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茉莉的選擇

茉莉的選擇

星期一的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可茉莉躺在床上不打算起來，她關掉白晝模式，手動切換到了深夜模式。嘟嘟嘟……強制接通的視頻信息傳遞了進來，年輕帥氣的小夥微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是她的男朋友。“寶貝，你該起來了。”“你再讓我睡一會兒，愛你。”茉莉翻了一個身李洋的圖像就消失在了空中。嘟嘟嘟……“又是誰？今天我不要起床。”是茉莉的母親打來的，她對茉莉說：“茉莉，你別忘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空中的影像根本不像是茉莉的母親，她那麽年輕漂亮。“媽媽，我一會兒再起來。”母親無奈又寵溺的笑了起來。茉莉挂斷了視頻，昨晚她做了一個美好的夢，現在怎麽也回憶不起來了。

男友和母親的電話使她漸無睡意，是呀，今天是個大日子，是她做出選擇的日子。“小盒子……”茉莉從床上坐起來，随着她的說話聲，一臺機器人進入了華麗的卧室。“為您服務我的主人，今天的早餐有油條、豆漿、包子、抄手……”機器人表面光滑，被做成純白色，它和人類的外貌大相徑庭顯得非常可愛。基于恐怖谷理論，即使人們可以把機器人做的像人，他們也并不想生産這樣會讓人不适的産品。“豆腐腦吧。”茉莉從被窩裏艱難的爬出來，機器人管家立刻殷勤的遞上拖鞋，為她搭配衣服，将洗漱用品準備好。完全不需要茉莉做什麽，機器人可以代勞一切。“主人，今天是您的大日子。”機器管家一邊端上食物一邊恭賀到。“不，我還沒有下定決心。”茉莉并大願意提起這個話題，機器管家适時的退下。茉莉則打開了早間新聞，新聞投射到牆壁上，裏面的主持人漂亮又得體，不過笑容顯得很虛假。茉莉不耐煩的切換頻道，影片中的人物無一例外完美精致，挑不出一絲瑕疵，只不過表情都很虛假。連續切換了好幾個臺，都是這樣的內容。“小盒子，你切掉了我的電視權限嗎？我不要看這些。”茉莉不滿的叫嚷到，她厭煩的盯着畫面裏與男友極為相似的臉龐，英俊完美但令人厭惡。機器管家跑進來道：“很抱歉主人，我認為過于糟糕的消息不利于您的身心健康。”茉莉生氣的站了起來，她罵道：“你有什麽權利左右我？你不過就是一臺破機器。”機器管家并沒有絲毫怒氣而是說道：“主人，根據數據您最近的心理狀态很不穩定……”“閉嘴，滾開。”茉莉走上去一腳把機器管家踹開，沒有換衣服就一個人出去了。

她手腕上的手環不停的閃爍着，顯示着有許多提示。房子外面的街道井井有條，一切都整整齊齊，花園裏的花開的十分美麗，這是一個多麽美好的春天，然而這将是人類最後的一個春天了。

她站在商店的門口看着投影出來的新聞內容，一名氣象學專家站在鏡頭前說：“因為臭氧極具減少，在未來五年內，全球氣溫與歷史同期相比将相差10度。也就是說地球從此之後只會存在酷熱夏日和寒冷嚴冬，我們将面臨比冰河時代更為嚴酷的環境。這一差異也将給地球上90%的生物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這是地球遭受的第六次大滅絕。我們很遺憾的宣布，我們這個唯一的、美麗的家園終将毀滅在我們自己手中。”他說完後取下自己的眼鏡擦拭起了眼淚，畫面一片漆黑，上面寫着一行字。‘我們曾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但我們最終錯過了，現在該為錯誤買單了。’

視頻結束後，新聞發言人站上了講臺，他将回答中外記者的提問。“請問，我國政府是否支持歐洲的諾亞方舟計劃？傳聞諾亞方舟将不會攜帶任何一個人類上船，這是真的嗎？”中年男人嚴肅而沉重地說：“諾亞方舟是人類文明的火種，我們将盡力提供我們的種子庫、生物基因庫及民衆的DNA樣本來滿足物種多樣性的需求。本着大公無私的精神，我們将全力支持方舟計劃。至于是否攜帶人類登上方舟，我想這要看歐洲方面的決定。”

