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下課了，喻沐楊刻意沒背書包，将校服上衣塞進桌洞之後，就腳步匆匆地下到二樓。
他走過一條長長的連廊，穿堂風帶着濕氣，吹拂他稍長的發絲；最近課業忙，疏于打理，他的頭發有些長了，輕輕緩緩地搔着他的脖子。
短袖的袖口被風吹得折疊于後臂，身上的布料緊緊裹着他，描摹出少年清瘦修長的輪廓。
從高中部進入初中部的教學樓，拾階而上，到達初三（一）班的教室門前。扣扣——他輕輕敲着門，班裏稀稀落落的同學都往他這邊看。
“喻哥！”
老幺也看過來，小小的臉上頓時出現些欣喜，他站起身，往門口走，“你終于來啦！”
“嗯，你跟他們約的幾點？”
喻沐楊和老幺并肩走着，壓着聲音問。
“十二點半，就在便利店旁邊的小巷子口，”老幺嘴唇輕抿，“喻哥，謝謝你，你來了我就不怕了。”
“沒事兒，不就買張卡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事兒，拿到東西了我們就回來。”
“好！”老幺點點頭，緊緊攥着掌心，那裏面是200塊錢。
老幺長得很漂亮，不是誇贊，而是在陳述事實。
小學的同學尚且收斂，上了初中之後，可能是從市郊來到了市裏，周圍魚龍混雜的人多了，學校也是半走讀半住校的模式，老幺的美貌不斷被提及和強調，慢慢成了他的負累。
家裏的小弟吵着要一種動漫角色卡，老幺心疼他，幾乎傾盡了零花錢去抽卡，卻總抽不來弟弟想要的那張。碰巧那日從便利店出來，他被一個穿着便裝的小年輕給攔了下來。
只見那人從兜裏掏出他夢寐以求的卡片，蠱惑着他，只要答應一個條件就将卡片作為交換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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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幺問什麽條件，結果那人竟然要老幺拍張私密照片給他看。老幺哪聽過這些，慌慌忙忙跑回學校，下次買卡好說歹說把喻沐楊拉來了。
買完了卡，兩人又碰到了上次那個人。早就聽說此事的喻沐楊提出交換條件，200塊買卡，對方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今天就是正式交易的日子，雖然商量好了買卡的條件，但他們倆心裏還是有諸多小疙瘩。
比如，這人為什麽這麽輕易地同意了？
比如，如果這麽輕易就能同意，那當初為什麽要跟老幺要私密照片？
可是，老幺實在是想要這張卡片，喻沐楊便寬慰兩人，也許是因為對方最近手頭緊張呢？
原本5塊錢就能抽三張的卡片，他們一張口就是200塊錢，确實是一筆不容拒絕的交易。
可想是這麽想，接近巷口的時候，老幺還是緊張地抓住了喻沐楊的胳膊；喻沐楊則挺起胸膛，拍拍老幺的手背，望着那張慘白的笑臉失笑，“沒事，咱們也不是過去搶卡的，他願意賣就賣，不願意的話，咱們馬上走就是了。”
“嗯……”
老幺将手裏浸了層汗的錢揣進兜裏，唯粘的手心蹭了蹭衣服，“不行的話，咱們就報警，或者跑回學校去叫警衛。”
“哪有那麽恐怖？”強壓心頭的忐忑，喻沐楊朝着老幺笑。
兩人戰戰兢兢地拐進巷口，隔了四五十米，就看到巷子深處已經有五六個穿着便服的青年等在那裏了。聽見他們的動靜，原本湊到一起說話的青年也分分轉過身來，面向他們。
喻沐楊和老幺對看一眼，上次明明只有一個人的，怎麽這次這麽多？
可那些人已經看到他們倆了，他們倆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往巷子裏走。
喻沐楊垂着眼眸，假意盯着錯落的青石地面，實則每走一步都心驚膽戰。他祈禱有誰突然經過，哪怕只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也能讓他感到稍微安心。
