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說不失望是假的,畢竟費了那麽大力氣跑回來卻撲了空,喻沐楊的心裏空落落的。

他環顧四周,大概是出國度假了,他們也給保姆放了假,喻沐楊現在只希望能在廚房找到點吃的,順利把今晚應付過去,明早他就買車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跟齊明朗一起過除夕。

回想着剛才看到的樣子嗎,他将傳單放回了原位,又撣了撣沙發靠墊,希望盡量抹去自己在這個家裏留下的痕跡。

好不容易收拾完客廳,剛要起身,沙發旁的電話突然響了。起先他沒管,任由電話自行挂斷,直到電話第四次響起,他還是被那份锲而不舍打動了,走過去接起來。

蕭席的聲音略急,像要從電話那端滲透到他身邊,“喻沐楊,你怎麽回去了也不說一下啊?”

喻沐楊讷讷,“你怎麽知道我回家了?”

“我在你學校呢,你說我怎麽知道的?”蕭席語氣無奈,“齊明朗告訴我的。”

“你沒去北歐嗎?”

“我說了我在你學校呢,我去北歐幹嘛?”蕭席沒啥好氣,“我不是說過嗎,無論你去哪兒都要告訴我。”

“我想給你個驚喜嘛……”喻沐楊小聲反駁着。

另一座城市裏,蕭席坐在喻沐楊宿舍的床上,悄悄彎了眼睛。

“……那你在家裏等着吧,我待會讓司機過來接我回去。”

喻沐楊猶豫:“可是現在很晚了,你還讓司機去接你啊?”

“要不然你走過來?”蕭席蠻兇,“現在是春運,一票難求你知道嗎,你的票是提前多久買到的,咱們倆任何一個現在去買還能買到?”

喻沐楊恍然大悟,他們學校的老師會幫外地同學買回家的往返車票,所以他自己并沒有感受過春運票務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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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天都黑了,你們倆趕夜路也不安全,明天讓司機來接我,我去學校找你吧。”

“然後我在外面放炮,你在教室裏學習?”蕭席冷聲道,“你就在家裏待着,那是你的家,回了家就好好放松。爸媽去北歐度假了,我明早再讓司機來接我回去,總行了吧?”

感受到蕭席明顯的讓步,喻沐楊笑嘻嘻道:“行!不過我走前打掃過宿舍,櫃子裏已經沒啥吃的了,你讓你明朗哥帶你去吃食堂,或者讓他帶你出去下館子,告訴他我回去給他錢。”

“你別操心了,今晚別學習好好睡,我給你叫了家附近的餐館的配送,你待會開門收一下。”蕭席頓了一下,“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你,等我回家……”

“诶,弟弟,”喻沐楊突然大聲,“蕭席。”

“嗯?”

“你怎麽這麽懂事啊?”喻沐楊小心翼翼地問,蕭席明明比他還小,但想法已然成熟周到,“弟弟,謝謝你,我剛才其實有點難受,但自從接了你的電話,我就一點也不難受了。”

蕭席很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告訴他,行程是爸媽一早就定好的,慶祝他們結婚7周年的紀念日。

“我知道,沒關系的,”喻沐楊聲音甜甜,天真爛漫,“我還有你一起過年嘛,已經很棒啦!”

.

第二天一早,喻沐楊還沒從被窩裏鑽出來呢,就聽到樓下傳來動靜。

起先他還以為是寒風吹得,這幢別墅大而空曠,平時很多人住在一塊兒還好,一下子冷清下來,滿屋子都是風聲。昨晚喻沐楊睡睡醒醒,被風吵得不得安寧。

快要睡着的時候,他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一股冷風灌進門,吓得喻沐楊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

“我,我!”蕭席笑着,将行李箱留在他門口,變脫大衣變朝他走來。

“弟弟!”喻沐楊瞬間由驚吓轉為驚喜,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怎麽,怎麽這麽早?”

“我坐飛機……”蕭席忽然頓住,一個暖融融的身體将他裹住,他整個人瞬間升溫。

“哇,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還擔心路上會堵車呢,”喻沐楊緊緊抱住蕭席,想要将他身上的寒意全部融化, “我昨天晚上看新聞,說南方的一條高速路上都堵了30多個小時了,我就擔心,你要是堵到半路怎麽辦呀,那我真的得走着去找你了。”

身體慢慢恢複知覺,蕭席将大衣仍在地上,環住喻沐楊的腰,将他抱離地面,“我坐飛機回來的。”

“幾點的飛機啊?”喻沐楊驚訝不已,“飛機讓小孩坐嗎?”

