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野鴨之鄉》

《野鴨之鄉》

在各路人用只言片語試圖拼湊出事情的真相時,橫濱的夜晚早已逐漸被妖魔化。無能的狂怒和一籌莫展的進度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許多人的心頭。

“不知道幕後之人具體的身份,相貌和能力,甚至是大部分記錄在第二天都會被遺忘和扭曲。即便現如今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傷,也難保證在她這麽多次試探和完善後,真正開始進攻。”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鏡,将視線投向大屏幕,繼續分析道:“相比于她之後可能會做出的事情,現在簡直就像是在小打小鬧。”

屏幕上是一行又一行經過數天搶救才得以保存的數據,無不彰顯着這些像是魔鬼的造物所具有的能力。已知有物理攻擊完全造不成傷害的幽靈一類,甚至還有能夠通過屏幕追溯過來的長發女人,還有一些早已超出人想象的東西。只是有關于那個女人的全部數據都刮花了一般的從記錄裏隐去,或是蠟像,或是兔子,顯得更為詭谲和神秘。

“所以說現在她的所作所為只是一種試探嗎?”

座上的一個人直接問道。

“沒錯,她的【造物】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和原本的能力嚴重不符,她在隐藏,她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即便她的形象會以不正常的速度淡忘,但她卻故意讓所有人記得那句話,也正是唯一一句能夠正常播放的音頻,也就是這一句--”

音頻前段是雜亂無章的刺啦刺啦的聲音,就像有什麽人在擺弄着收音機的天線一樣,雜音戛然而止,然後便是一道冰冷的聲線,讓人忍不住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有被吓到嗎?只有真正能喚醒人類最原始的恐懼的故事,才有資格被世人所知曉。”】

【“沒準就是下一本呢。”】

接下來又像是信號不好一樣,重新出現了嘈雜的雪花音,給他們的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

“是.....預告函嗎?”

有人不禁喃喃自語。

“顯然,對于這句話的回答,會決定她是否完全使用異能力,想來在場沒有人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坂口安吾環視一周,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在還未完全控制她的情況下,絕對不能使那一天到來。”

她在準備着一場夜晚的盛宴與狂歡,卻又問着待宰的客人對于這場宴會的到來是否期待--唯有期待,她才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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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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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或許會對此熟悉,它落在婆娑的樹葉上,落在低矮的平房上,從窗戶的玻璃那兒照到了移動的筆尖,聽着這細微的摩擦之聲,幻想着這筆下所将要呈現的人或物。這仍然是一個平靜的夜晚,窗邊仍坐着一個寫故事的人。

不同的是,随着故事接近尾聲,迎來的不是滿心的歡喜,而是一絲飽含無奈的嘆息。

雖然口頭上很有信心,但是這本要是也涼了,我卻會有一種“果然如此”,“大家實在是太穩重了”,“我其實一點都不驚訝”的想法。

百折不撓的精神固然讓人贊嘆,但是不停的失敗卻也是一種打擊。就算寫的自認為再好又有什麽意義呢,現在的我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想來想去,大概是我與這個世界脫軌了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我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慌張。我總是一直以自己的标準來看待這個世界的人,在創作過程中沒有與讀者進行一點交流,存在着巨大的鴻溝。我只知道不恐怖,卻連到底缺了什麽都沒有絲毫頭緒,沒準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沉浸在恐怖裏是常态呢。這樣一想,我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嗎。

我不會這麽久都在雞同鴨講吧?

我大驚,然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明明是想要詢問大家的感受,到最後卻變成了炫耀,炫耀不成慘遭打臉,場面過于尴尬就立刻逃走,然後就把正事給忘了......到頭來全都是我的錯嗎!”

我無言的沉默了一會,然後若無其事的拿起了手稿,望了望還算深沉的夜色,決定現在就去修改之前的錯誤示範。

讓人頗感心酸的是,我現在姑且也是個夜行生物了,即便以前就因為職業原因選擇了晝夜颠倒的生活,但絕對不包括夜行。不過黑夜之于我已經算得上是一個令人安心的環境,我依舊懷着對黑夜最為基本的恐懼和敬畏,卻又因為現在的自己在夜裏姑且也是有些能力的,恐懼被淡化,如同歸家。

路燈暗的昏黃,蒙在燈管上的灰塵正在歸還這夜色,即便是走到了寬闊的大路,路上也沒有什麽人,仿佛全世界都将熱鬧遺忘。

但是有些地方絕對會是有人的,譬如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或者是酒店旅館之類的地方,我只需要一個人就可以了,他必然是普通的,泯然于大衆的,在這些地方能找到這樣的人,而他們,擁有着這個世界基本的恐怖法。

不過要是拒絕我了這麽辦?

