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突然疏遠
突然疏遠
今天周日,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遲暮本來準備好好休息一天的。但他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
學校裏有很多百年老樹,遲暮沒注意過品種,只知道最近整個校園都被大片大片的金黃圍繞着。
遲暮背着書包漫無目的地瞎逛,眼神呆滞地看着路上刻意沒被打掃得落葉。
落葉真美啊,他忽然記不得上一次去關注這些是什麽時候了,初中?還是高中?
應該是高中...吧,真的記不清了。
遲暮從小就喜歡收集落葉,夾在書本裏。他想,這樣就能永遠保持最美的樣子,永遠不會枯萎。
他很寶貝那本專門用來收集葉子的書,一直放在櫃子裏好好保存着。後來有次打掃衛生時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書本裏安放了很多年的葉子,猝不及防灑落了一地,大部分已經碎掉了。
遲暮緩緩蹲下,凝視着這些殘葉,耳邊響起了電話聲。
“爸爸,暮暮今天不舒服,爸爸可以來看我嗎?”
“媽媽,暮暮今天考了第一名,下周要開家長會了,媽媽可以來嗎?”
這是小孩為見父母一面,想到的借口。
嘟......嘟......嘟......嘟......
一直到電話自動挂斷,失落得小孩也不舍得把手機從耳朵上拿開。
後來有爺爺帶着他種花,家裏大大小小各個品種的花不知道有多少。小遲暮哭得時候,爺爺就邊抱着哄他,邊講每盆花的來歷。
其實所謂的來歷不過是前幾天早上逛菜市場時,突然相中的一盆花。爺爺和老板來來回回砍價許久,最終以老板無奈退讓便宜賣給爺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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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暮知道這個花叫什麽名字嗎?”爺爺抱着小遲暮,給他擦眼淚。
“不知道。”小遲暮癟着小嘴,抽泣着回答。
“這個叫三角梅,小暮看好不好看啊。”還是玫紅色的品種,老年人喜歡大紅大紫的顏色,當時一看見就走不動道,必須砍價買回來。
“好看。”小孩抱着爺爺的脖子回答。
“我們小暮和爺爺一樣有眼光。”老爺子得意地笑着。
再後來,家裏的花因照顧不當逐漸枯萎,最後連三角梅也沒有了。
昔年歡聲笑語猶在耳旁,遲暮自嘲地笑了起來。
什麽都是留不住的,他天真的以為葉子夾在書裏,就可以永遠保持曾經的鮮活。
遲暮笑得肩膀都在顫抖,多蹩腳的方法,留不住,什麽都留不住的。春去秋來,陰晴圓缺,匆匆似流水。
既然沒有永遠的陪伴,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
遲暮手撐在額頭上,遮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面部表情。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水氣擋住了那些破碎的葉子,就如同他回憶過往一般,總隔着一片朦胧的霧。
他忽然站起來,把地上的葉子,碎的沒碎的,一股腦全扔進了垃圾桶。
有片葉子落在了遲暮腿上,他翻開手機相冊,一張張地看着。最近的是寧泊以發來的畫,再往前翻,是假期旅游時拍得照片。
照片被快速向左翻過,直到翻到了他和寧泊以的那張合照,手指停下沒再繼續。
照片裏的兩個人站得有點距離,遲暮不常拍照,面對鏡頭有些露怯,寧泊以嘴角挂着笑,頭輕微往遲暮的方向偏了一點,周身都被昏黃的路燈籠罩着。
冷風卷着落葉飛舞,遲暮坐在湖邊一動不動,眼眶被風吹得紅了一片。直到手機屏幕自動熄滅,遲暮用手撥掉了腿上那片落葉。
葉子在空中緩緩落下,中途被一陣離去的腳步帶着翻了幾番,換了個路徑,飄飄然落下,最終與其他落葉混合在一起。
無人知曉一片葉子曾經站在多高的樹杈上,見過多美的風景,又經歷過怎樣的風吹雨打,更不會有人關心一片落葉最終的去處。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遲暮最終還是就近找了間空教室自習,那會手機響了好幾聲,到教室後才點開查看,是寧泊以新發來的畫。
這次是類似水彩的畫風,遲暮一個人站在月光下,本應顯得淡漠、疏離,卻被身後的一大片星空弱化,衣擺被風吹起,遲暮眼裏倒映着星河,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無地笑意。
[寧泊以:最新畫作請查收!]
