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鴨之鄉》
《野鴨之鄉》
要事先聲明的是,我并不對此感到氣憤和委屈,也沒有因為她的反應而落了滿心的期待。我不自诩為造物主,沒有那樣的冠冕堂皇的偉大,充其量只是作為一個記錄者和分享者,而更樂意去觀察因這份記錄所喚醒的內心的思緒和情感。
別人寫文還要為裏面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感動一下,為悲劇和遺憾而感到悵惘若失,感悟人生哲理。再看看我寫的東西,鬼故事,吓到就好了嘛,實在沒有心思也沒這個能力去安排上一些愛恨糾葛的戲碼。大概這就是我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是毫無名氣的三流網文作家吧。
我想,我是毫不在意她的,我只是對她竟然是活的東西而感到奇怪,也沒有想到她會對我做出什麽樣的反應。結果就是現在三流網文作家正在承受超越她能力的壓力。恐怖片女主(?)現在正在喊她出去吃飯。
愛麗絲這時面上顯現出一絲活氣來,她瞪大了眼睛,咿呀了一聲,踩着小皮鞋往後噔噔噔退了好幾步,像是才發現櫃臺下有一個人。
我将背脊前傾,遠離被擊打的鐵板,正好看見了她蔚藍色的瞳孔。
來自上方的敲擊聲密集得就像是暴雨噼裏啪啦的落在鐵板上一樣,不能親眼看到的我怎麽都想象不出這幅畫面。雖然我知道自己半身幹涸的血跡黑發黑眸有些奇怪,但她直接忽視了上方的動靜,只震驚又好奇的盯着我看。
是的,沒錯,我就是幕後黑手,雖然現在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默默吐槽着,借着這個剛騰出來的空間擺脫了在櫃臺裏凹裝置藝術的窘境,不過沒有選擇站起來,而是半偏身子,如同捉迷藏一樣小心翼翼的把前身向外探出,向外看,沒什麽表情。
我對于不遠處的老婦人知不知道我沒什麽執念,她要真擺出這一副六親不認的姿态,這也很正常。現在連原作者都可以被讀者單方面開出作品的粉籍,我還是低調做人為好。
不過我總有一種感覺,就算沒有異能力的從屬關系,我們之間也不應該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敲擊漸漸結束,板鴨們像是睡死過去一樣,沒了聲響。我也就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先是尋找着場裏橙色的鴨影。
但首先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在場有些凝重的氣氛。
太宰治擋在了老婦人前方,離他不遠處,橙色的鴨子安靜且不得不安靜的僵直成一座雕像。
事實上,鴨子近乎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像是被整個地球吸引了一樣,他腳下的地面深深的向下皲裂,要留住他,叫他不要再向前前進一步。
瑩瑩的橙光作用在他的身上,叫他深陷入地裏但他看上去絲毫不是自願的,并且十分艱辛的正在朝老婦人移動過去,但事實上半天紋絲不動,最後不得不叽裏咕嚕吐出一聲鴨鳴。
Advertisement
#鴨鳴也不是自願的,蟹蟹#
幾乎所有的人類都被迫在這裏荒蕪,眼前之人卻脫離了控制。趨利避害的本能使得老婦人停下了腳步。但這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她越是憤怒,作用與鴨子們身上的效果便越大,但也只是讓背景音顯得更加凄厲,于太宰治本人而言簡直不痛不癢。
我下意識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是的,簡直是最沒有意思的能力了,擁有武器的人選擇肉搏,魔法師放棄魔法反而使用科技,走進科學欄目組撕碎了所有神秘的傳說幻象。最□□的東西永遠是枯燥無味的,由此可見,他天生克我。
畢竟,鬼怪最令人恐懼的地方在于未知和無解。
我思緒不平,卻見他扭頭看了過來,略顯驚訝,最後像是在街頭遇見一個熟人似的,笑着打起了招呼。
“美麗的小姐,晚上好呀。”
他看了看四周,然後左手握拳擊打在右手掌心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這也是你的故事嗎?”
太宰治看到鴨子曲頸敲擊鐵板時候,起初認為是泉鏡花躲藏在裏面。他來這的其中一個目的,也是為了探查突然不能聯系的中島敦和泉鏡花的狀況。
雖然中島敦不知道在哪裏刷上了奇奇怪怪的好感度,但他不認為【她】能透過鴨子的皮囊看出裏面是只小老虎來。
【她】,名字不給知曉,相貌也不許窺視,無論是怎樣隐晦含糊的記錄都會被抹消,不可被記錄,不可被了解。最後只能用【她】來代替。
其實私底下還有一種還有一種剛開始流傳的謠言,認為不是【她】,而是【祂】。
不管怎麽說,中島敦的虎化已經使用出來,泉鏡花的【夜叉白雪】也造成了關鍵一擊。被記恨是一定的事情,他也已經做好了他倆被針對的準備。
而現在嘛,太宰治腳下方向一轉,完完全全暴露出了身後正苦苦掙紮的中也鴨,一點也看不出來剛才為此針鋒相對的模樣,反而表現出一副看熱鬧似的震驚,“真是不得了,這只鴨竟然是橙色的!”
