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狼朗
“老板好,我要三斤沙駝肉,靠腿的那一塊。”楚暮照例去往城西的肉鋪,也按着往年的習慣來,要了沙駝肉。
肉鋪的丁老板一臉橫肉,看上去頗有些兇相,人倒是不兇,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牙,利索地拿刀砍了足量的駝肉,最後給她拿油紙和草繩捆紮好。
“小暮啊,每次看見你來,就知道又要年關喽!”
楚暮笑着把金铢遞給他,附和他說:“是啊,又要過年了。”
“哎,今年桃子買到了嗎?”丁老板知道這小姑娘總愛在大冬天買水桃,可這空寂城臨着西荒大漠,哪來汁水甜美的桃子,又是冬日,桃子可是千金難得。
“我托人給我帶,往後就不用愁了!”楚暮笑着回答他,也正打算去找狼朗。
“喲,托到人了?”丁老板嘿嘿一笑,“是往來南方倒賣東西的商客嗎?”
楚暮想了想,說:“是吧?”
她上次在博爾古從沙匪手裏救回了一個人,就是狼朗,人家說要報答,結果楚暮試試看地想着問人家要了蜜桃,竟然真碰上了。
郎狼這家夥的親戚似乎是倒賣貨物的商客,往來砂之國和澤之國,捎帶些桃子總是不難的。
“這可好,解決你不少麻煩呢,不過要我看,你這麽喜歡吃桃子,幹脆搬到南方去住,葉城啊、帝都啊,都是了不得的地方呢,水果蔬菜四季都供着!”
楚暮搖搖頭,“我可住不起大城市,空寂城就挺好啊,丁大叔,我走了啊,下次再來就是明年啦。”
“好嘞,你慢走啊,可小心些!”丁老板看着小姑娘拎滿了大包小包離去,啧啧嘴,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總不見她家大人,任由一個瘦癟癟的丫頭來準備年貨,不過小姑娘力氣倒是大,這麽多東西也扛得走。
楚暮拎着東西拐向空寂城北門,卻不是回古墓的路,她還沒走到城門那兒,要趕去見的人就在半路截住了她。
正是她要找的狼朗。
“你要的桃子。”少年将一大袋澤之國出産的蜜桃遞到楚暮眼前,還沒等她接過,忽然又拿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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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還沒明白他想幹什麽,只覺得肩上一輕,她原本扛着的大袋東西就被狼朗提走了。
“哎,我拿得動!”
狼朗看了她一眼,只說:“我給你拿吧,送你回家。”
楚暮忙搖頭擺手,連連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你也別送了,你不需要站崗嗎?”
她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住在空寂山下的古墓裏,師傅說過,此事不能聲張,她出去和薩其部的小孩野的時候,也沒透露出自己的身份,畢竟,劍聖這一脈,在如今的滄流帝國,還是低調些更好。
空桑人的劍聖,也可算作前朝餘孽,和當世的朝堂總是格格不入,這個時候楚暮已經完全忘了自己還流着冰族一半的血,只把自己代入了空桑人的概念裏。
狼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甲,想起這身衣服代表的意義——空寂城北門的守衛,自然是不能擅離職守,他頓了頓,堅持說:“我給你送到西門吧。”
“不麻煩你嗎?你的城門怎麽辦?”
狼朗道:“已經讓別人替了我的職,可以送你一程。”
楚暮不好拒絕人家的一再好心,只好說:“你這麽特地送我,我還真不好意思......”
想了想,楚暮最後摸出一大把金铢塞到他手心。
“一半是給你幫我帶桃子的錢,還有一半,算作給你的感謝......雖然送金铢很俗氣,但是金铢能抵萬物嘛,你看天冷了,你多買條棉衣穿也是好的啊。”來自一個辛苦上過班的人掏心掏肺的真話,楚暮瞄了一眼他貼身穿的玄甲衣。
“上頭發的衣服,總歸有些薄,空寂城的冬天可是很冷的。”
狼朗盯着金铢看了一會兒,很是順從地塞到自己的衣袖裏,對她點頭道:“好的,多謝。”
“不謝不謝,我還得多謝你幫忙帶桃子呢,”楚暮眼珠一轉,不好意思地問:“總讓你那什麽親戚帶桃子,是不是不方便啊?我要再多給些金铢嗎?”
