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獨自生活
獨自生活
晚飯照舊是炖雜魚加上土豆飯。
對了,還有三根顧振革帶回來的玉米。
葉白芷扒拉着土豆飯,左手抓着半截玉米,油然生出一種終于活過來的表情。
“小謹,你說宓珠也來了?”謝秋娴仔細挑了魚刺,将海魚最嫩的腹部夾給閨女,又将盤子裏剩下的半截玉米遞給葉白芷,這才扭頭朝小叔子問道。
葉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她太久沒吃到蔬果,難得有玉米,吃土豆飯都香了不少,小聲道謝,随後也帶着好奇看向顧謹戈。
顧謹戈注意到葉白芷的神情,回憶起之前在野區看到的菠蘿、莓果,盤算着等下個月野區重新開放後,多弄點回來。
随手夾了一塊魚尾,顧謹戈神色淡淡回答嫂子的問題:“是,周衛軍他妹和宓珠都來了。”
顧振革又添了一碗土豆飯,他今天可是忙壞了。
海島上沒有春秋過渡期,等這個漫長的夏季過去,便是酷寒的雪冬,他憑借之前在滬市的豐富零工經驗,現在正在分階段檢修水管、電線等基礎設施,保障接下來冬季的用水、用電正常。
等顧振革幾乎是狼吞虎咽吃下第二碗土豆飯,謝秋娴适時地遞上一杯水,他牛飲半杯後,抹了把嘴後對弟弟囑咐道:“那你明天記得帶人來家吃飯,我明早去弄點肉回來。”而後又扭頭朝愛人商量:“餡就做紫菜豬肉的?”
謝秋娴笑着點頭:“好,多買點,我也饞餃子了......”
老夫老妻的倆人又開始旁若無人的膩乎,葉白芷和顧謹戈早就見怪不怪。
想到自己接下來的打算,葉白芷也沒有過多打聽周衛軍他們的事情,反正她馬上就可以搬出顧家,也沒有多少機會打交道。
一時無言。
顧謹戈吃得很快,他晚上還得回軍營裏的集體宿舍。
見顧謹戈打算開門離開,葉白芷斟酌了半天,還是決定先知會一聲:“哎。”
音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偏偏顧謹戈就聽到了,他迅速轉身看向一臉欲言又止的葉白芷,沒有出聲。
葉白芷又糾結幾秒,朝顧謹戈招招手,示意對方去陽臺上。
洗碗池前的顧振革被妻子錘了下,沒等他開口,謝秋娴滿臉興味沖他擠眉弄眼,還側身指了指後頭。
兩個年輕男女站在擺放了沙發、茶幾的客廳外頭的陽臺上。
現在的房子沒有後世的防盜網或防護網,一擡頭,便是漫天璀璨的星光,伴随着開闊的視野,讓人心中一片平靜。
“怎麽了?”顧謹戈垂眸看向眼前的少女,盡可能放緩聲線問道。
男聲如大提琴悠揚低沉,磁性的男低音直直撞進葉白芷的鼓膜。
愣神一瞬,葉白芷擡眸對視上那深邃明亮的鳳眼,猶豫又認真開口道:“我存夠錢了,打算入冬前搬到舊小區那邊。”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顧謹戈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沉默許久,隐在半明半暗之中,顧謹戈目光灼灼,難得多話:“為什麽突然想要出去住?是哪裏住的不舒服嗎?還是...”
“不是!”急急打斷顧謹戈的追問,葉白芷連連擺手解釋:“我聽說了,現在島外的日子都過得不好。”表情誠懇,她再次感謝顧謹戈:“真的很感謝你和秋娴姐一家還帶上我。但是——”
話鋒一轉,葉白芷繼續仰頭道:“我畢竟不是你們的家人,在島上還不知道要待多久,也不能一直賴在這,這段時間,我和隔壁鮑家的小孩一直在趕海,攢了點錢,已經足夠在海島上自給自足很長一段時間...”
