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二)
下(二)
文帝在治,永安三年,大虞與北狄簽訂條約,永不再戰。皇子琮身受重傷,意識混沌,言辭混亂,似有癡傻之症,永居府邸。皇子瑾,德才出衆,于四年春冊為太子。
五年冬,文帝薨,太子瑾繼位,開盛世,百姓安居樂業,百廢具興。
——《國史》
“陛下,陛下,那邊又鬧出動靜了。”
元瑾正在批閱奏折的動作一頓,眉頭皺起,十分不悅。
“又怎麽了?”
“那位說是找了什麽證據。”
元瑾長嘆一口氣,起身。
“去看看吧。”
“奴才這就去準備。”
須臾,元瑾出現在元琮府邸,內侍将囚禁元琮的房門打開。
許久不見陽光的元琮伸手遮擋,透過指縫,看見了威嚴至極的元瑾,自己的孿生弟弟,如今的皇帝。
“又找到了什麽?皇兄給朕也瞧瞧吧。”
元琮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将手中的信紙遞了出去。
信上如是寫道:
岑泠,你要醒來了,就替我抹去我在這個世上所有的痕跡,讓他們都忘了我,你也要記住,自私一些,別再相信人,願你一生都喜樂無憂,自由如風。
青霰絕筆。
元瑾眼底收起一抹不可察覺的波動,将信紙随手一揚,元琮如是珍寶般,匆忙爬過去接。
“皇兄,朕都說過多少遍了,什麽青霰不青霰的,從來就沒有這個人,史書上也并無記載,你不過是是經過與北狄一戰,傷了身體,犯了癔症。”
“不,不是的,你忘了嗎?青霰呀,送你玉哨的青霰呀——”
元琮通紅着眼睛想要攔住元瑾,可惜現在的他半殘廢,兩個內侍都掙不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元瑾離開,大門再次關上,又是暗無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
“阿霰……為什麽,偏偏就要我一個人記得,你是在怪我嗎?阿霰……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阿霰……”
元琮蜷作一團,嗚咽不止,可惜不會有人再将他攬進懷裏,輕輕撫着他的背,柔聲安慰他了。
“阿霰……我不做什麽天選之子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阿霰……”
岑泠靠在牆外,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的太大聲了,她現在自由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會再有人虛情假意的對她好,利用她了。
如今她也要去看一看這河清海晏的人間。
元瑾回到宮中,遣散所有人,從暗格裏取出一方小小的木盒,裏面是細心收藏的玉哨。
他又怎麽會不記得青霰了,岑泠找來的時候,是他苦苦哀求,才沒有被抹去記憶,想必元琮也是如此。
抹去記憶算什麽懲罰?要活着,清清楚楚的記着,卻怎麽也無法得償所願,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青霰終究還是偏愛他們的。
西角的桃樹,開過了一季又一季,最終一道春雷劈下,不偏不倚,桃樹應聲倒下,透過燒焦的斷痕,依稀可以看見不知何時就枯敗的樹心,無火自焚,化作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