這倒是為老婦人讓出了一條直達橙鴨的路,只是她仍忌憚的看着太宰治,随後便用拐杖點了點地面,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她想到辦法了。
不,她本來就是沒有被多費心思的一個角色,也不存在什麽深入思考的能力,只是對于她來說,萬事都可以用一個辦法來解決。
這邊,太宰治舉起了手中的相機,話語中正氣凜然,“一定要把中也做鴨的畫面給拍下來。”
像是為了跟好的拍攝效果,太宰治離得遠了一些,小小的屏幕将一切盡收眼底,雖然還是有一塊模糊不清。
“對了,小姐知道吧,中原中也,上次一起坐電車的那個。好像一不小心就把小姐的電車就毀掉了,真是殘念啊。”
“明明是那麽好的一次活動。”
他狀若無意的說,語氣随意而熟稔,像是已經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
認真規劃逃亡路線的我猛地一擡頭。
他在講什麽?
伴随着又一陣刺目的白光,相機發出的咔擦聲是我裂開的聲音。
難怪我看見這抹橙色會心痛啊。我恍惚道,心痛得就好像有什麽希望暗中夭折掉了,只留下滿心的哀傷。因為這些都是我那些因為熬夜而白白逝去的頭發。
挺突然的,就,就一轉眼,我的車就沒了。然後他左踢一個,右踩一個,所有本應該被智取的鬼怪們紛紛有去無回了。再怎麽想,意難平啊。
我噌的一聲站立起來,明知道現在應該裝作完全不明白他在講什麽,畢竟他從來就沒有看到過我的真正的樣子,但不甘使我下定了決心。
我徑直向太宰治走去。
愛麗絲像是害怕一個人被落下,也一臉不安的跟了上來。藤原奶奶冷冷的看着我們兩個走上前,同時與我進行了一場完全不明意味的對視。
要好好活着啊,藤原。
我內心悲涼漸起,剛将目光轉向太宰治,還沒來的及講話,便看見他手上照相機冒出了縷縷黑煙,伴随着一陣焦糊的味道。
幾點明明滅滅的星火如同染料一樣暈染開來,火焰瞬間張牙舞爪的将這塊黑色如煤炭一樣的裝置包裹,即便被所持之人丢下了,也在地上快速的被火焰給吞噬了,最後化為烏有。
“哇。”
太宰治沒什麽感情的發出了一聲感嘆詞,問道,“小姐姐喜歡照相嗎?”
他看到了喲,那一瞬間。
不過,不可被記錄,所以下一秒他又全都忘記了。
“……可是你相機沒了。”
這是我對他說出的第一句話,變相的承認了他之前默認得一切。
這個相機有問題。我心裏淺淺的飄過這個印象,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我,“武裝偵探社是嗎?”
中島敦曾經和我說過他在武裝偵探社工作。因為這個名字很奇怪,所以我注意了一下。
不過他今天沒來呢。要不然……可以請他吃鴨子呀。
“偵探社啊……是的呢。話說偵探社的大家都很想念小姐,不一起去看看嗎?”
“騙人,轉手就要上交給官方。”愛麗絲在後面小聲嘀嘀咕咕的,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太宰治笑着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樣超乎想象的異能力,到了他們那些人的手上,雙方都會很辛苦的。
或者說,這樣的異能力無論對于誰,都是一件辛苦的事。森先生就算想要掌控,也應該會發現,這樣強大的能力,是不允許屬于任何人。
那麽,再強大的變數,也會死哦。
我搖了搖頭。
其實我對官方還蠻有好感的,大概是在原來的世界,我從他們那裏得到了太多的素材,這些素材多年後成為了我創作的源泉。
但是這裏的人,和我那裏的不一樣。
“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太宰先生應該也很疑惑吧。”
不,完全沒有。
太宰治配合的陷入了沉思。
但是很好哄就是了。
“因為啊,我今天目睹了一場謀殺案和藏屍案。”
我正準備細細跟他分析便利店小哥事件,好來轉移他對于橙鴨的主意力,太宰治也意外的配合,不去看老婦人把中原中也撈出來的場景。
即便老婦人在重力場裏面形體發生了輕微的坍塌和變形,還伴着叽裏咕嚕冒酸水的聲音。
但是聽到關于謀殺案和藏屍案一詞時,老婦人突然變了臉色,打斷了這段對話。
“你們……去吃鴨子吧。”
她像是很不能聽到這詞似的,完全放棄了之前假惺惺的表演,露出了最真實的惡意,“只要吃鴨子,就可以了。”
“鴨子們會記得的。”
她的肚子內傳來一聲悠長的鴨鳴。
一旁的我看到她已經得手,無視她逐漸扭曲的形體,贊成到,“對的,我們去吃鴨子吧。”
我心裏想的卻是,下一個故事,還是不要有這些不适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