可惜沒有，随着不斷接近，老幺握着他小臂的手越來越重，喻沐楊只能覆上他的手背，默默安撫他的情緒。
走到為首的那人前面，老幺已經哆嗦地說不出話來，喻沐楊壯着膽子擡眸，“我們來跟你買卡的。”
“知道，”那人讪笑，“東西帶了嗎？”
聞言，老幺忙不疊地從兜裏掏出錢，将揉搓得細長的紙幣遞過去，“給，給你。”
“呵，”那人嗤笑，“我要的不是這個吧？”
“啊？”老幺擡起頭，對上他明晃晃的視線，又兀自看向地面，“上次，不是這，這麽說好麽？”
“不是，我上次要你的luo照，要拿那個來交換的。”
“你上次分明答應了只要200塊錢。”喻沐楊擋在老幺身前。
“那是你們以為的，你聽到我同意了嗎？”那人慢悠悠地說。
“你，你不同意，叫我們來幹嘛？”喻沐楊下意識地将老幺朝自己身後攏了攏，想完全遮住他。
對峙片刻，他忽然在那群人裏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只一晃，眼睛的主人就猛地低下了頭。
蕭席……
他怎麽在這裏？
顧不得太多，喻沐楊朝着蕭席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怎麽在這裏遇到了呢，他不是該在老家畫畫的嗎？
還是，現在沒有了他爸爸這層負累，他決定過來上學了？那怎麽又跟這群人混上了呢？
錯過為首的那個人，喻沐楊怔愣着又往前走，那人卻忽然将他攔下，“哎哎，你幹嘛去？”
他回頭看着自己身後的兄弟們，“咋得，你和他有私仇啊？”
“不是……”
“不是你他媽湊那麽近？”那人将喻沐楊猛地推遠，喻沐楊沒有反應過來，向後趔趄了幾步，狠狠摔在地上。
“操你媽，連張照片都不拍，還敢跟我談條件？”那人朝着地面啐了一口，“今天來了也別白來，現場照一張吧。”
說着他朝身後的弟兄們使了個眼色，瞬間有三四個人走出來，抓住老幺的胳膊和腿，将他架離地面。
“你們要幹什麽？”喻沐楊大吼着，沖上去想把那些人都推開。可他這麽瘦弱，怎麽比得上四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已久的小青年？
他再次被人推到地上，對方粗魯地朝他吼髒話，讓他少管閑事。
為首那人朝着老幺逼近，摩挲着手掌，抓住他的校服褲腰。
“都別動！我報警了！”巷口終于傳來聲音，透過朦胧的淚水看去，是身穿校服的齊明朗，手裏還抓着一根不知從哪裏來的木棒，“警察馬上就來，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操！”為首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可惜巷落偏僻，盡頭是一堵牆，唯一的出口就在齊明朗那邊。
他推開自己的兄弟，只留下一句，“跑啊！”可剛一邁步，後腳就被人抱住，緊接着整個身體直直杵向地面。
“靠……”手肘和下巴都磕破了，汩汩流着血，那人狼狽地呼痛。
老幺被人扔在地上，架着他的那些人橫沖直撞地想要沖出巷子，卻被堵在巷口的齊明朗輕松地擋了回去，從遠處響起了警笛鳴叫。
“咱們跑！”喻沐楊從地上爬起來，抓住留在原地發愣的蕭席的手，一路跑到巷口。
蕭席張張嘴，像說些什麽，喻沐楊卻目不斜視地推開齊明朗，抓緊蕭席，咬牙向遠處狂奔。
耳畔風聲潇潇，蕭席不知道喻沐楊哪裏來的力氣，竟然能抓着他跑了兩個街區都不停。
甚至越跑越快，他看着喻沐楊微長的頭發，瘦削的身體，那截緊握着他的，青筋縱橫的淺黑色手臂……
恍然想起從前兩人一起看過的一部商業爛片，男人一生只知道奔跑，最後他牽着一根紅色的繩子，繩子另一端是他心愛的人，他加速奔跑，他的愛人就被蕩在天上。
他帶着她穿越了時間，為她搏得一線生機。
又跑過一條街道，喻沐楊仿佛是個不知疲倦的奔跑機器。望着他的背影，蕭席暗想。
喻沐楊，你能帶我穿越時間嗎？
如果能，那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