遲暮真心喜歡寧泊以的每一幅畫,也真心喜歡畫畫的人。總是習慣把自己劃分在人群之外的他,突然遇到寧泊以這樣溫暖的人,很難不被吸引。
遲暮看着寧泊以發來的那句話,時間顯示是四小時前。輸入框的光标在不斷閃動,示意遲暮去輸入,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暮心裏反複顯示“正在輸入”,然後删除,又“正在輸入”,又删除。
最終指尖帶着不忍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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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學校要辦籃球賽,學院和學院之間比,讓這幫脆皮大學生都出來活動活動。寧泊以大一的時候進了學院籃球隊,大二升到校籃球隊,和其他學校比過很次,打了整整兩年才退掉。
由于這次學校非常重視,前三名獎品也設立的非常豐厚,各個學院都摩拳擦掌,早早就練起來了。
于是剛退出沒多久的寧泊以,被現在的籃球隊隊長纏着讓他回來再打一場,同樣被纏着的還有沈淮頌。
他倆在校籃球隊那會,一個小前鋒,一個大前鋒,加上當時隊裏還有好幾個體育學院的學長,一整個大殺四方。
以前進隊裏的時候倒也沒想着必須得什麽獎,就是單純喜歡打籃球,喜歡大家一起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感覺。
寧泊以他們拒絕的理由很一致,認為自己大三了,機會應該留給新人,他們就不參與了。可隊長堅持烈女怕纏郎那一套,軟硬兼施磨得寧泊以他倆實在受不了,無奈答應下來。
于是趁着周末沒課,大家聚在一起相互磨合。
寧泊以每次一到休息得時候就翻手機,沈淮頌給他扔了瓶水,坐旁邊坐旁邊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水,然後抹了把汗調侃道:“你這手機裏有什麽寶啊,一早上看了多少回了。”
寧泊以收了手機,擰開水灌了一大口,說:“遲暮一直沒回消息,我怕他是不是胃又不舒服。”
“是誰之前笑我養兒子?“沈淮頌一臉幸災樂禍,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椅子上伸長了腿,感慨道:“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滾滾滾。”寧泊以煩躁得撥弄了一把額前的頭發,有些懊惱地說:“昨天不應該帶他吃那麽辣得菜的。”
“行了,寧老父親,今天是周末啊,說不定人家只是睡個懶覺,沒看到你消息呢?”沈淮頌看他真的擔心,開口安慰道。
“你以為當誰都是陸向榆?一覺能睡到下午。”寧泊以說。
“靠,你這可就不識好人心了啊,我好心安慰你,你還給我整拉踩這一套啊。”沈淮頌不樂意了,“雖然你說得對,但陸向榆今天可真沒睡懶覺。”
“他最近代表學院參加辯論賽,一天到晚也忙得很。”沈淮頌給他解釋。
正說着寧泊以手機響了一下,是遲暮發來的微信消息。
[遲暮:很好看,謝謝你。]
[遲暮:太麻煩你了,你們平時作業就很費時間,再畫這個太浪費你時間了。]
寧泊以從字裏行間品出一絲不尋常,他趕緊回複。
[寧泊以:并沒有浪費時間,我本來平時就會畫一些插畫練手的。]
[遲暮:插畫我知道的,也不只是人物一種,況且總畫一個人對技術提升幫助也不大吧。]
[遲暮:你可以試着畫一畫其他的人或物,不用在畫我上面浪費時間。]
[寧泊以:我沒覺得畫你是在浪費時間,你不用這樣說的。]
遲暮出了一手汗,他拿紙巾擦了擦,繼續回複道。
[遲暮:但是我不能再收你畫了,你這個水平一張插畫價格應該很高吧,浪費在畫我上面太虧了。]
遲暮突然地轉變,讓寧泊以有點摸不着頭腦。他想告訴遲暮我就喜歡畫你,發給你都是自己從很多張裏面選出最滿意的,還有不知道多少張存在電腦裏他自己都忘記了。可他不能說,面對遲暮的拒絕,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回複。
這段時間寧泊以覺得他和遲暮相處的還算融洽,他一直怕之前的事重演,所以和遲暮相處時都克制在朋友範圍內,沒半分越過朋友這條線。
遲暮對他雖然依舊客氣,但也比最開始認識時狀态放松了很多,他以為這就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到今天突然收到這樣的消息。
而且之前遲暮每次回複消息都很及時,只要看到了就會回複,要是沒看到回複晚了,也會先解釋一下原因,再做回複。今天隔了四個小時才回複,也沒說原因,就直接讓自己以後別畫他了,這是早就看到了,但是不願意回複嗎?
遲暮又開始疏遠他了,雖然言語間很委婉,但寧泊以知道,這就是遲暮在躲着他的信號。
寧泊以開始回憶,想來想去,就是從昨天看展回來開始的,當時就看遲暮有點不對勁,沒想到是這個不對勁。
寧泊以覺得自己也沒幹什麽呀,為什麽呢?這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