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随心而動
随心而動
外面天已經黑透,寝室裏沒開燈,對面樓燈光的照射範圍散到這邊,也只剩最後一點光亮。
陽臺上只能看到一個弓着背,蜷縮在椅子上的人影。
等遲暮意識到天已經黑了的時候,他已經和黑暗融為一體,回頭透過陽臺的透明門看了眼寝室裏面,是沒有盡頭的一片黑色.他愣着看了兩秒,又回頭重新陷入恍惚。
遲暮這會腦袋裏一片混沌,只能隐約閃過一張許久不見的面孔,他低着頭盯着眼前,昏暗中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指,那張思念已久的五官卻逐漸清晰。
他目光眷戀地看着,心裏用線條勾勒着五官每一個轉折。
樓下突然有同學喊了一嗓子——“新年快樂!!!”
零點了...
又是新的、和往年毫無差別的一年。
遲暮的手機亮起,不斷收到來自同學們的群發祝福。他打開微信一下一下翻動着,直到所有紅點全部消失,又順手點去朋友圈那裏。
只為清除紅點的遲暮,注意力被一條朋友圈吸引。
寧泊以零點整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一張畫着煙花的油畫,文案也是一個煙花的表情。他們的共同好友不多,遲暮沒有看到任何點贊評論,就孤零零的在那裏。
寧泊以發完朋友圈就退出去了,隔了好一會才漫無目的地重新打開手機,一大堆點贊評論提示,他給評論的幾個逐個回複,然後在占了大半個屏幕的點贊裏,看到了一個不能再熟悉的頭像。
他有點不敢相信,還專門點了一下,等确定了猜測後,他突然松了口氣,不受控制地輕笑出聲,顫抖得嘴巴裏呼出一團白色霧氣。
原來他沒被删好友。
寧泊以試探着發了一條“新年快樂”,消息成功發出去的那一瞬間,剛剛沉下去的心再次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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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收到消息時,情緒已經不會再向上次冬至那樣,輕易掀起驚濤駭浪。
他告訴自己,不過是群發消息罷了,可能是選擇群發對象時,沒注意到自己,不能代表什麽的。
寧泊以手機震動了一下,跳出一條新消息:
[遲暮:新年快樂。]
遲暮看着那張油畫裏的煙花,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去櫃子裏找出暑假旅游時做得陶瓷茶杯。
杯子裏面也有一朵煙花,還是寧泊以當時教他畫的,茶杯也是他教的......
遲暮把兩個煙花放在一起,手指摩挲着杯身,想起那天下午突然出現,點亮他整個世界的笑容。
屏幕上方跳出一條新消息,是寧泊以發來的那副油畫的完整版,煙花只占了一小部分,煙花下并肩而立得兩人才是整幅畫的重點。
緊接着發來的還有一條新年願望——
“新的一年,希望遲暮平安喜樂,萬事順心,所求皆所願,所願皆所得。”
寧泊以新年願望是遲暮。
畫裏中的也是他們兩人,雖然只是背影,但遲暮就是可以确定。
寧泊以看着屏幕上顯示得正在輸入,持續了好久也沒發過來一個字,他苦澀地勾起嘴角,發送:
[寧泊以:什麽新年祝福要寫這麽久呢?]
遲暮看着這條消息,仿佛能聽到寧泊以調笑的語氣,看到他肆意的笑容。
他再也忍耐不住,或是不願再忍。
遲暮起身随意抓了件外套,邊穿邊往外跑。站起身得那一瞬間,他就什麽都不顧不上了,喜歡沒有錯,他喜歡寧泊以。
遲暮終于順着自己的內心,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不再瞻前顧後,不執着于過去未來,能随心為之勇敢一把,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他也願意。
寝室門被用力打開,又夾着風“砰”得一聲關上。遲暮快速穿梭在樓梯上,照着目的地飛奔而去。
他跑得呼吸急促,幾乎是從寝室樓門口飛出來,天空開始飄起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被遲暮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打亂成一個雪花團子。
遲暮出來跑了沒兩步,餘光掃到一個人影,他沒在意,繼續往前奔去,卻突然剎住了腳步。他不可置信得回頭,呼吸急促,微張的嘴唇不斷呼出霧氣,隐在風裏。
是寧泊以。
他坐在遲暮寝室樓下的長椅上,弓着身子,手肘搭在膝蓋上,目光呆滞,長椅旁邊就是路燈,昏黃的燈光夾着雪花從頭頂灑下,被風掠起得發絲變成金黃色,手裏拿着一支正在燃燒得仙女棒,閃爍着星星點點忽明忽暗,直到最後一點燃盡,變成一絲缭繞的煙霧,他嘴唇微張,輕輕吹了口氣,最後一點溫度随之消散。
遲暮心裏的亢奮被撕心裂肺得疼痛取代。
他擡腿一步一頓往前挪動,迫切地想要知道寧泊以為什麽會在這裏,又在這裏多久了。遲暮的步子越邁越大到重新跑起來,最終站定時,帶着一陣雪花撲在寧泊以臉上。
寧泊以看到面前站了個人,面無表情地擡頭,卻看到了眼睛通紅,呼吸急促的遲暮。
他整個人都傻了,怔怔地看着遲暮,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凍出幻覺了?
