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辛錐

“下手要快準狠,并且不留痕跡,刑罰也是一門藝術——”辛錐高坐在皮椅上,訓導他手下的幾個施刑酷吏,笑得愉悅而高興,“就如同最裏面上頭要求照顧的那個重囚,如何在不廢去他行動力的同時,一點一點磨去他的求生欲?”

“剝皮、斷筋、碎骨此為重刑之法,對哪些人可以施此刑,就需要注意了——他不行,上頭可不要廢人,所以這類重刑不能用。”

“輕刑的花樣就多了,花臉、翹甲、折骨再生,對付那個硬骨頭的笑臉家夥,是為最妙,拿燒紅的鐵刀化開皮肉,任他是多好看的相貌都......”他正說到興勁處,卻冷不丁被前來報告的下屬打斷了。

“頭兒,有人要見那個重囚。”

辛錐啧了一口,顯然對于打斷他教導的人很是不滿,但是他仍舊站了起來,去牢門口引人,誰知道來天牢裏會見的人是不是某個大人物呢。

貴族也好、門閥也好,來這裏的又不少,比如巫鹹和巫姑向來是這兒的常客,要死囚煉藥的、實驗的、還有某些個貴族的小姐或公子哥需要尋求刺激的——他們哪一個不是光鮮亮麗的上層人物?

從鐵門口出去,看見這次要進牢探望的,是個着了軍裝的年輕女人。

辛錐眼睛一亮,打量着她。

楚暮上次來天牢,可沒撞見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家夥,不算是‘以貌取人’,而是這個身材矮小的侏儒的确長得有礙觀瞻。

“這可不是姑娘該來的地方,肮髒、污穢、還有濃重的血氣,”那個只到她肩膀高的獄卒奇怪地笑,上下打量着楚暮,在望見她臂環角上繡的銀線金翅鳥的時候,眼瞳微微一縮,“原來是貪狼少将啊,那就更怕髒了您的幹淨鞋子。”

楚暮極不舒服,他看過來的眼神,只讓自己覺得仿佛被條陰冷滑膩的蛇爬過身子,她眯細了眼睛,快速掏出一包金铢,扔給他。

“可以進去了吧?”

他掂了掂入手的錦袋,收進了懷裏,臉上浮起的笑容虛僞得很,說道:“少将要見的是重囚,這讓我們可不好做,萬一被上頭發現,少不得處罰,說不定還要掉腦袋呢。”

楚暮冷笑了一聲,又摸出一袋更重的金铢,再次抛給他,“夠了麽?”

“嘿,少将往裏走吧,小心您的腳下,可別踩空了。”

楚暮避開他在前引路的身子,自己徑直走了進去。

Advertisement

辛錐當然察覺得到她的厭惡,在人走遠後低低地嗤笑一聲,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帝國明月?呵......倒是膚白貌美。”

昏暗的地牢裏忽而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過腦袋,看見從牢門進來的姑娘依舊提着食盒。

“你來了?又送來什麽吃食?”沉乾的聲音低了很多,帶着幾分高興,人卻是隐在暗處不曾出來。

“對,我又來送吃的了.......”她忽然在牢房裏嗅見了濃重的血氣,趕忙跑過去,“沉乾?”

窩坐在陰影裏的年輕男人身上透着濃重的血氣,她跑近了才看清他原本幹淨好看的面龐上,有一條從嘴角劃出到耳根的巨大傷口,十分新鮮,都還往外滲着血。

他捂了捂自己的側臉,似是想笑,卻笑得有些痛,“現在動嘴吃東西比較不方便,你下次帶流食來會好很多。”

“誰幹的?!”楚暮一眼之下,滿心的憤怒幾乎就要噴薄出來,手中的食盒直接摔在了地上,“誰劃的!?”

沉乾忙去救打翻的食盒,一邊小心地放好,一邊說道:“別生氣,這不是天牢的慣常操作麽,況且一道傷而已,沒有大礙。”

“沒有大礙你個頭!”楚暮看着他坐在地上,摸出一塊糕點,碾碎後小心地塞入口中——每動一下嘴都會牽扯到他臉邊的傷口,他一邊嘶氣一邊感慨糕點的軟糯好吃。

楚暮心裏的憤怒都在這一刻化成了心疼,她蹲下去想摸他的臉,卻又不敢真碰上傷口,她咬着牙說:“是不是外頭的酷吏做的?我非去揍他們一頓不可!”

“等你揍完了,到時候他們反過來又折騰我。”沉乾勸住她,他知道這是蘭绮絲吩咐下去的小動作,可不是揍一頓酷吏就能解決的,何苦讓她費力氣來摻和一腳。

“我......你的臉,艹,我真的很生氣!”楚暮爆了.粗.口,捏着拳頭,憋着的憤怒卻發不出來,臉都有些漲紅,反而這個當事人淡定得很,對于自己的臉似是毫不在乎。

“我倒是不太生氣,”沉乾吃了幾口食物,再次建議她:“你下次記得帶流食,我現在吃東西不方便。”

“好,給你帶流食!”楚暮怒氣十足地答應他,想起什麽,站起來就打算出去——出去一趟給他帶傷藥,“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先給你去拿藥!然後出去揍他們一頓!”

