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罰

“斬、舍、離……每一個字都表示這套劍招的迅捷和利落。”

授業校尉給他們稍做了解釋,右手劍打出了一個好看的劍花。

六萬四千尺的白塔之下,是占地十頃的講武堂,講武堂後位的操練場上,正在講課的可不止劍術的授業校尉。

就在楚暮這一班人的斜對面,不過六丈遠的地方,還有另一個校尉在講課。

這一屆新生的空手搏擊,也将在操練場上長期展開。

“空手搏擊的要點,就是你自己的身體,肉、骨,甚至于你的血液,若是利用得當,也不免為殺人的利器……”

“劍為百兵之首,殺人的最好的利器……”

“你的拳頭可以殺人……”

“你的劍可以用來殺人……”

兩個校尉的高聲教學交織在一起,竟然聽得讓人有些想發笑。

想笑的人不多,楚暮算一個,她不喜歡長篇累牍的理論,就喜歡實踐,而現在授業校尉叽叽歪歪的,正在講“劍”的由來。

所以楚暮思緒漫無邊際,有點走神,她時不時偷看遠處的人群,那裏站立的少年身子筆直,正在認真地聽課。

楚暮心裏有些感慨,當初那個又矮又瘦的小孩,如今都長這麽大了,啧啧,養孩子真不容易。

她老阿姨的心态又發作了,現在已經開始回想到當初地窖裏撈出來的孩子……

楚暮還沒回想完,就被身側的沉乾推了推,他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疑問道:“你走神了,在看什麽?”

“啊?”楚暮立馬收攏心思,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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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看誰?她在看新生裏的那個漂亮小子呗!”後排的季非冷不丁插了一嘴。

“聽說我們的空手搏擊第一名,去和新生對打的時候,被一個叫好看的小子迷住了,還當衆說了胡話……”

“那個新生叫什麽來着?”季非故作思考,又突然想起來似的,伸手去拍他的室友肩膀,“哦,叫雲煥,啧啧,也是個平民,沉乾,你可得小心,她可能就好這一口?”

“她可能就喜歡平民?小心她換了新歡……”

沉乾臉色未變,只看着季非,笑說:“你這麽說,楚暮會打你的。”

“季非你特麽皮癢是不是?”

楚暮果然一聲高喝,不僅驚到了身邊人,連對面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楚暮、季非、沉乾,出列!”校尉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直接喊了三人出列。

雲煥聽到了熟悉至極的人名,擡頭看向那裏。

被叫出列的三人,正低頭聽授業校尉的訓導,那個姑娘也垂着腦袋,目光流轉在自己的鞋靴上。

楚暮這幅樣子,大約想的是“自己的鞋怎麽這麽髒”一類的問題吧,她絕不會聽得進校尉的訓導字眼。

雲煥很了然,似乎對她所有的小動作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的确,現在楚暮盯着自己的鞋子看,腦子裏想的就是——她的鞋怎麽這麽髒?

明明剛刷了沒多久……

“楚暮。”授業校尉突然叫她。

“啊?”楚暮猛地回神,擡眼去看他。

“态度不端,罰站兩個時辰!”

“啊?”她根本沒明白自己哪裏态度不好了,剛想開口反駁,就被沉乾拽了拽手。

他的意思是,這種時候,安靜順從才是上策,越反抗頂撞、越不好。

楚暮當然明白,她只能憋住了,氣得臉發紅,硬邦邦地站在原地。

“好了,第一堂劍術課已經上完,散了!”

授業校尉直接宣布下課解散,唯獨留了楚暮在操練場上,他走前還看了一眼楚暮,冷聲說:“不管是上課還是訓導,你都需要集中精神好好聽講,別以為你的魂游天外我看不出來!”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門閥子弟!”

楚暮這次乖乖地站好,認罰。

她的确走神了。

楚暮認真地反思一下自己的心态。

覺得自己是有些驕傲自滿了,因為自己最拿手劍術,所以對于授業校尉的理論講授不願聽講……

那句什麽話……對了,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

楚暮你個智障,天資都沒人家好,還有資本驕傲?

趕緊清醒一下,記住她不是什麽帶光環的女主角,在這個不安全的世界裏,只有強大的實力才能保命。

突然轟隆一聲,有水滴落在楚暮的臉上。

她擡起臉,才發現下雨了。

初春的雨來得迅猛而熱烈,透涼的雨滴已經連成線,從頭到腳給她砸下來。

楚暮心裏罵了句卧槽,她是想清醒一下,但是不用如此順遂心意地下雨來讓她清醒吧?

真特麽冷。

她抱起胳膊縮了縮身子,卻不打算跑開去找個地方避雨。

軍令如山,便不是在軍中,那句讓她罰站一個時辰的話也足夠了,楚暮不能走。

現在才過了多久?