“請問，貴國政府是否反對日本提出的伊甸園計劃呢？”一名漂亮的金發女記者問到。“我國一項主張自主選擇，但仍有三不原則，不提倡，不反對，不支持。為什麽會有這三不原則呢？第一點，伊甸園計劃本質上是一種逃避，而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第二點，我們相信我們的民族一直是一個勇于面對困難的，堅持自我意識的民族，在天災面前團結一致共同進退。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伊甸園計劃風險太大，它雖不失為一種保存文明火種的方式，但不可以是唯一的。”他說完現場一片掌聲。

“那麽貴國對美國提出的火星殖民與南極冰凍計劃是否有過了解？貴國民衆中有言論宣稱這是美國搶占火星的開始，請問這是貴國的普遍觀點嗎？”那名記者繼續提問道。

“火星殖民是科技的進步，這也是人類邁向太空的重要一步，但這項技術還不成熟，貿然移民會造成諸多的問題。南極冰凍計劃同樣存在諸多變數，誰能保證冰凍過後還能夠複蘇？又有誰來複蘇我們？至于搶占火星，這是不存在的，各國在面對災難時提出一個辦法，但不可能十全十美，風險與利益并存，危害與生存同在，我國個別民衆并不代表民意，我們希望各方保持冷靜，不要将太空競賽擴大。”掌聲再次響起。

“請問，關于貴國修正機器人法案是否暗示着，貴國将收緊機器人的研發政策？”一名日本記者用英語提問到。“關于這個問題，我們一直主張不能反客為主，我們是機器人的主人，而就現在的情況來講，想要在嚴酷的未來生存下去，就必須要依賴機器，但這不意味着人類徹底解放了自己的勞動力與頭腦。我們可以看到從工業革命以來，人類依賴機器的便利，但它同時也是一把雙刃劍，我們必須要時刻保證這把劍可以被我們控制，否則過度的依賴機器人将會造成巨大的社會責任缺失。”

一系列的問答就近日來争論的話題做出了回應，人們總說未來很遙遠，其實它很近。“你好，你也喜歡看真人電視臺嗎？”在茉莉身邊不知什麽時候站着一位身穿睡衣的男人。他不太高，有些胖，絕對算不上好看，可是卻處處透着親切。“是的，只不過我的機器人擅自切掉了，說對我的健康不利。”茉莉無奈的搖頭，她不喜歡也不習慣被過度控制。“我也是，你瞧我們兩個不都被氣的跑出來了嗎？”兩個人相視而笑，一起漫無目地的在街上閑逛。

“喂，你看，它們好可愛呀！”茉莉突然停在了一家寵物店門前，玻璃窗裏放着幾只睡着的倉鼠，一個個圓滾滾的十分可愛。“進去看看。”男子跟茉莉一起走進了寵物店，店員是一個機器人，它向兩人介紹了店裏的機器寵物，它們是仿真的，不用擔心生病和死亡，也不用喂水和食物。茉莉決定買下其中一只，白色帶着些黃色斑點的。在付錢的時候，她打開了自己的手環，手環立刻彈出了許多未讀消息。茉莉下意識的忽略它們，而是直接付錢，可是付款信息卻顯示她的賬號被凍結了！“不好意思，我看看是怎麽回事，我的賬號被凍結了！”茉莉尴尬的檢查着自己的手環，而那個男子則幫她付了錢，然後說：“算我送你的。”小小的倉鼠站在他的掌心，茉莉的腦海中似乎回想起了關于那個夢的一絲內容。“謝謝你。”茉莉接過小倉鼠，它有着仿真的皮毛軟綿綿的身體摸不到骨頭，輕輕的撫摸就會化為一張鼠餅攤在掌心。“新聞上說有一顆行星的氣候與溫度非常适合人類居住。”男人對着茉莉說到，他輕輕摸了摸茉莉的頭，這本是一個陌生人，茉莉卻沒有回避，仿佛在那個夢中他就是這樣摸着她的頭的。“那顆行星離我們太遠了。”“有個希望，總歸是好的。”男人的臉并不像茉莉的男朋友李洋那麽開朗帥氣，可是笑起來時卻比李洋多了真誠。一路上男人和茉莉聊了很多，直到中午才各自告別。茉莉回到家中，就發現機器管家站在門口。“主人，您回來啦。”它依舊毫無怨言的将茉莉的鞋子拿過來，茉莉居高臨下的看着它，心裏充滿了厭惡。“我明天會把你送回去返廠，今晚你自己充滿電。”機器管家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愉快地答道：“好的，主人，在您離開的這段時間，您的母親和李先生分別打來了電話。”