除了趕海能夠在大平房那片區域換到錢,葉白芷也趁着這段時間外出,打聽了解到不少海島上的事情——家屬區和漁民生活區、碼頭中間的那片外來流動人口生活區,是劃分成舊小區和新小區兩部分。
新小區就是葉白芷去的連排大平房,那裏頭魚龍混雜,除了漁民、合同工、外來滞留人口,零星還有幾個負責治安的軍區派出的人...
這裏自然不是葉白芷這個孤身一人獨居的最佳選址。
也是意外。葉白芷在某天用腳丈量、摸索海島的時候,發現一處僻靜的小獨棟區,大致格局和家屬區差不多,一番打聽後才知道這片是島上最初建立給往返貿易商販的住處。
主要當初島上總歸還是貧瘠,日常生活也不便利,為了促進島上經濟發展,為駐紮士兵及家屬們提供更好、更宜居的環境,南海島最高指揮——江忠國旅長特批下令這處住宅的建立,主打一個門面,吸引商人們停靠逗留,長久以往貿易往來。
可惜的是,随着海上交通愈發便捷,加上新小區的建立,以及家屬區人口的壯大,這處更加靜谧的老小區反倒沒落了。
足足有100套小獨棟的老小區,現有入住率不足20%,常駐人口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
“...就是這樣,我打聽過了,一年租金只需要6元,離這邊也就步行半小時不到。”将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葉白芷靜靜站在原地。
明面上禁止的攤販生意轉移到私底下連排平房內的事情,顧謹戈也知道。
或者說,只要是島上的人,大家都知道。
對此,江旅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總有人要靠此生活,沒必要将人趕盡殺絕,南海島發展到這一步都不容易,不管是淳樸友善的漁民,還是爽快大氣的商人,幾方混雜,關系依舊融洽。
要不是...唉——
至于葉白芷說的老小區,顧謹戈也知道。
那片小區在他第一次上島的時候正式完工落成,之後人來人往,繁榮許久後陷入平靜。
即便顧謹戈內心實則是想挽留,但到了嘴邊卻是:“嗯,那你要搬的日子和我說聲,我和你一塊兒過去。”
總歸還是放心不下。
雖說島上大抵沒什麽幺蛾子的事情,但今時不同往日,最近上島的人員是有史以來最多的月份,為以防萬一,霍團和伍團各派了不少人出來巡邏。
終于說清楚了接下來的打算,葉白芷心下長舒一口氣,友好地将人送到門口,一回頭,就看到兩雙興致盎然的眸子。
僵了一瞬,葉白芷和顧振革倆夫妻匆匆道過晚安,急忙回屋歇下。
臨睡前,她想着萬一以後...算了,還是自由更重要!
翌日。
周衛軍帶着他個子很高的親妹妹周愛紅,還有五官不俗、卻明顯營養不良的宓珠來到顧家。
“愛紅!珠珠!”将人迎進門,謝秋娴驚喜地拉過周衛軍身後的兩個小姑娘,直接領着人坐到客廳沙發上。
周衛軍和顧謹戈是發小,一起長大、一起搗蛋、就連當兵都是一起入伍...兩家人都很熟悉。
周衛軍眼瞅秋娴姐和妹妹一左一右拉着宓珠落座,這才扭頭沖顧大哥嚷嚷:“振革哥!肉剁好沒?我來!”
“你小子!和面去!哎!先洗手!”顧振革笑罵。
他是顧家長子,也是同輩人中年紀最長的,成年後就娶了惦記了多年的同村謝家的獨女謝秋娴,等閨女出生,為了今後的生活和孩子的教育,這才拖家帶口去了滬市讨生活...