狼朗直接兩個字拒絕她,“不用。”
“你上次的傷好了吧?”楚暮怕氣氛太尴尬,主動挑起了話題,可是她忘了他上次受傷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狼朗也是個不會談天的主,直奔主題道:“好了。”
楚暮忙點頭,“哦哦,那就好。”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裏,她跟在狼朗身側,距離五六步的距離,不近不遠。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城西走,不出半刻,已然臨近西門,一眼便透過城門,望見城外灰黃的沙塵色調。
“到了。”狼朗簡短地陳述事實,将手裏的東西再遞還給她。
楚暮毫不費力地接過,一個抛灑甩到自己肩膀上,動作潇灑利落,最後對他露出一個笑,道:“多謝了!有什麽要打架的事,可以找我啊,比如說被你的前輩們欺負一類的,盡管來找我,我給你找場子!”
狼朗明顯愣了愣,然後在她明亮的笑容裏緩緩點頭。
按照他的人物設定,功夫不高,所以被欺侮時候他的還手能力也應該不高,所以讓她來幫忙也是合理的。
狼朗默默打了腹稿,在考慮下次是否需要演一場‘被欺侮’的戲碼來增加好感度,以便他更好地完成任務。
他看着小姑娘愉快地離去,還哼着他從未聽過的奇怪歌謠,暗自對‘被欺侮’戲碼打了叉——戲不能演太多,戲就是戲,總會存在讓人看穿的纰漏。
必要時,他需要投入真情實感,才能取得更完美的結果。
北門守衛這個角色,他還得盡職盡責地演下去。
狼朗站直身體,朝空寂城北小跑回去。
“煥兒,你去哪兒了?”雲燭站在門口,等着他回來。
“出去玩了。”雲煥回答得很平靜,對于自己被打的信息不透露一絲一毫。
雲燭将手上的水漬擦在圍裙上,很開心她的弟弟能跟同齡人出去玩耍,這才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想到雲煥剛被救回來的那個狀态,她都害怕他一直沉湎在恐懼裏出不來。
她跑過去拉住雲煥的手,覺察到他的輕微顫抖,卻不動聲色地将他往屋裏繼續牽走,“我們上個月攢的錢,今天拿去買肉了,我給你和焰兒燒了肉湯,正好可以補補身子,快去吃晚飯。”
雲煥點點頭,對此沒表現得太過開心,他忽然反手拉過雲燭的手,說:“我......”
雲燭一愣,“什麽?”
“沒事,我大約是玩得太過了,有些累,先進去休息一會兒,你和雲焰先吃吧。”
雲燭伸手撥開他額頭因汗沾濕的發縷,輕聲說:“那你先去歇着,我給你留上飯菜。”
雲煥輕輕點頭,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雲燭望着他急速跑走的身影,忽地伸手抹去眼角流下的淚水,她隐約可見他極力掩藏在圍脖下的青紫傷痕,她一眼便看出雲煥這家夥死撐的樣子。
因着他們是冰族人,在這西北牧民居多的空寂城裏,過得并不如意,她知道鄰近的牧民孩子,欺負他的人可不少,他就是一邊挨打一邊忍耐,從不會向自己吐露分毫,這是怕自己擔心。
雲燭在猶豫,不知是否應該再去藥房裏賒些化瘀的藥來,可是他們上次的草藥錢還未及時還上,只怕這次不會太好賒得來。
“大姐!快來吃飯!”雲焰忽然從裏屋伸出腦袋,催促着還在大門口站着的雲燭,她疑問道:“二哥呢?”
雲燭搖搖頭,示意小妹自己先吃飯,她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做什麽?”
雲焰只瞄了雲煥的房間一眼,一下子就猜到了結果,她的聲音忽然變大了,“又要去給他賒藥?”
雲焰重重地哼了一聲,還帶了幾絲鄙夷,“打不過人家就不要出去啊,就算遇上了,讨個饒不就好了,偏偏愛死犟不說軟話,又遭人打了吧?”
“雲焰!”雲燭難得嚴肅起來,一聲喝止停住小妹的繼續說話。
雲焰撇了嘴,氣得摔了門進屋去了。
屋裏的少年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他捏着拳頭,臉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