茉莉無奈的接通了電話，母親面容嚴肅的出現在空中，她對茉莉說：“你為什麽不接電話？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你不知道嗎？你還想任性到什麽時候？”“我知道。”茉莉很厭煩跟這樣的母親對話，她的目光閃躲并不看向自己的母親。“茉莉，媽媽知道你現在處于矛盾時期，但媽媽相信過了這段時期，你會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好了，我不想再說了。”茉莉主動結束了通訊。又給男朋友回撥了回去，對方馬上就接了起來。“小寶貝，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別生氣啦。”男友語氣黏膩的哄着茉莉，他帥氣的臉上洋溢着喜悅。“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只是覺得很累。你讓我靜靜吧。”茉莉不想看見他，即使他如此的英俊帥氣，如此的溫柔體貼。“好，不過如果你實在不開心，可以試着到伊甸園裏散散心。”說完男友的畫面消失了。茉莉坐在餐桌前，撫摸起了毛茸茸的小倉鼠，她自言自語道：“叫你阿爾吉侬好了。”小倉鼠蹭了蹭她的手，阿爾吉侬機器的電子眼閃了幾下。

中午過後，心情低落的茉莉選擇聽從男友的建議，她躺在床上，機器管家把一個頭盔遞給了她。她閉上眼睛戴上頭盔，只感覺天旋地轉，身下已經不再是床了。周圍長滿了綠色的植物，這是一座美麗的花園，年輕的母親在花園中澆花，空氣裏漂浮着花香。茉莉伸手去觸摸，卻發覺花的質感就像是塑料。“很僵硬是嗎？”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茉莉猛然擡頭，發現了面容英俊的男人。“你是誰？”“別緊張，我是這個花園的設計者。”英俊男人說。“你要幹什麽？”茉莉警惕着，對于這裏的一切她都不相信。“你覺得這一切都很僵硬很假對嗎？因為你并沒有真正的進入到這個世界，當你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就會發覺花朵是真的，雨水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英俊男人随手摘取了一朵紅玫瑰，輕輕一點紅玫瑰就變成了一杯水，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你瞧，我們可以做很多現實中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彌補你的任何遺憾。”他蠱惑的說到。“我沒有遺憾。”茉莉稍稍後退，防備的環抱起雙手。“我其實是個90歲的老人，我的人生對很多人來說很漫長，但對于地球和宇宙來說實在太短暫了。衰老使我的記憶出現了混亂，我昔日的朋友一個一個的被删除清空。但在這裏，我可以恢複我的青春。”他慢慢的走向花園，花園裏的女子走過來和他說話。她笑容溫柔，穿着打扮酷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這是我的妻子，她死于癌症。對于別人來說一個人的死亡是從她□□毀滅的時候開始，但對我來說，當沒有一個人再記得她時她才會真正的死去，她活在我的心裏。你正面臨選擇不是嗎？孤獨還是陪伴，這都由你自己決定。”說完周圍再次黑暗起來，茉莉好像掉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她在星海中徘徊，在浩大的星辰中墜落。在星辰的漩渦裏她又回憶起了夢的蹤跡，有個人一直牽着她的手，那個人是溫暖的，帶着一股香氣。廚房裏的煙火，鄰居的吵鬧，隔壁情侶在吵架，放學時天邊的夕陽沉入了地平線，人們在街上相遇打招呼。