诶,三流恐怖小說寫手已經承受了太多不屬于她的壓力了,大家能幫就幫嘛。

我歪着頭思考着這個問題,然後推門走進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便利店的布置幹淨整潔,明亮的光線甚至能把從外面帶來的寒意驅散,小零食擺滿了貨架,上面用漂亮的字體寫滿了季節限定,算得上是深夜能帶給人慰藉的東西。

“有什麽需要嗎?”

便利店小哥微笑着詢問,他帶着一頂白絨絨的氈帽,看上去就顯得柔軟,眼睛也是很好看的醉人的顏色,像是把所有紫紅色花朵碾碎後收集出那清麗的花汁。長得有些好看,不像是個普通人。

不過我在這裏遇見的所有人都各有各的特點和氣質,目前來講還沒有醜的。即便一副不修邊幅頹廢模樣的森歐外,也自帶一絲不可捉摸的味道。

我心裏暗想着,捏了捏手中的文稿,先挑了一堆小零食,在結賬的時候狀若不經意的挑起了話題:“最近好像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呢,一個人在這裏,不會覺得害怕嗎?”

“害怕?不會啊。”

他手上的動作很慢,想來也是不想快速的結束這場談話,畢竟人總是趨向于集群的。清楚這一點,我繼續說:“人的眼睛只能看向前方,即便這樣也只能看到大約三分之二的範圍,集中注意力時所能看到的東西就更少了,不會擔心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會出現什麽東西嗎?”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嘴角仍浸着笑意:”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會出事,所以不怎麽害怕吧,恐懼永遠只是建立在自己束手無策的基礎上吧,我在這裏,就感覺像在家裏一樣呢。”

“那小姐一個人在外面,不會害怕嗎?”

他又把問題抛給了我。

我咂舌于他的自信,面上卻又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雖然恐懼感是和自身能力是相關聯的,但因為自己能夠戰勝它就認為自己能夠克服恐懼,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對于未知的恐懼,是天性,也是所有生物共通的語言,是一種生物自我保護的手段。哎呀,講太多沒有用,還是應該親身體驗過才能明白。”

他擺出了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順利得讓我感覺不可思議。我遞出了手稿,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卻帶着一絲隐秘的期待和興奮。

仔細想想還真是一件簡單的事啊。随便遇見一個人,然後問他對于這個故事有什麽看法,大家一定會樂意的。一旦我具現化以後就不能修改,即便察覺到不對經也已經為時已晚,只能全程尴尬着把劇情走完。明明是一件多人聯機的游戲,卻被我玩成了單機。

如果他覺得可以的話,今夜的具現化就可以開始了!

【即使是烤制的鴨子,它們卻也顯得飽滿,在火光的照明下泛着誘人的色澤。一絲甜膩的香氣直往人的腦海裏灌,烤鴨的腹部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麽驚喜。

“還有多久才好啊,再不開始的話,鴨子都快涼了吧。”

身材富态的男子小聲抱怨道,眼睛卻又直直的盯着泛着蜜色的烤鴨,自以為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

一旁的老婦人又露出那副覺得難以理解的表情,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男子一眼:“急什麽,鴨子神還沒有享用,不能壞了規矩。”

偌大的木頭桌之上擺滿了菜碟,袅袅的熱氣混着奇異的香味蒸騰而上,食物已經準備就緒,客人們卻站在一旁等待,這是對于神明的尊敬。

“你們鴨子神吃鴨啊?”

男子想都沒想的回了一句,又發現自己這話不夠妥帖,實在是冒犯。一旁的人輕輕推了他一下以示提醒,他沒來得及說話,老婦人冷笑一聲,指着面前的盛宴說道:“吃吧,你們這些外鄉人。”

“既然參加了一年一度的祭祀,來者是客,只是今天只有各種鴨肉,希望各位覺得滿意。”

在火爐裏烤制的鴨子也被拿了出來進行切片,整整一大只讓男子直了眼睛。

“那就讓八田先生切片吧,可以嗎,八田先生?”

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說道,眼裏閃着莫名的光芒。

她知道八田陸不會拒絕,但是她依然很是疑惑。八田陸大喜過望,他先将烤鴨的手肘給解下來,然後細細的用刀切下來了一片一片肉,金黃的油此時流了出來,帶着撲鼻的香氣。

“八田君,我喜歡吃鴨舌頭和鴨腦。”

小原優子不好意思的說,只聽見八田陸說了一句這有什麽難的,解下了頭,用工具拍開了腦殼,将手指從鴨下颌那個洞裏伸進去,将鴨嘴張開,露出了橢圓形的鴨舌。

人們早已啃起了鴨臉肉,鴨指頭,伴着燭光,場面滿是愉快的氣氛。

“好吃嗎?”

當地人問,慕名而來的人們對着一年一度的神鴨宴豎起了大拇指。他們不知道的是,周圍的人要不是一臉困惑,要不就是忍俊不禁。

老婦人這時一掃之前的陰郁,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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