周家兄妹倆他自然很熟悉,當初周爸周媽還在的時候,全村就屬他們家夥食最好!周爸是當地最出名的一個獵戶,本事很大,在缺糧少鹽的年代,他家是全村少有不缺肉食的人家。只可惜,周家父母去的早,幸好周衛軍同年和顧謹戈順利入伍,這才讓周愛紅延續衣食無憂的生活。
“怎麽宓珠也跟你來了?”顧振革将大塊豬肉剁得案板“哐哐”響,借助噪聲的遮掩,朝後頭掃視一眼,見她們聊得正歡,這才壓低音量問道。
周衛軍向來憨厚老實的表情閃過一抹複雜和尴尬,遲疑許久,這才湊近低聲回答:“她爸媽要把她嫁給鄰村的一老瘸子,我就接來了。”
說到宓珠,周衛軍明顯舉動都帶着不自然,也不怪他,誰讓小時候的他見宓珠可愛呆萌,吵吵鬧鬧地“狂言”對方是他媳婦兒呢!
惹得衆人大笑不說,甚至那時候還健在的周媽和宓珠媽媽還定下了娃娃親...
只不過,物是人非,宓珠媽媽也早早過世,剩下一個重男輕女的宓父...要不是周衛軍這才剛好撞見這事,又給了宓父60元...怕是宓珠真要嫁給那鄰村五、六十的老瘸子!
想想還是生氣,周衛軍幹脆将事情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得到顧振革同樣噴粗氣的憤怒,這才閉口不言。
沙發處。
早早送小月蘭去上學,謝秋娴特意準備了蜂蜜水給三個小姑娘喝。
周愛紅從小就性格外向,就算久沒見到顧家兩位哥哥和謝姐,還是親昵得不得了,足有一七多身高的大姑娘笑眯眯哄着人:“秋娴姐!我可想你們了!你可是不知道,你們一搬...”
将顧家人搬離老家後的家長裏短說了一通,周愛紅這才興致勃勃看向一直安靜坐着的葉白芷臉上,眼底閃過欣賞,自來熟地問道:“姐姐,你是顧二哥的對象?”
“咳咳!”葉白芷被蜂蜜水嗆到,咳了兩聲,愕然擡眸。
她實在不理解現在的世界,咋一男一女有交流,就是對象呢?!
連連搖頭否定,葉白芷急忙解釋:“不是不是,我就是借住的。”
謝秋娴有些好笑地看着這兩人的互動,沒有插話,轉頭朝正襟危坐的宓珠輕聲詢問:“珠珠怎麽不說話?”
宓珠是村裏頭這一批小輩中最乖巧懂事的小孩了,又長相甜美可愛,只是許久不見,乍一看,謝秋娴差點沒認出這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是曾經那個明眸皓齒的女童...
宓珠本來都絕望了,想着大不了一了百了,提前去見娘親,結果就在她準備找機會投河自盡時,周衛軍竟然回來了,還到她家帶走了她!
宓珠始終靜不下心,就連這長距離輾轉颠簸,都無法平複她重獲自由新生的激蕩心情,而對周遭一切的陌生,又讓她憑空生出許多畏懼和瑟縮...童年的戲言終究不過是戲言,她可不覺得衛軍哥哥還會想要她當媳婦...萬一有天,衛軍哥哥要娶媳婦了,那她要怎麽辦?
前有差點被“賣”,後又忐忑命運,以前活潑靈動的宓珠此刻面對謝秋娴的溫柔,也不過是嚅嚅喊了聲:“秋娴姐姐。”
控制不住揉了揉面前細軟蓬松的頭發,謝秋娴語調柔和得不可思議:“珠珠乖~”
周愛紅在一旁聽明白了葉白芷和顧家人之間的緣分,不由感嘆:“那真是太巧了!不過,白芷姐!”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她探頭看了眼廚房,又四處打量一圈,沒發現顧二哥,也就是顧謹戈,安下心低聲道:“你可以考慮考慮嘛~我覺得顧謹戈挺喜歡你~你瞧,我和珠珠來這麽久,他都沒啥笑臉,就和你搭話時候笑得可歡了呢!”