下午2點，茉莉從夢中醒來，她覺得很疲憊，但有些煩惱卻都消失了，她仔細回想剛剛夢卻感到頭暈目眩，就像每天早晨醒來時一樣。當她起床時卻收到了一大束美麗的玫瑰。機器管家走進來問茉莉晚餐是否要在家裏吃，是否要邀請客人。“主人，要我把玫瑰插進花瓶嗎？”機器人問到，茉莉捧着玫瑰嗅着香氣。“誰送的玫瑰？”“是李先生。”“他？他給我訂了玫瑰！”機器人管家又說：“我會為您準備豐盛的晚餐。”您可以去玩兒一會兒游戲。“不，我想上一會兒網。”網上有很多言論在發酵，人們普遍擔憂末日的來臨。寺廟、教堂裏變得人滿為患，有些地方暴力事件屢有發生，有些人化身先知大放厥詞，恐懼、擔憂、焦慮遍布整個網絡，他們中有些人願意參與到伊甸園計劃。也有些人選擇在南極的冰層下沉睡，期待自己被同胞喚醒時世界已經安好。

3點整伊甸園計劃的廣告再次被播出，這個神聖之地的創造者是一名老者，他滿布老人斑的臉在鏡頭下顯得更加衰老。“幾十年前，人們覺得虛拟技術是遙不可及的，但今天它卻走入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一直再追求高維宇宙，而在這個精神永存的世界裏，我們與神同在。我愛着這個世界，因此才希望更多熱愛生活的人選擇伊甸園，重新回到我們小時候的世界，擁有動物、藍天、綠水和花草樹木。”動情的演講使關注伊甸園計劃的人越來越多。茉莉看着這個廣告，心裏升起一股厭煩。“主人，您累了嗎？”機器管家适時出現，它給茉莉拿來了一個頭盔，茉莉擺擺手拒絕。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很疲憊困倦，即便剛剛休息過後仍然得不到改善。在茉莉睡着後，機器管家回到了廚房，它要為主人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等她醒來，然後煩惱都會消失。

晚上7點30分，茉莉坐到餐桌旁，桌子上擺放着豐富的晚餐，幾根蠟燭搖曳，玫瑰花帶着露水嬌豔欲滴，她穿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站在鏡子前面，鏡子裏的人苗條漂亮令人見之難忘。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亮紅的肉塊散發着香氣，肉汁滴在白米飯格外的誘人。“不能吃，我會太胖的。”茉莉自言自語，她放下了碗筷面對滿桌子美食開始猶豫。“你一點兒也不胖呀。”在餐桌的另一邊茉莉男友出現了，他身穿一身筆挺西裝看起來高大帥氣，充滿了男性魅力。茉莉想到自己鏡子裏纖細的身材還是将紅燒肉放在嘴裏，鹹香在她的口中爆開，她笑得很燦爛。李洋走到她身旁單膝跪地，他拿起一枚戒指說：“真想馬上就能吻到你，不過請你接受我的求婚。”說着他伸出手，想要捧起茉莉的手。茉莉伸出了自己手，看着那枚戒指的影像出現在自己的手指上。“真是太好了，茉莉，我很為你高興。”茉莉的母親走進來，她溫和的微笑着，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茉莉帶着淡淡的微笑，眼中有淚水滾動。

這時通訊手環亮了，只有一條信息，‘我等你。’李洋微笑着看手環，手環瞬間熄滅，再也沒有了閃爍。“茉莉，請讓我為你戴上頭盔吧。”李洋說完後機器管家就拿來了一個頭盔，它舉起那頭盔像戴王冠一樣往茉莉頭上戴去。“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決定……”茉莉擡起手将頭盔摘了下來，“我決定結束這一切。”說完她把頭盔扔向了男友，頭盔穿過李洋的身體掉在地上，那原來不過是三維投影而已。茉莉手指上的戒指閃了兩下就消失了，她舉起玫瑰說：“你給我訂的？啊？永遠消失吧，永遠。”李洋在茉莉的話語說完後就不見了。“茉莉，你在做什麽，我們等待了那麽久，就是要等待今天，要争取這個名額是多麽不容易！”茉莉的母親怒吼着。

