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戰書

戰書

第二天松崎裕太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裏。

“啊,好痛。”裕太揉着太陽穴坐起來,事實上現在他不止頭痛,肩膀痛後背也痛,醉酒加上摔傷,現在手臂上還有大片淤青。

但他也沒啥心思管這些,只是靠在床上靜靜地看着窗外。

一夜酩酊大醉,飄搖朦胧的酒意散去之後,煩惱難受的事一件沒少,真是應了那句藥能醫假病,酒不解真愁。

回去嗎?要回去見一面嗎?

就在松崎裕太反複拉扯猶豫時,房間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深津一成沒有照顧醉酒朋友的經驗,也不确定松崎裕太什麽時候會醒來,所以從昨晚開始他基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看一眼,确定對方呼吸平緩後才放心離開。

正好這次開門進來,發現松崎裕太已經醒了,于是深津一成又轉身去廚房調了杯檸檬蜂蜜水端進來。

松崎接過深津一成遞過來的玻璃杯,仰頭喝了一大口,捧着杯子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

面前這個男生他認得,是涼子喜歡的那個同桌。

關于昨天晚上的事,松崎記憶有些紊亂,渾渾噩噩的他也不想再去回憶,反正現在看來應該是這位深津同學收留了自己。

當時自己那麽狼狽,想來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吧,想到這松崎放下水杯,一改平時吊兒郎當的态度,鄭重地向深津一成致謝。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嘞。”

“你是深津一成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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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嘞。”

松崎從床上下來,摸出衣服口袋裏的煙和火機來到窗邊,“我想抽支煙,你不介意吧?”

“請便嘞。”

松崎叼着煙點燃,吸了一口朝着窗外吐出一圈白煙,直到煙霧在空中慢慢分散消隐後,他轉頭看着深津一成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打籃球的?”

“好像六歲的時候嘞。”

“是嗎?我也是六歲開始玩音樂的。”

松崎望着窗外,看了好一會後自顧自地開始說道:“六歲那年,我母親帶着我嫁入松崎家。搬進新家那天,我第一次見到那麽大的房子,和正在窗邊彈鋼琴的光子。

說起光子,松崎心髒的地方又疼了一下。

他轉身完全面朝窗外,不讓深津一成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光子是我繼父的女兒,見到她的那一天,我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存在。”在松崎心裏,光子就像是教堂壁畫上的少女,是那麽純潔高貴的存在。無論過了多久,在她面前他始終像當初那樣卑微又渺小。

“後來我也開始學習鋼琴,我放棄了休息時間,放棄了踢球,放棄了去游樂園,甚至放棄了睡覺吃飯的時間,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每天都在拼命追趕,那時我以為我只是想能快一點站在光子身邊,可直到我意識到這份感情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聲音中帶着哽咽,松崎弓着背趴在窗邊,将腦袋埋在手臂裏,深津一成只能看到對方手裏袅袅升起的煙霧。

那是他姐姐,是他心中不能被亵渎的神,卻也是他最深愛的人。

但裕太深知這段感情不可能被松崎家族接受,也會給光子帶來很多麻煩。為了忘記光子,他放棄了鋼琴開始玩貝斯,開始和不同的女生交往,開始抽煙喝酒,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管他做什麽,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泥足深陷的我,還真是狼狽啊…”

松崎的聲音有些脫力,人也像斷了線的木偶,良久後他掐滅手中燃燒的香煙,将熄滅的煙頭扔進垃圾桶,“光子她要訂婚了,明天我會作為她的弟弟出席。”

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也像是邁過了一道坎,說完後松崎回到床邊,抓起被角在空中用力一抖,原來鄒鄒巴巴的被子瞬間變得平順整潔。

“深津,你喜歡涼子對吧?”松崎裕太看着旁邊的深津一成突然問道。

像一顆炸彈在心中炸開,被人突然戳中心事的深津一成征愣了兩秒,但他最終只是動了動唇角,沒有說話。

把別人心裏的秘密拿到太陽下來讨論,不是松崎裕太的風格,要不是知道涼子喜歡這個悶葫蘆,他才懶得說。

“喜歡就好好把握吧,有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喜歡的人,是多麽幸運啊。”

這會兒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松崎裕太也不準備再逗留。

簡單收拾好房間,他拿起窗臺上的煙和火機準備離開,就在他剛走到門口時,忽然聽見身後的悶葫蘆說話了。

“再等一等嘞。”深津一成緩緩說道。

本來不打算多管閑事,但深津一成的回答多少讓他這個過來人有點聽不下去。

再等一等,多麽熟悉的托詞啊,他曾經用過無數遍。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他一定會告誡當時懷着這種想法的自己。

“人總是習慣等一等,等考試以後,等放假以後,等夏天過去以後......你考慮了那麽多以後,你就沒有現在了;而且喜歡涼子的又不止你一個,你等別人可不會等。”說完松崎頓了頓,又恢複了以往吊兒郎當的語氣,“不過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昨晚謝啦,走了。”

