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蕭雄纏綿病榻近三年,這期間喻沐楊從初一升入初三。
他挺争氣,進一中也沒讓蕭雄花錢,自己考進去的。喻沐楊和齊明朗一個校31一個校26,比絕大部分普通招考的學生考得都好,出成績那天還有記者要來采訪他們。
升入初三那年,老三也進了一中。他能進來也實屬幸運,有個特長生臨時決定出國留學,那會兒臨近開學,招生老師按照排名一家一家地打電話,大部分同學都已經在新學校注冊了,電話打到老幺家,老幺媽媽告訴老師娃兒打算複讀,本來也是提前一年讀的小學,也不算耽誤……
反正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他們三個又進了同一所學校,特長生有專門的宿舍,他們就又成了室友。
喻沐楊每周給田媛和蕭席分別打個電話,田媛的嘆息聲一次比一次沉,後來幹脆一接電話就哭個不停。蕭席的狀态相對好些,總是關心喻沐楊過得好不好;有幾次說要過來看他,最後都因為醫院的臨時通知泡湯。
喻沐楊和齊明朗開始跳成人舞,一有空就去跑舞臺公演,假期尤其忙。閑下來的時候,喻沐楊就去探望蕭雄,住院沒多久,蕭雄就陷入長期昏迷。
他們把他送進無菌病房,靠呼吸機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藥劑維持他的生命,病危通知下得跟吃飯一樣平常。
就這麽躺了三年,蕭雄已然瘦得嶙峋,這種狀态下的人體即使能治愈病症,也早就喪失了行動能力了,只能一動不動地躺着。
喻沐楊發現媽媽的眼淚越來越少,表情逐漸變得木然。那天上樓,他在一個拐角聽到她的聲音。
“小姑子,不能再幫幫我嗎?蕭席還小,老蕭的錢也用得差不多了……就看在你們兄妹一場的面子上,再給我們拿一點,行嗎?”
“……不是不還,等老蕭走了,我就去打工還給你;但現在他還活着呢,即便我願意放棄,你讓蕭席怎麽辦?”
“你這話說的,我要不是走投無路了也不會跟你借,你……小姑子,蕭英,蕭英?”
喻沐楊放輕腳步跑開,去自助櫃臺打印了一份蕭雄的資費清單,被上面的數字吓得倒抽了一口氣。
每天如此地堅持了三年,難怪家裏沒錢了。
喻沐楊把自己的存折交給田媛,“密碼是三個六三個八,辦折子的老師給設置的,我也沒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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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媛堅持不要,扣住他的手,不讓他動。
“拿着吧,反正這裏也有好多是他給的。”喻沐楊勸她,“初二以前他每個月都給我打錢來着,我花了些,餘了的就算利息吧。”
田媛的眼框倏然變紅,“那是他給你的生活費。”
“我跑演出也能賺錢,早知道我就多跑幾場了……”将存折塞進田媛兜裏,喻沐楊故作如常地笑着,“我把我的積蓄掏出來了,暫時就別出去借錢了,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你能有什麽辦法?”田媛的聲音帶着哭腔,“怎麽走到這一步了呢?”
“沒事,把錢交了,他得活着。”
說完轉身,蕭席就站在拐彎的地方,不知道聽了多久。
喻沐楊動動嘴,“啊……”
“你把存折拿回去吧,錢的事我有辦法。”他勸喻沐楊。
錯過喻沐楊的肩膀,他又望向那個啜泣的女人,“阿姨也別出去借錢了,我爸可以不治,他也不想榨幹所有人活着。”
“你們是小孩,一個個想辦法想辦法的,想什麽辦法?”田媛憤然走來,把存折扔在喻沐楊腳邊,“你們倆誰都別管,他還喘着氣呢,活不活由你們決定?”
“阿姨……”蕭席啞着嗓子,握了一下田媛的手腕。
“你先跟你哥回家,好好搞一搞學習去。才考那麽點兒分,哪來的底氣說大話?”她甩開他的手,腳步打晃,還是一步一步向前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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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喻沐楊醒來,睡在床邊的少年已經不在了。
蕭席從那天徹底蒸發,喻沐楊在本市找,去鄰市找,尋人啓事不斷登報上網,少年卻選擇不再出現。
過了三個月。蕭雄的醫院賬戶裏突然多了很大一筆錢,為了查到彙款來源,田媛在醫院和各個銀行之間跑了好多天。
那以後,每隔三個月,蕭雄的賬戶上就會多一筆錢,有時多幾千,有時少幾千。
蕭雄得以繼續在醫院裏躺着。喻沐楊從初中順利升入一中高中部,終于在高二的冬天,蕭雄的呼吸永遠停止。
喻沐楊和田媛為他舉辦了葬禮,規模堪稱隆重,來得人卻很少。
畢竟,蕭雄在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躺了五年了,來探望他的人逐年減少,最後一個也沒了。
可他們還是厚葬了他,靈堂肅穆,白菊鋪滿長廊。出殡當日,田媛找來僧人誦經,滿室飄着淡淡的檀香香氣,喻沐楊望着蕭雄的骨灰盒出神。
田媛幾度昏厥,又哭醒,如此往複。經文綽綽,綴在地上;焚香袅袅,洇于空中。
某個瞬間,喻沐楊忽然感覺到了什麽,擡起頭望向入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入口的那個穿着黑衣的少年。
“蕭席——”他大叫着,不管不顧地跑出去。
他追着那個身影,路過一間間靈堂暗室,不停被工作人員叫停。
他不管,執着地跑,終于在大門處抓住了少年的衛衣帽子。
“蕭席!”喻沐楊用盡全身力氣吼,“你他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