遲暮看他臉頰、耳朵全被凍紅,顫抖着聲音率先開口:“你在這多久了?”
白天的時候陸向榆他們約寧泊以一起出去跨年,可他實在沒心情,就拒絕沒去,一個人在畫室待不住,想着出來散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遲暮寝室樓下,放假大家都出去玩了,學校裏的人格外少,他就順勢坐在椅子上發呆。
寧泊以沒奢望還能再見到遲暮,今天在這裏也只是想離遲暮近一點。
寧泊以在外面已經四個小時,凍得嗓子都是啞的,他喉嚨上下滾動“咳”了一聲,呼吸間已經和空氣一個溫度。
“去年就在了,”他啞着嗓子低聲回答,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補充道:“坐這一年了。”
他還坐在椅子上,遲暮就站在面前低頭看着他,聞言眼睛更紅,“你快回去吧,太冷了。”
遲暮本來攢了一腔話要說,這全部都往後放,寧泊以在外面太久了,現在快零下二十度,遲暮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但他不想寧泊以生病。
“哦。”寧泊以這會耳朵只聽自己想聽的,他自動屏蔽遲暮催他回去得話,撐着椅子,搖搖晃晃着站起來,然後攥着手反問:“大半夜的,你怎麽在這?”
遲暮沉默着,突然伸手環抱住寧泊以的腰,整個人因緊張而全身顫抖,确定寧泊以沒推開他後,把頭輕輕靠在寧泊以肩上,悶聲回答:“來找你的。”
突然地擁抱讓寧泊以冰冷的身體更僵,不止行動僵,腦子也僵,他直挺挺地站着,問了句廢話:“找我幹什麽?”
遲暮擡起頭,雙手輕輕捧住寧泊以冰涼的臉,認真道:“想當面跟你說新年快樂。”
“我也要許願,”遲暮看着他的眼睛說:“希望新的一年,寧泊以鮮衣怒馬,煙火燦爛,披滿驕陽,所向披靡。”
說到最後,遲暮深吸了口氣,小聲道:“還有最後一句。”
“什麽?”寧泊以追問。
他在遲暮剛開口的時候,就忍不住環上他的腰,遲暮每說一句,手上的力氣就大一分,兩人的距離就更近一步。
“寧泊以還能喜歡遲暮。”遲暮語氣中帶着猶豫,這麽多天過去,他很怕寧泊以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話音剛落,他被寧泊以一把攬進懷裏,胸膛相撞,遲暮也順勢環住寧泊以的脖子,他們用盡力氣死死地抱着對方。
寧泊以冰涼的鼻尖貼着遲暮脖頸,急切道:“我喜歡,我喜歡的,寧泊以沒有一天不在喜歡遲暮。”
遲暮埋在寧泊以懷裏,胳膊下移在他後背來回摩挲,試圖把自己身上的溫度傳給對方。
“之前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遲暮鼻間酸澀,喉頭哽咽:“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遲暮一句句地說着喜歡,好似要把之前寧泊以跟他說,而自己沒有回應的一次性補上。
“不是你的錯,”寧泊以揉着他的頭發,一如既往的溫柔回應:“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那些話都不是你的本意,我都知道的。”
他們在漫天大雪裏緊緊相擁。
是失而複得、是虛驚一場、是久別重逢。
一個人走了太久,遲暮預想得未來是一如既往、一複一日的機器人生活,回想初次見到寧泊以時,看到他總是勾起得嘴角,眉眼彎彎的笑容,遲暮終于不再抓着那一點夕陽餘晖不放,只要和寧泊以在一起,什麽風景都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情緒稍微有所平複,遲暮一會給他暖着手,一會暖着臉,着急道:“你快回去吧,太冷了。”
“不想回去。”寧泊以把人重新抱在懷裏,笑着耍賴:“這樣就暖和了。”
遲暮愛極了寧泊以笑得樣子,從初見就是,寧泊以有太多個讓他心動的瞬間。
好不容易互通心意,一時間誰都不願意分開,怎麽抱都不嫌夠,遲暮腦袋抵在寧泊以懷裏,支支吾吾地說:“要不...去你畫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