭頸。他被太子解開的衣袍輕輕地搭在背上,擺緣垂落下來,剛好籠罩住太子的身形。
“想得不能再好了。”
太子依舊試圖起身将二人的位置恢複到之前的狀态;燕王眨了眨眼,學着他方才的動作将太子的一只手腕拴在床頭——另一只手則順着他,讓其攬在自己後肩。
“我說了,我來教你。”燕王的聲音極盡溫柔,像是将室內甜得發膩的熏香都化作了幫兇,
“你若是學得快,下回便能出師了。”
太子紅着眼睛,擡頭将他下颌上的暗紅痕跡舔舐幹淨。他狠命拽着那條束縛着他的縧帶,比另一只手要用力得多。
他好想兩只手都抓着他;可是太難了。
他抓住其他東西的力度,總是勝過抓住他。
噠、噠、噠。
這條地道很是漫長,從城中的諸王府,到城郊酒肆,再拐了個彎去往輪南。當初建造行宮的人許是圖個方便省事,有什麽麻煩還能臨時應急;卻不曾想到了新皇這會兒,這條用以逃生的通道早已被堵得七零八落。
薛家于士、農、工、商皆有涉獵,想在家族中找些得以疏通這條通道的人不是難事。況且輪南行宮荒廢多年,陛下幾乎從未親自來看過,疏通了道路之後,另再增減幾條也不在話下。
如今這條暗道可以說是他薛晟專用了。一則知道的人本就不多,二則即使知道,下人們也不敢随意往裏邊跑。薛晟早在重修之時就命人設計了不少機關,若是踏錯了一步,屍骨都不會被人發現。
冬獵那日,他便是通過這條地道與薛妃見了一面。将行宮的全數人手都換成自己人縱然不甚現實,混進幾個機靈聽話的卻還不難。
無論是鬧大太子與燕王的矛盾,還是宣揚薛妃有孕的消息,這裏邊都少不了他的手筆。薛晟并不認為自己是什麽聰慧過人抑或時運上佳之輩,他只知道一切都要憑自己親手掙得,才是最為可靠的。光坐在家裏等老天賞飯吃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太子與燕王兩虎相争必然會牽扯到葉尋秋;但他沒想到這小子竟會這樣幹脆地直接出城去了。以他之前對葉尋秋的了解,這頂烏紗帽對他來說大過于天,即便選其中一方站隊,或是轉而投靠晏河殿都是可以理解的,橫豎他還有下一招,既能讓葉尋秋身敗名裂,也不至于牽扯到族妹以及其餘薛家氏族。
但葉尋秋選擇了抛下一切逃出城去。雖是下策,卻是逃離他掌控的上上之策。
往後便都是變數。謝家老大那個愣頭青竟然還追了上去。幸好他提前囑咐過行宮中人應當如何說,才不至于漏了馬腳。又幸好謝家老二識得大體,在第二晚就将他一行三人的行蹤報了上來,這才讓他又有機會追上他們。
他知道葉尋秋跟着那個叫言樾的回了師門。然而時機尚未成熟,他做不出火燒全山這種過分的事情來,鬧得太大了不好收場;山上門派又守衛森嚴,尋常人等難以混入,他便只能在山下等待着時機,借為越信王點查田産之由出了城來,方得了一段自如行走的時間。
薛晟自問很少行差踏錯,唯獨有件事他每每想起就會覺得不滿——他沒能趁葉尋秋羽翼未豐之時将其除去,又找了個沒本事的刺客,偏偏這個沒本事的刺客還被言樾抓了個正着。他再怎麽工于心計,也料不到葉尋秋于言樾有救命之恩這等有如前世注定的天降之事。
去歲葉尋秋無故突然上門,他就已料到是此事敗露。但葉尋秋沒抓到證據,他只要咬死了不說,就出不了事。奇的是連老天都在幫他,老宅中竟然還有人對葉尋秋懷恨在心,甚至比他還要果斷,直接把人給藥啞了。縱然他屢屢欲對葉尋秋不利,此事他也是可以指天發誓與他無關的。此人是誰、當時目的為何就連他如今也不清楚,他敢篤定葉尋秋一夥也并不知道。
自從葉尋秋出城、并與言樾一同去了一趟行宮之後,他便已經派人着手将通往行宮的岔道封堵起來。此刻他行走在自城內直接通往城外竹林的暗道裏,順便檢查沿線的機關是否有鏽蝕的痕跡。
這條路還在不斷地往前挖。要挖到何處為止?他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現在還不到停下來的時候。
“主子!”
薛晟剛走到暗道出口的石階上,就有心腹沖他抱了個拳,
“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若目标獨自出現,我們即刻行動。”
“好。”薛晟望着城外開闊的月色,點一點頭,“給我盯緊了。”
“是!”
上次一擊不中,這回他下了血本,勢要将葉尋秋斷送在城外。若此人拿着不利于他的東西回去,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他不喜歡冒險。從來都不喜歡。
“別賴着了,我看見你醒了。”
葉尋秋端了一碗白米粥和兩三個白面大饅頭進來,将托盤放到床邊的矮幾上,
“先前沒什麽精神的時候倒是日日強撐着坐着;現在都快好了反倒躺起來了。”
言樾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扯扯被子,像是要表達什麽不滿似的:“哪有快好……我難受着呢。”
“少騙我。”葉尋秋翻了個白眼,“黎姐姐都懶得管你了,這還不是快好了?趕緊起來吃飯,吃完了我陪你走動走動。”
言樾這才兩眼放光地又滾到了這一側:“當真?你陪我?”
“不然呢,”葉尋秋無語,“這兒人人都有事做,只有我一個閑人,我不陪你誰陪你?”
“哦。”
言樾一個打挺從榻上起來,葉尋秋生怕他起猛了把自己搞暈,伸手在他腦袋頂護了一把。
“怎麽天天吃這個……”言樾不情不願地捏起一只饅頭。
“黎姐姐說你好起來之前忌油膩葷腥,忍着吧。”
言樾把饅頭往他面前晃晃:“你不吃?”
“我……吃過了。”葉尋秋把他亂晃到手推回去。
“那肯定也沒好好吃。”言樾胡亂咬了幾下就咽下肚去,“一會兒我帶你去開小竈。”
“啊?”
“啧,你來這麽久還不知道第五洞的名廚郝師傅嗎?”言樾說起這些來如數家珍,“他那兒從竈火到炊具都是極講究的,一般人可吃不上他做的菜——不過我可不是一般人。你要是想,等會兒我還能親自下廚一趟。”
“還是別了。”葉尋秋直接婉拒,“你好好歇着,我可不敢勞動你。”
“那我們就去郝師傅那兒蹭飯吃。”言樾說着就起身穿衣。葉尋秋從一旁的長凳上幫他把衣服丢了過來,言樾抓了便順手穿上,“不能餓着咱們葉大人。”
“可是你不能吃……”
“我看着你吃。”言樾跳下床來,推着他往外走。及到了門口,又小心翼翼地往走廊兩邊張望,“快些,趁我師姐他們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