茉莉看着母親年輕漂亮的臉流着淚說：“我甚至不知道跟我說話的你是不是真的你，我們都活在虛幻裏。”說完茉莉把那面鏡子推倒在地，破碎的屏幕灑落在地面上。“虛幻？你認為我是虛幻的？我只是選擇進入了伊甸園，我們會抛棄這□□對我們的束縛，永遠活在更高層次的世界裏。”母親一步步的逼近茉莉，茉莉向後退着，突然感覺渾身發麻，一時間竟然跌坐在地上。此時機器管家拿着頭盔出現，它說：“你可以變成更完美的自己。”茉莉瞪大了雙眼看着它，她從未覺得眼前這個設計得如此可愛的機器管家竟然看起來這麽猙獰。“我說了，我已經做出了選擇。”茉莉緩慢的向門口爬行，她的母親卻憐憫的看着她說：“茉莉，不要寄希望于他們，那顆星球太遙遠了，以人類的科技水平和燃料，只能去一次。為了盡量減少能耗，他們選擇不帶任何人類上船。你以為進入伊甸園就是死去嗎？不對，我告訴你，那是複活，你将永遠活在精神世界裏，永遠和我們在一起。”母親年輕美貌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标準的笑容，茉莉看着她的笑容不寒而栗，她大喊：“我說我放棄進入伊甸園的名額，你們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此時母親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臉，無比僵硬扭曲。“你真是冥頑不靈，把頭盔給她帶上，把她的記憶和思維都輸入進去。”母親轉過頭對機器管家吩咐。機器管家則擺出一副笑臉說：“你會變得更完美。”“滾開，滾開！”渾身乏力的茉莉拼命的蹬着腳，卻無力阻止機器管家的靠近，它抓着茉莉的頭往頭盔裏塞！此時吱吱吱的幾聲，阿爾吉侬跳了出來，它爬到機器管家身上對着它的關鍵連接點就開始撕咬，機器管家的程序瞬間混亂，它的電線被咬開打着火花。“啊，不……”母親的影像開始渙散頻閃。她苦苦哀求道：“茉莉，你想讓我消失嗎？”阿爾吉侬咬斷了機器管家的電線，影像瞬間消失了。茉莉閉上眼睛絕望地說：“你本來就不存在。”機器管家閃動着火花将小倉鼠捏在手裏，一陣火花四濺，阿爾吉侬低垂着頭。茉莉扶着牆站起來，她拿起桌上的燭臺，一下子又一下的砸着機器管家的外殼，直到它毫無反應倒在地上，整個身體閃爍着火花。茉莉仍然頭昏沉沉的，她努力的挪動四肢走到廚房，在牆壁與地板的縫隙裏拽出了一張照片，記憶像開閘的洪水逐漸回來，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蒼老浮腫的中年女人，一個肥胖的平庸的女人。這就是她那在商店櫥窗玻璃上看到的女人，一個真實的自己。那個夢變得清晰起來，她其實很胖、她其實沒有帥氣的男朋友、她其實再也見不到去世的母親，這一切都是她制造的完美的虛幻，為了這樣的虛幻甚至不惜洗掉自己的記憶。她坐布滿碎片的地上嚎啕大哭，因為真實是如此殘酷。

黎明，茉莉把機器管家丢到垃圾堆裏，她将阿爾吉侬埋在花園裏，給它立了一個小小墓碑，為它獻上一束快要枯萎的玫瑰。她給那個她曾無比熟悉，卻當做陌生人的男人發消息‘我想念那個胖子了。’然後開始繞着花園跑步，真實固然殘酷，然而幻夢更令人厭惡。

我們相信諾亞方舟會承載着人類全部文明和希望降落在那個新家園裏。我們相信那些選擇永遠活在精神世界裏的人不會再有痛苦。我們相信人類會在火星上建立基地，令它成為最後的港灣。我們相信南極被冰凍的人總有一天會蘇醒。我們也相信經過我們的努力，世界會恢複生機。但我們更相信這個世界的未來在我們的手裏，由我們來創造，由我們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