一句“我不是小孩”哽在嘴裏,蕭席轉而解釋,“我讓司機叔叔幫我買的票,連夜飛回來的,有大人給買票的話就讓小孩上。”

“哦,累不累呀?”喻沐楊還是很瘦,腰那麽細,大概是蕭席的中指指尖到手腕開始那條線的寬度。

他抱着喻沐楊回到床裏,咋咋呼呼地說,“累倒是不累,凍死我了。”

“飛機上沒有暖氣嗎?”喻沐楊毫無防備地抱着蕭席,胳膊順到他的後背,給他掖好被子,“快睡一會兒,我看你睡着了就下樓做早飯。”

“你累不累啊?”蕭席按住喻沐楊腰,像抱毛絨玩偶一樣抱住他,“咱倆一起睡,你睡個懶覺吧。”

“行。”

喻沐楊躺好了,可能是弟弟回來了,他變得特別安心,外面的風聲再大都沒有吵醒他,摟着蕭席的脖子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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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倆懶洋洋地爬起來,窗外的天都要黑了。

喻沐楊急匆匆跑下樓,才發現蕭席早就從飯店打包好了他們倆的年夜飯,飯桌上端放着七八個塑料餐盒。

蕭席搓搓手掌,“都涼了,可能得加熱一下,你會嗎?”

“當然了!”喻沐楊将餐盒都拿出來,擺到桌上,都是他從前喜歡吃的菜。

蕭席正在櫥櫃裏給他們倆找飲料,回頭一看,喻沐楊的眼睛紅通通的,無聲流着眼淚。

“怎麽了?”蕭席走過去問,“不喜歡了嗎?”

喻沐楊抓着袖子,快速抹掉眼淚,“不是,我很喜歡。”

他側過身,抱住蕭席,毛茸茸的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弟弟,謝謝你哦,我真的特別特別開心。”

來到這個家之前他就做好了不受歡迎的準備,畢竟他媽媽嫁進來的時候可沒說自己還有他這麽個拖油瓶,蕭席也從沒想過自己要跟其他小孩分擔父愛母愛。

可是來到這座城市以後,蕭席沒欺負他多少天,就因為同情對他很好很好,即使因為他被綁架了,受了那麽多苦,都沒想過要責怪他。

蕭席怎麽這麽好呢?

喻沐楊決定,哪怕蕭席總是兇巴巴的,哪怕蕭席的脾氣并不總是很好,自己也要對這個弟弟很好很好。因為他知道,蕭席只是看起來兇巴巴而已,他其實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年夜飯上桌之後,窗外開始有煙花閃爍。他們就着春晚吃打包來的飯菜,雖然跟喻沐楊往年度過的任何一個除夕都沒什麽不同,卻跟往年的任何一個除夕很不一樣。

喻沐楊被春晚的小品逗得前仰後合,蕭席看着他笑,用紙巾擦掉他嘴角的醬汁。

“有那麽好笑嗎?”

“有啊, ”喻沐楊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你沒看懂嗎,這個多好笑啊?”

“是嗎?”蕭席從書包裏掏出速寫本,在上面記錄喻沐楊笑起來的樣子;喻沐楊也少了很多拘束,大大方方地給他畫。

新年鐘聲響起,喻沐楊耷拉着眼皮,大功告成一樣,祝福蕭席新年快樂,健健康康。

“先別睡,”蕭席拉住他,“你能跳個舞給我看嗎?我想看你跳舞。”

喻沐楊驚訝,“在這兒?”

“嗯。”蕭席看了眼客廳,茶幾和電視之間有塊蠻大的空地。

剛好到了歌舞表演,喻沐楊脫下拖鞋,穿着綿襪,舒展四肢,合着音樂偏偏起舞。

他跳了一支國風現代舞,被用作睡衣的短袖是幾年前買的了,擡起手就會露出一段細瘦的腰,垂手時,細長的胳膊宛如黑天鵝的翅膀。

隔壁鄰居家的煙花透過窗口照進來,蕭席忽然一個健步沖上前,抱住喻沐楊。

“怎麽了?”喻沐楊問。

“對面……忽然放炮,吓了一跳。”蕭席眸色暗暗。

“小膽兒。”喻沐楊調笑。

他沒告訴哥哥,在白色光芒亮起的瞬間,他剛好看到哥哥延展雙臂,那麽美。

太美了,他怕哥哥下一秒就化作一只黑色天鵝,扇動翅膀,飛離他的世界。

那麽他恐怕要痛苦地死去,他再也看不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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