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糖
容不得多做他想,雲煥和楚暮上報了戰果後,立即被召回了帝都。
她回到第九軍的駐地,神情冷凝,她需要安排此役傷亡者的後事,也需要等待上頭對這次任務失敗的處罰,哪一項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撫恤都逐一發下去了?”楚暮詢問軍輔,她帶的第九軍一支小隊,幾乎都折損在桃源郡一役中,死傷不少,按帝國的規矩,死者家屬可領萬铢、傷者千铢。
千铢、萬铢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人死了便是死了,再多的金錢也換不來一個鮮活的生命。
“已經發了。”小段輕聲嘆息,他本想給任務歸來的隊友們辦一個洗塵宴,如今,卻是辦成了告慰宴。
“少将,你的傷沒有大礙嗎?”
楚暮摸了摸肩膀,說:“沒事,已經開始結痂了,你去忙吧,再好好安撫一下殉職将士家屬的情緒......麻煩你了。”
“好,屬下先行告退。”小段領了命,向外退去。
楚暮看着小段離去,眼神漸漸放空——她作為将領,自然出席了這次傷亡将士的告慰宴,那些家屬每一聲壓抑的哭音都讓她心悶不已,還有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在控訴楚暮為何死的不是她。
死的為何不是她?
若非潇的牽制、若非雲煥的救援,在那個傀儡師漫天的引線之下,說不準她也要殉職了——那是一種怎樣詭異而強大的力量,她肩上的傷口時至今日都還遠遠未好。
楚暮嘶了一口冷氣,摸着左肩的傷處。
戰.争就是絞肉機。
将遇的未來,可能正如雲煥所說,鲛人、冰族、空桑人、中州人......又是一場無法阻止的大紛争,所有人的愛恨情仇和悲歡離合都不值一提。
“雲少将!”小段正退離正門口,遇見了前來的雲煥,忙做了抱拳的軍禮。
雲煥只向他點頭,随後便擡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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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呆坐的姑娘似乎在他的腳步聲中回過了神思,楚暮驀地回頭,便見了雲煥。
“你來了?坐......”
剛想招呼他坐下來,楚暮四下掃了一眼,卻發現偌大的天井裏,竟只有她坐的這把躺椅。
于是她噌地一聲站起來,算給雲煥讓位置。
“來來來,這個你坐。”
雲煥只看了一眼她讓開的躺椅,搖了頭,問她:“你家只有一把椅子?”
“是有很多把,你自己進屋去搬。”楚暮懶得動作,見他沒有坐下的意思,索性自己一屁股坐回去。
“你倒是不見外。”雲煥徑直走過去,竟是直接靠着她的身側坐了下去。
躺椅并不小,也不大,兩個人坐一起就顯得有些擠了。
楚暮顯然沒料到雲煥會坐過來,她駭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外挪了挪。
雲煥毫不在意,湊近她的臉側去看那道結痂将脫的劍傷,皺眉問楚暮:“消疤的藥膏塗了?肩上的傷好了?”
“塗了塗了,好了好了!”楚暮向後又挪了一寸,忙問:“你特地過來做什麽,就問我的塗藥和肩傷?”
“上面的罰令下來了。”
“什麽?”楚暮一下子凝了神。
“桃源郡失利,折毀風隼十五架、征天軍士兵傷十三人、死三十二人,依照軍律二十四條,将首應記大過、降一級、鞭五十......”
楚暮看着他,問:“所以我們.......”
“但巫彭攔了下來。”
“戴罪立功——他下放了一個秘密任務。”
“你應該會想去......試飛墜落在博爾古的迦樓羅,需要我們帶回如意珠。”
“如意珠?”
楚暮一怔,早就聽聞這個巨大的恐怖機械試飛了數次,都沒有成功,如今又墜毀在了博爾古,卻遺失了迦樓羅重要的動力源。
“如意珠全名純青琉璃如意珠,來自鲛人的庇護神,這就是此次秘密任務的重點,我已接到了巫彭的令符,”雲煥垂了垂眼睫,繼續說:“這并不是一個好任務——茫茫大漠,一顆珠子不過是渺小至極的東西,若是在時限內找尋不得,便又是一次失利。”
“接連兩次失敗,處罰只會更重。”
楚暮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寬心一些,“會找到的,我和你同去是吧?”
她忽然笑起來,似乎對于不太樂觀的未來沒什麽憂愁,眼睛都亮閃閃的,“快八年了,我正想回大漠去見師傅,不然屯着這麽一大包靈丹妙藥得犯愁,托人帶又不方便......師傅一定沒想到我們都長這麽大了!”