松崎走了後,深津一成靠在窗邊,看着剛才松崎看過的天空,望着大雪初霁的街道發呆。

來得及嗎?距離五十場連勝還剩三十二場,應該來得及吧。

但想到那天中島京一的目光,深津又有點不安。

很快,深津的這點不安變成現實。

三月中旬,冬日的積雪早已消融,校門口櫻花樹的枝條在春風中輕顫,似乎已經做好了淩空綻放的準備。

這天部社加訓結束後,深津一成和河田雅史結伴回家,剛走出校門口,就撞見等在校外的中島京一。

對方背着跟涼子一樣的吉他包,帥氣的長相吸引了不少過路女生的目光,更有甚者幹脆組團上去要簽名。中島京一也不惱,安靜地簽好後遞還回去,但多餘的話一句沒有。

注意到深津一成走出校門,中島京一撥開人群走過來。

“深津君,耽誤你幾分鐘,方便嗎?”中島指了指街對面的飲品店。

“可以嘞。”雖然不知道對方找自己什麽事,但深津一成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示意河田雅史先走。

河田還沒搞清狀況,但眼前這個男人他是認識的,Terminus樂隊的主唱不找涼子找深津,怎麽看都有點來者不善。河田雅史微微側身擋在深津前面,現在将近一米九的他看外表看起來極具威懾。

見狀深津拍了拍河田的胳膊,示意他不用緊張:“沒事嘞,河田你今天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見深津一成如此篤定,河田雅史也沒好再說什麽,站在原地目送兩人走進街對面的飲品店。

“喝咖啡嗎?或者奶茶?”中島京一問道。

“球隊禁止喝這些嘞。”深津一成看着菜單,點了一杯檸檬水。

最後的畫面有點詭異,滿是情侶的飲品店兩裏,兩個高大的男生相對而坐,他倆身前各自放了一杯檸檬水,沒人喝也沒人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嚴肅,連周圍的空氣仿佛都有種無形的力量。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中島京一不開口,深津一成也沒主動搭話,兩人就這樣靜坐着。

其實并不是中島裝神秘,來之前他想了很多,想表明的也有很多,但真坐下來後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一直坐着也不是個事,靜坐了十多分鐘後,中島京一掏出張邀請函遞給深津一成。

深津低頭看着邀請函,那是Terminus樂隊的告別演出,就在這周六晚上。

“希望你能來。”

中島京一說完後,站起來向深津一成點頭示意後就徑直離開了。

看着眼前的邀請函,深津一時陷入沉思。

專程來找自己,就是為了送一份觀看演出的邀請函嗎?他們又不熟,為什麽要送給自己呢?

深津一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哪裏是一份演出邀請函,這分明是一份戰書啊!

深津走出飲品店的時候,河田雅史還等在店外。

他先是看着中島京一走出來,過了一會才等到深津一成走出來。深津看起來倒是沒什麽異常,不過他平時就情緒不顯,心裏有什麽也從不表現在臉上,這讓河田一時也猜不出什麽。

看出河田是在擔心自己,深津拍了拍他後背:“真沒事嘞。”

想了想,深津又補充道:“今天的事,別給涼子說嘞。”

河田雅史早猜到中島京一來找深津,這事八成跟涼子有關,這會兒又從深津口中說出這句話,河田內心也了然了,默契地點頭表示絕不會走露半個字。

接下來的兩天,上課時深津一成經常會忍不住看向涼子。

天氣回暖,涼子已經不再伸手來他外衣口袋裏取暖,但小紙條還是會偶爾寫給他。

他倆還像以前那樣,看起來是同桌,卻又比同桌更親密;但真要說親密吧,所有的接觸都在合乎情理的範圍內;有時候深津也很想再進一步,但籃球部的規定在那裏擺着。

距離五十場連勝還有二十九場,真的要來不及了嗎?

周五這天課間,深津又轉頭看向涼子。

春季幹燥,涼子正在擦護手霜。注意到深津的目光,涼子揚了揚手裏的護手霜:“深津,你要擦嗎?”

深津一成還在走神,沒聽清楚涼子說了什麽,茫然的點了點頭。

下一秒,右手被涼子拉了過去,乳白色的膏體塗在手背上,冰冰涼涼的;不等他反應過來,涼子已經按着護手霜開始往四周揉散開來。

深津低頭看着涼子左手托着自己的手,右手在手背上柔和地打圈塗抹,那溫熱的指尖從皮膚上摩擦而過的觸感極為清晰。很快,冰涼的膏體化得跟身體一樣溫熱,甚至在每個涼子手指滑過的地方微微發熱。

這種熱意順着手背一路攀爬到心髒,深津眼睛顫了一下,胸腔湧起一股強烈的欲望。

這雙手,除了他以外,不想讓任何人觸碰。

這樣想着,深津不由地彎曲手指,輕輕攏扣着涼子的手。

感受到深津指尖的力度,涼子也沒拒絕,嘴角的微笑還帶着幾分縱容。

深津的手很大,因為常年打球的緣故,指甲留得比較短,看起來幹幹淨淨的,但仔細看就能注意到他關節處粗糙的老繭;涼子又擠了點護手霜,按在那裏一點點仔細塗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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