葉白芷無奈,兜轉一圈,又回到起點。
等顧謹戈去食堂打了下餃子的大饅頭,總算開飯了!
吃飽喝足,又是一通寒暄。
等到火燒雲的橘紅染得每個人臉紅紅黃黃的,周愛紅和謝秋娴約好明天去附近逛逛,熟悉下周邊環境,這才告辭離去。
“哥,嫂子,我們過兩天要拉練,大概要半個月時間,最近都不回來吃飯了。”
送走了周衛軍三人,顧謹戈也準備回軍營,臨走前還特意告知了兄嫂一聲。
顧振革最近因為檢修基礎設施,接觸和認識不少人,也了解海島上許多事情,知道每年南海島上都有兩次長途野營訓練,也就是拉練。
他順口接道:“注意安全。”
比起淡定的丈夫,謝秋娴不清楚拉練是怎麽回事,臉上反倒是多了抹擔憂,對着正在穿鞋的顧謹戈目含憂慮:“小謹,會不會有危險啊?”
這麽多年相處,就算她沒嫁給顧振革,也早就把顧謹戈當成親弟弟處了!
顧謹戈對家人總是溫和的,除了自家愛逗他的大哥。
只見他站直了聲,眉眼舒展,輕笑道:“嫂子放心,只是集體訓練而已,等下個月去野區,也就是北面那片自然保護區狩獵才會比較危險,但那時候兩個團的人半數都會出動,還帶上武器,不用擔心。”
顧謹戈話留三分的解釋,畢竟海島上天氣多變,有時候惡劣的氣候甚至會造成人員死傷,提前講清楚,也算是給大家打個預防針罷了。
謝秋娴一聽,似乎确實沒什麽好擔心的,松一口氣道:“也得小心點,和戰友處好關系,等回來了,到時候讓你哥再弄點肉回來,請你玩得好的朋友到家吃飯...”
謝秋娴早就有想過邀請小謹的好友們來家吃飯,只不過初來乍到,囊中羞澀,幸好現在顧振革簽了份兩年的合同工,待遇不錯,足夠讓他們一家子在島上活得很滋潤了。
顧謹戈笑着應好,又和葉白芷道別,這才匆匆往軍區趕去。
又過了半月。
“小芷,你真要自己一個人住啊?要不別搬了,等過完冬再搬?”謝秋娴幫着葉白芷疊睡衣,又一次好言勸阻道。
謝秋娴也是最近才知道葉白芷準備搬走,要不是顧謹戈結束完拉練就趕回來與葉白芷去看房子,她還沒留意到小芷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
純棉的睡衣足足有五套,夏裝短袖三套,冬裝兩套,這都是之前超低價搶購的。
葉白芷正在收拾零碎的個人生活用品,舉起可以當作大茶缸的水杯仔細檢查有沒有水漬,很快放到了編織袋裏頭,又開始拿下一個物品,偏頭沖謝秋娴撒嬌道:“秋娴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兩邊離得不遠,你到時候也可以去我那做客呀~而且我還想着經常來蹭飯呢!你這搞得,萬一我明天就回來吃飯,那整得多不好意思啊~”
“你這孩子!”謝秋娴被她耍無賴的口吻氣笑,點了點她鼻子,無奈繼續折疊手上柔軟的睡衣。
說來這五套純棉睡衣還是之前超低價搶購的,三套夏天穿的短袖,兩套冬天穿的。
等葉白芷終于收拾好,把小麥色肌膚硬生生曬成古銅色的顧謹戈拉着不知從哪搞來的板車停在樓下了。
三步當兩步跨上三樓,顧謹戈悶聲不吭左扛右拎,一個人就把三、四袋行李包圓了...