“現在快入春了,早桃上市了嗎?我要不要給師傅帶一袋過去?”
“對對對,我要穿紅裙子過去!”
“啊,還有小綠!也不知道它......”
看着她興高采烈的樣子,他原本沉沉壓在心頭的事情似乎都輕了些許——所謂戴罪立功的任務、雲焰被革去聖女的稱號......
雲煥輕笑一聲,附和說道:“也正好可以告訴師傅我們的事情。”
楚暮臉上的笑容卡了一下,有些明知故問:“什麽事情?”
“已訂親,将成親的事情,又或者說......”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我們相.好的事情?”
“相.好”這個詞真是......
楚暮當即往後退了一大截,原本就坐到躺椅的最邊沿,眼下就是要直接坐空了,她身子一晃,趕緊站起來,又要施展老招數——逃了再說。
雲煥顯然輕車熟路,知曉得十分清楚,在她邁出腳步的一剎那就捉住了楚暮的手腕。
“為何我一說這方面的事情,你便要跑?”
他盯住楚暮的眼睛,猜測問她:“害羞?”
沒想到楚暮梗着脖子直接說:“對,我見你害羞!不行嗎?”
徑直盯着他清亮的眼,楚暮的硬氣只維持了一小刻立馬就縮了回去,她臉上飛快地爬起紅暈,別開了視線。
“那你得多習慣才好,總不至于每次逃走……”似是想到了什麽,雲煥眉梢一挑,小幅度地仰起脖子,“上次,你不是很直白麽?”
楚暮皺眉,“我直白了什麽?”
雲煥一指自己的脖頸處,語調上揚,“你記不得?”
她順着他的指點望過去,只看見一小截好看的脖子。
脖子?
脖子?!
楚暮眼下一黑,立馬想起自己撲上去親人家脖子的一幕。
這下可好,雲煥只看見她臉紅得越加厲害,幹脆木愣愣地杵在原地。
“記得的吧?”見楚暮沒有回應,他站了起來,微微偏過頭去,語氣裏帶了幾分蠱惑,“我幫你想起來?”
他所謂的“幫你想起來”,是付諸實踐的行動——楚暮驟然聞見了清冽的冷香,那是來自眼前人的味道,而觸覺上的回饋,便是自己脖側溫熱輕柔的一吻。
已然不是溫熱了,而是灼燙的高溫,從輕吻處燃起來的溫度,一路蔓延,直接燙到了心底。
雲煥一吻之下不曾遠去,近乎貼在她頸邊,噴灑出的呼吸像是小綠的爪子撓在楚暮頸上。
她此時仍在身體僵住的狀态,連神智都還未及時上線,雲煥卻像終于得了一粒糖果的孩子,一旦嘗到了甜美的滋味,便不滿足于到手的糖果數量。
總要更多才好。
他空出來的手已經環住了楚暮的腰線,施力将她往自己懷裏帶,待到貼住身子才略略放寬了力道。
輕吻從頸部上移,順着她的下颌線直至唇角。
這種事情上,不論以前還是現在,她從來反應慢了不止一拍,直到雲煥輾轉加深了吻,楚暮才拉回了神思,可惜她所有的反抗都顯得綿軟無力,而身體的愉悅顯然告訴自己,她這只大齡單身狗……幾乎已經完全沉淪到他的親吻裏。
自家師弟這麽會撩.人,師姐受不住,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少将,我……”
“!!!”
小段折回來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麽一幕,登時捂住了眼,然後急忙轉過身,一邊跑出去一邊說:“我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
乍聽聞第三人的聲音,楚暮反射的動作倒是飛快,一下子炸起來,先是猛地推開雲煥,然後再跳開了一丈的距離。
此時小段已經跑走了,又只剩下她和他,楚暮和雲煥面面相觑,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似乎是動作太大,再度扯開了肩上的傷口,楚暮忍不住嘶了口冷氣。
“怎麽了?”
要上前的雲煥當即就被她擡手攔住,只聽楚暮立喝一聲,“你站住!別過來!我沒事!”
雲煥才不理她,直接上前,見她左肩滲出衣料的血漬,皺眉冷聲道:“這就是你說的傷好了?”
“……我自己可以再止血包紮。”
“過來,我給你上藥。”
“……”
她還是乖乖走了過去,說好的師姐威嚴呢?
大概從未存在過。
這麽一打岔,楚暮原本沉重的心情都輕松許多,看來,戀愛這種東西,果然會讓人上瘾?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甜甜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