“不用了,這邊酷吏動完刑就會上藥,倒是好得很,”沉乾拉住她,努力扯出一個弧度不小的笑,“你這般生氣,是不是我漂亮的臉蛋不好看了?”

“你!”楚暮瞪了他一眼,說道:“是,不好看了!”

“我真佩服你...你還有心情打岔?”她氣道,看着他完好的另一邊臉,“他們憑什麽對你動手?你的刑罰都未判下!他們這是亂動私刑!”

沉乾頓了頓,并不想告訴她這其中催化下手的巫彭勢力,只含糊地說道:“也許是天牢的慣例?誰知道呢,不過他們的手段是挺多的,我邊上這位死囚,剛被拖去敲碎了骨頭,聽聞還有剝皮的酷刑......”

楚暮趕緊打斷他:“停停停!你這麽風輕雲淡地和我讨論刑罰真的不要緊麽?”

“我不怕呀。”沉乾攤了攤手。

“你不怕我怕!”楚暮瞪了他一眼,“你是有心多大?碎骨、剝皮的,難道你想挨個來一遍?”

沉乾知道巫彭不會要一個‘廢人’,所以剝皮、碎骨這類的重刑,還真輪不上他,所以也算有恃無恐。

“你且放心,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楚暮一口打斷他:“放心個鬼!不行不行,我得想辦法......”她倏忽站起來,擡步就往外走,“你等着我,我去想辦法給你救出來!”

“楚暮!”沉乾想要叫住她,卻截不住她跑起來的步子——她這般憂心自己,雖說可能只礙于多年的交情,但是......他忍不住笑起來,這種行為,竟然也能讓自己如此雀躍高興。

辛錐沒料到,她花了大價錢進去探望,不過小半刻便急匆匆跑出來——大約是牢中的血氣腥臭讓她受不了?

楚暮驟然剎住腳步,停在辛錐身前,面沉如水地又掏出一袋金铢,連帶着幾顆少見的避水珠,“這些東西,能讓你們對他少用刑麽?”

辛錐把玩着到手的珠子,嘿嘿地笑了,卻是搖頭:“這可不是錢財的問題,”他直直地盯着楚暮,壓低了聲音,“上頭有人交待下來,要‘好好照顧’他。”

上頭?楚暮皺着眉,思考他所謂的‘上頭’是誰。

“不過......”辛錐露出一個暧.昧又貪婪的笑,說道:“也并非不能通融,少做些刑罰也不是不可,只要......”

他停在那個‘只要’的用詞上,看着她的眼神都露骨起來,“只要少将能做出些行動,這些都不是問題。”

“行動?”

他下意識地盯着楚暮雪白的一截脖頸,目光裏是赤.裸.裸.的欲.望,“只要您能屈尊一晚,即便是好吃好喝供着他都可以辦到......”

“滾!”楚暮并不傻,完全聽得明白他的潛臺詞是什麽,她被這番話惹得惡心透了,按着自己腰間的劍柄,蹭地一聲出鞘,劍尖瞬時點在他的頸間,臉上煞氣四溢,寒聲道:“想不到現在的酷吏膽子這麽大了,全然目無法紀、以職徇私!”

辛錐呵呵地笑了,“既然您不願,那便快些離開污穢的此地,幹幹淨淨地做您的少将去。”

楚暮的劍已經割下去,見了血,她此時恨不得一劍砍了這個惡心的侏儒。

辛錐似乎膽子大得很,毫無畏懼地說:“即便您是少将,也禁止随意殺人,帝國律令第三十五條第二款,以高位随意殺生者,斬。”

“不可随意殺人,但不代表不能傷人”楚暮才不去細細顧忌,她只一擡手,手心裏的光劍瞬息刺穿而過,仿若迅猛的閃電,穿透辛錐的膝蓋,直接将他釘在地上,她走過去俯視着跪在地上的酷吏。

辛錐大口喘着粗氣,盯着高高俯視他的楚暮,這個年輕的少将厭惡地看着他,眼中的殺意極重,但是她顯然極端克制,并不會下對他死手。

緩緩拔了釘穿他右腿的劍,楚暮轉手便又往他的左腿刺去,直到腳下血流成灘,她才略微滿意地收起了長劍。

沾染了辛錐血液的光劍拍打在侏儒的臉上,楚暮聲音極冷:“做好你的本分,肖想太多只會要了你的命。”

辛錐盯着她笑了,露出黃牙,“少将說得對。”

楚暮往後退了幾步,頭也不回地離開此地。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七章完結,哈哈哈哈....發現只比蘇摩同人多了三萬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