“秋娴姐,等過兩天周末,小月沒課,我收拾好房子,就過來玩哈!”葉白芷亦步亦趨跟着轱辘着走的木板車後頭,蹦跶着和謝秋娴揮手道別。
要搬新家了,她可以不用一日三餐準時吃飯,想幾點起就幾點起!真是太令人興奮了!
從家屬區到老小區只需要步行半小時左右,一路上,左側是密不透風的軍區圍牆,右側則是寬闊的石子路,除了遠遠可見的海岸線,連成片的荒草地,甚至偶爾還有幾處孤零零石頭屋,也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葉白芷瞟着前頭繃緊腰背拉車的青年,似是無意開起話茬:“拉練有意思不?”
顧謹戈這次拉練是一隊人中的領隊,幾個新兵蛋子讓他精神緊繃,累得不行,要不是想着葉白芷上次說想要入冬前搬好家,他肯定要狠狠睡它個一天一夜。
拉練結束後有5天調節的休假,等之後,又要進野區狩獵、搜集過冬的物資,直到正式入冬,才會真正進入封島。
“沒什麽意思。”長途負重越野,顧謹戈實在想不出來這期間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幹巴巴地應了聲,又想了想,非常自然地“不經意”道:“下周自然保護區又會進入對外開放期,我們團要進去狩獵和搜集過冬的口糧,你...你要是想去,也可以申請加入。”
葉白芷驚訝,用食指對準自己:“我也能去?”她記得顧謹戈去拉練前提過這事,但沒想到自己也能去,她還以為這地方不對普通人開放呢...
顧謹戈回頭看了葉白芷一眼,又繼續拉車,普及常識般沉聲解釋道:“嗯,可以。只是不能私自行動,得跟着我們一同行動,聽從指揮...前年還有人說看到了巨蟒...”
你一言我一語,位于老小區的葉白芷新家,到了。
還是三樓小獨棟,只是這一整棟目前只有葉白芷一戶入住,相當于葉白芷獨享整棟樓。
哼哧哼哧搶了一個包在手上,葉白芷還是比顧謹戈慢了好幾步才走到三樓。
“呼——呼——”喘着粗氣,葉白芷靠在門上瞧着已經拿着掃帚揮舞的顧謹戈,實在想不明白兩人體力懸殊怎麽會如此之大。
晃晃腦袋,葉白芷将手上的大包放到另外三個大袋子上頭,轉身去廚房燒水。
前兩天從老小區管理員那兒領到鑰匙後,葉白芷特意過來做過衛生,就等着入住。
基本的生活用品還能另外從管理員榮大叔那邊取用,為了南海島的發展,諸如燒水壺、鍋碗瓢盆這些在內陸可能是要高價錢票才能換到的東西,在這管夠!
管理員是退役軍人,因傷退役,孤家寡人一個,趁着南海島發展期缺人,江旅特意安排他負責老小區的安保和管理。
微風将紗簾吹拂飄起,一陣陣的。
葉白芷交了一年的租金,身上還剩下兩張大團結和幾張毛票,這些錢足夠她這一年過得很滋潤了。
美滋滋癱坐在屋子裏原本就有的布藝沙發上,葉白芷側頭朝左看向若影若現的白雲,心下一片寧靜。
“晚上大門鎖好再睡,有事就喊榮叔,我和榮叔打過招呼了...”顧謹戈來來回回檢查一遍門窗的鎖頭,又上下樓看了其它幾間空屋和底下大門的門鎖,确認無誤後又跑上三樓,無奈對着軟趴趴窩在沙發上的葉白芷叮囑道。
葉白芷小雞啄米式點頭,心不在焉附和:“知道,知道,明白,好的...”
顧謹戈一時語塞,對面前明明态度十分配合的姑娘頭疼。
因為入島政審的原因,顧謹戈不是刻意去查,也了解到葉白芷的家庭情況,前因後果一對上,想起初見時驚鴻一瞥的嫁衣,大差不差猜出她之前生活的環境。
對于葉白芷如今在他們面前越來越放松的姿态,他開心之餘又擔憂不已。
唯恐哪天這姑娘又消失不見了...就和她逃離原生家庭逼婚一樣...
