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葉無聲
落葉無聲
遲暮和寧泊以酒店距離近，怕哪天出門又碰見了尴尬加倍，連夜收拾行李，訂機票逃走，坐上飛機後遲暮那股尴尬勁還沒消下去，戴着耳機随便點了首今天的推送歌曲閉上眼睛假寐。
“總有些驚奇的機遇，比如說當我遇見你。”
......你這軟件在我身上裝監控了？我前腳在酒館聽過，你後腳就給我推送！
遲暮一張臉漲了個通紅，打開播放列表把這首歌按了删除，才松了口氣閉眼繼續裝睡。
——
“叮。”
浴室門被打開，遲暮踏着拖鞋從熱氣裏走出來，給毛巾換到左手擦頭發，邊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陳旭：遲暮，你這麽早就返校啦，還有半個月才開學呢。]
[遲暮：嗯，回來有點事。]
[陳旭：哦哦，幫我給窗臺上的花澆點水呗，謝了。]
[陳旭：水直接倒在花土上就行，葉子上不用澆。]
[遲暮：好，知道了。]
回完消息，手機被放在一旁，遲暮轉身去陽臺澆花。
水流争先恐後得從噴頭擠出來，碰到土壤的瞬間，被迅速吸收、融合。空隙中的氧氣浮上表面，變成一個個彩色的泡泡，幹燥的花土逐漸濕潤起來。
遲暮盯着發了會呆，握住噴壺的手頓了頓，轉身又拿起手機，打開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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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應該澆多少毫升的水呢？]
[陳旭：忘說了，就那個小噴壺，倒一整瓶就行。]
[遲暮：好的。]
澆完水，遲暮打開窗紗，望向窗外。
微風吹過，落葉飄在空中，伴随着清脆的鳥叫，飄向遠方。
“小遲，你這個大綱我們這邊看過了，雖然題材小衆，但是徐導就是喜歡你這個劇本。”
“謝謝您，也謝謝徐導。”
“謝什麽，報審已經通過了，後續就需要你詳細的劇本了。”
“好，詳細劇本我已經在寫了。”
“我們這邊給你絕對的創作自由，你盡管寫，大綱是沒問題的，我們很期待最終的劇本。”
“好，謝謝您，您放心，我會保證後續劇本質量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有片落葉飄到了窗沿上，遲暮撿起來扔到垃圾桶。換了件衣服，拎着電腦出了寝室。
大一新生已經陸續來報到了，學生拉着行李辦入學手續，家長站在一旁打量着學校的環境，時不時囑咐幾句。
道路兩旁的樹木向着對方伸出枝條，又在即将握手時保持着禮貌的距離。縫隙像冰裂紋瓷一樣，每條線，每個轉折，都肆意的恰到好處，丁達爾效應從中穿過，撒在落葉上，自行車經過，留下一路沙沙聲。
“你好，一杯美式，謝謝。”
遲暮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開電腦，手指放在鍵盤上......
某地一所福利院裏。
“哈哈哈哈哈，辛霜，這次的畫你又是最低分。”
一旁的小孩奪過畫本，向大家展示着。
“你們看，辛霜畫的太陽居然是綠色。”
“好奇怪啊，太陽怎麽會是綠色呢？”
“是呀是呀，上次辛霜還把樹葉畫成灰色呢。”
周圍的小孩笑成一團，四歲的辛霜努力伸長胳膊，想要拿回自己的本子，
“你們胡說，我才沒有畫錯。”
“你說謊，阿姨說了，小孩子不能說謊的。”
“我沒有，我沒有！是你們胡說，明明是你們畫錯了，”小辛霜委屈的大聲哭喊着。
“怎麽了？吵吵鬧鬧的。”威嚴地輕斥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園長來了！”
小孩們聽到聲音，一哄而散，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再發出聲音。本子被扔在地上，被踩了好幾個鞋印。
教室走進一位穿着職業裝的中年女性，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微眯，環視着教室，嘴角繃得平直。她彎腰撿起腳邊的畫本，掃了一眼，遞給還站在原地的辛霜。
辛霜寶貝似的雙手接過，抱在懷裏小聲嗚咽。
園長憐愛地摸了摸小孩的頭，“回座位吧。”
......
“醫生，這次園裏體檢，能測一下孩子們的色力嗎？”
體檢忙活了一整天，結束後，園長特意拿了辛霜的檢驗報告單，如她所料，色覺一欄，寫着紅綠色盲。
園長耐心的向辛霜講解着色盲的概念，四歲的小孩聽的稀裏糊塗，只隐約知道，自己看到的顏色，和大家都不一樣。
但是沒關系，辛霜喜歡他眼裏看到的顏色，更喜歡用畫畫得方式表現出來。
回到教室，辛霜從抽屜拿出畫本，翻開嶄新的一頁，在上面落筆，陽光灑在肩膀上，小小的一只趴在桌上塗塗畫畫。
小孩素描畫的很好，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高中。
少年準備考取心儀的藝術院校。
色彩成績一塌糊塗，少年高考落榜。
狹小的出租屋，陽光照在消瘦的肩膀上，青年手裏拿着畫筆，對着面前的畫布塗塗畫畫，一旁的顏料管從尾部緊緊卷到頭，擠得幹幹淨淨。
辛霜只畫了一會，就匆忙出了門。
“你怎麽才來啊？撤下來一大堆盤子，快點去洗！”
“好。”
“還有，早上拉來一箱山藥，你把皮削了，泡在水裏，別磨蹭啊，明天要用的，今天必須削完。”
“知道了。”
廚師正在做菜，看到辛霜，對着水池努了努嘴，示意洗快點。
自從高考失利，為了能夠繼續畫畫，能買得起昂貴的油畫顏料，辛霜這些年一直都在同時打好幾份工，再擠出時間畫。
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畫會賣出去，受到大家的認可。
辛霜快步走到水池邊，開始清洗堆成山的餐具。
餐館打烊得時候，山藥才削了一半，辛霜滿手都是山藥粘液，心裏惦記着沒畫完的畫，他顧不上去水池清洗，淩晨兩點才削完所有山藥。
辛霜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洗幹淨手離開了餐館。
今天太晚了，辛霜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出租屋燈光不是很亮，辛霜覺得眼前的畫開始模糊，還是睡覺吧，明天起早一點畫。辛霜倒在一旁的床上，睡夢中撓了幾下手背。
早上四點，辛霜被癢醒，起來開燈一看，兩只手都是紅腫的，上面遍布細小的疙瘩，還有自己撓出來的血痕......
天已經黑了，遲暮給文件點了保存，仰頭喝完最後一口咖啡。
最近早晚溫度低，遲暮把外套拉鏈拉到頭，迎着晚風，自行車行駛過繁華熱鬧的街邊，駛向學校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