看來只能祈求老天爺給點面子,灑灑水就好了,不要下太久……

又是一聲春雷炸響,厚重堆疊的雲層看上去不會輕易散去。

楚暮的發頂已經淋濕,好在校服給力,是避水的料子,她得感謝這麽給力的校服。

不知什麽時候,身後冒出來的人給她撐了傘,那一方傘面遮住楚暮頭頂的雨線。

楚暮回頭便看見了沉乾的笑臉。

“帝國好隊友!”楚暮誇了他一句,真心高興。

沉乾從衣袖裏摸出幹淨的方巾,遞給她,道:“你頭發濕了,自己擦擦。”

楚暮笑着接過,回了他一個“謝謝”,剛擦了眼角,就瞥見另一個執傘的人朝她走過來。

她的嘴角流出壓不住的笑,趕緊朝那人揮了揮手:“師……雲煥!”

沉乾轉過頭去,看着那個表情冷肅的少年走過來。

這家夥……

雲煥只看了沉乾一眼,便不再停留視線,似乎只專注于眼前矮他一頭的姑娘。

“以後認真上課。”

他的囑咐是冷冰冰的,又帶着不容置喙的語氣。

但是楚暮接受良好,對于他的說話方式沒什麽意見,只是笑着點頭答應他。

雲煥看着她透濕滴水的頭發,繼續語調平穩地囑咐她,“回去記得溫水洗頭,頭發幹了才能睡覺。”

“好。”

雲煥拿了兩把傘,自己撐出的一把,還有一把未開封的新傘,他将新傘塞到楚暮手裏,然後說:“自己撐着,我不陪你。”

“好好好。”

楚暮接過傘,撐開傘骨。

沉乾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顯得多餘,他撐在楚暮頭頂的傘,已經被她打開的新傘代替。

雲煥這才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她已經有傘,你可以走了。”

沉乾頓了一頓,然後揚起一個熱情的笑容,說:“好的。”

他又沖雲煥伸出手去,笑道:“我叫沉乾,是楚暮的朋友。”

隊友和朋友,有時候就是一樣的。

雲煥擡眼看他,只覺得這個笑容和煦的家夥,比狼朗更令人讨厭,笑得虛假而刺眼……

“雲煥。”他報了名字,不再多說什麽,伸出手去回握。

兩人輕輕一握手便立即分開。

“楚暮,他也是你的朋友嗎?”沉乾問她。

“嗯……朋友,我們在空手搏擊課上打過一架,發展出了革命的友誼!”楚暮随口胡扯,她和雲煥交好的事情肯定會被人知道,又不能說這是她師弟,也就只能瞎編他們在空手搏擊課上,那是不打不相識……

沉乾笑着誇了雲煥,說:“長得真好看。”

雲煥對于這種誇贊沒有一點反應,他直接拿出了拎着的布袋,塞給楚暮。

“這是什麽?”她問着,打開一看,竟然全是圓滾滾的桃子。

“蜜桃,新鮮的,比腌漬過桃肉的好吃。”

這是雲煥四日前在永陽坊的攤販上買的,他可還記着那晚上來送桃脯的沉乾,還有在永陽坊看到的少年。

“哎,不錯!”楚暮大力地拍了拍雲煥的肩膀,然後摸出兩只桃子,給雲煥和沉乾一人塞了一個,“這裏挺多,你們也拿去吃!”

雲煥接過桃子,當着她的面直接咬了一口,“甜的。”

沉乾卻是放進了衣袖,笑得燦爛無比,告辭說:“既然楚暮你有傘了,我也不用在這兒了,那我回去了。”

“我還有課,走了。”雲煥也告辭。

楚暮揮手,“走吧走吧,讓我一個人站着冷靜下,一個時辰很快的。”

兩人差不多同時離去,方向卻是不同的,一南一北,各自走開。

授業校尉站在遠處,目光看着的是楚暮那邊。

“我說你不用送傘的吧?人家漂亮姑娘有的是少年郎送呢!”說話的人正是承訓校尉。

授業校尉看了他一眼,說:“講武堂十數年來沒有平民子弟入學,這兩年倒是打破常規。”

“沉乾和雲煥,都出自鐵城永陽坊……”

“大概是永陽坊人才輩出?”承訓校尉胡亂猜測。

授業校尉看了看天色,眯起了眼睛,“人才輩出是好事嗎?”

承訓校尉回答他:“是好事啊!乃帝國之幸,不是麽?”

“只有亂世,才會出這麽多妖孽般的人才……”

“亂世?”承訓校尉笑了笑,道:“在三軍的武力鎮壓下,總歸是亂不起來的。”

“是嗎?”

鲛人、空桑亡靈、西荒的牧民……甚至于翻越慕士塔格而來的中州人,有太多的不确定,雲荒,真的能安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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