顧謹戈下意識只想着讓葉白芷過得舒坦、開心,壓根沒去思考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或者說是本能就不願意去深思。
等葉白芷打起精神拆行李,鋪床單,理好所有東西,時間不知不覺又到了夕陽西下。
水池裏還泡着一大盆貝殼,這是鮑甜桃送過來的。
葉白芷第一次來看房的時候就帶上鮑甜桃,這丫頭人小鬼大,才十二歲,就已經在海島上混很開了,要不是癡迷趕海,想必不管幹哪行,都能成功。
多虧了鮑甜桃,本來8元的年租價還被減免了兩元。
按照小姑娘和榮大叔據理力争的話,大意就是:房子都空了這麽多,能出租一套是一套,而且這錢都是給軍區改善夥食的預算,何必那麽斤斤計較...一番長篇大論,還真讓榮大叔寫了份6元年租的合同給她。
合同經過軍區認證,絕對靠譜。
對着已經奄奄一息的花蛤、蛏子、扇貝,葉白芷朝沙發上的顧謹戈喊了句:“晚飯簡單吃點?白灼可以嗎?”
顧謹戈沒想到葉白芷還會留他吃飯,他欲起身的動作一滞,又自然變更路線,走近竈臺生火。
現在南海島上還在使用煤爐,只是煤炭和葉白芷之前二十一世紀所認知的有所區別,同樣體積的煤炭燃燒時間是之前的兩倍,很省。
葉白芷又沖洗兩遍盆裏的沙礫,将剛拿出來的姜塊切了兩大片,往大鐵鍋裏注入了半鍋清水,又把貝類、姜片都倒進鍋裏,等顧謹戈生好火,雙手握着鍋把就往竈臺上送。
顧謹戈側身攔了攔,自己單手接過大鐵鍋置于火上,又蓋好鍋蓋。
等海鮮熟的時間,葉白芷手比腦子快,戳了戳近在眼前的線條分明的胳膊,羨慕道:“我去野區,也能練出肌肉嗎?”
在二十一世紀,葉白芷怎麽說也是登山徒步的能人,平日不運動,但翻山越嶺戶外旅行的時候賊猛了!
結果,來到這個世界,這個年代,雖說長相和之前一模一樣,但身體素質是真的差,之前從紅安村走到縣城,葉白芷差點沒類似在路上!腳上的水泡也是一直疼到來了南海島這邊才徹底好了。
她實在是羨慕那種肌肉線條好看的人,不分男女。
顧謹戈頭皮發麻,要不是眼睜睜看着葉白芷伸出手指,他怕是一個反手就要把人胳膊擰下來。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以這種眼神、這種态度觸摸自己...
努力忍下心中加速砰跳的心悸感,顧謹戈不自覺繃緊胳膊,盡可能若無其事回答:“呃...你想要鍛煉身體?我一會兒教你幾個動作,在家就可以練習。”
顧謹戈自動精簡葉白芷的原話,他覺得葉白芷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加強自保能力罷了。
葉白芷的新家是住過人的,上一戶據說是一家五口,祖孫三代人一塊兒住,因着這個原因,屋子裏的家具齊全。
合力将不小的飯桌搬到陽臺邊上,葉白芷将紗簾拉開,等顧謹戈連鍋端上來晚飯,又轉身泡了兩杯鐵觀音,這才面對面坐下。
“試試看,我前陣子剛弄來的。”葉白芷喝了口溫熱的茶水,動作斯文夾花蛤吃。
顧謹戈算是第一次和葉白芷獨處,剛開始還有些別扭,等一口清香的茶水入喉,餘光是連綿起伏的絢爛雲層,放松笑道:“好喝。”
沒有刻意的對話,兩人怡然自得欣賞着美景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