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野鴨之鄉》
《野鴨之鄉》
最終全員通過了吃鴨子(劃掉)參加宴會的提議,踏上了漫漫行程。
周圍竟然是出離的安靜,沒有來人,也沒有探求的目光和機器的嗡鳴,就像是突然全世界把這片土地給徹底遺忘,連黎明也不再臨幸此地,夜深得漫長。
這條不知通往何方的路竟讓人感覺分外熟悉,只是兩邊突兀的多出了沾滿塵灰的老舊的店鋪,蜿蜒向遠方。遠遠的還有幾架烤爐散發着讓人困倦的香氣。
如果再想起之前一波又一波的人,和現在愈來愈多的野鴨,還是能推測出一些事情。
月亮不再移動,高高的挂在天空,像死了一樣。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因為來的只能是鴨子。】
太宰治看了一眼表。
考慮到此地有多少只鴨子就有多少個人,這件事的背後也已經有了不知道多少雙眼睛,要是突然解除異能力的話,可能會橫生事端。
他原先打算帶上此次中心事件的人物直接離開,反正說什麽也不能把人留給森醫生。最不濟,這樣的人直接消失掉才是大家都很滿意的結局。
但時間流速有些不對勁。現在已經到了該看到初日的時刻,而夜幕一直鋪展到極遠處,把一切都完全籠罩起來。
什麽啊,這不是做的很好嗎。連眼前的場景也是讓人不能入目的可以一看了。
太宰治略帶惡意的揣測走在前方的身影的意圖,竟然敢離一個反異能力者那麽近,一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是料想到他不會使用異能力嗎?
鴨子們,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婦人的身後,從夾道的晾曬着肉鴨的店鋪邊走過。直到突然不知哪裏伸出來的一只大手,似挑選的從中毫不留情拽出一只白鴨,鴨子在砧板上慘烈的叫了一聲,粘稠的血液流出,也沒了生息。
挂在鐵架子上沒頭沒腳的烤鴨被震的劇烈搖晃了一下,泛着奇異香氣的油滴被甩來,濺到了那雙手的上,與其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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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都是無聲的。靜音了的世界,不能帶給人一絲實感和依托。
被斬斷的鴨頭掉到地上,變回了原來的什麽東西。剩下的不知到底是幸運還是倒黴的鴨子們,或是畏縮,或是麻木,依舊向前走着,等待着下一只大手。
他看向了那只大手的主人。
閉眼,帶着微笑,僅此而已,再也看不出什麽其他的表情了。
又是一滴油滴了下來。
一個恍惚間,擁擠的道路上空無一物,只剩冰冷的鐵架矗立,微風搖曳着旌旗,污漬塗滿了桌面,還留有噴濺狀的血跡。
但下一秒,依舊是擁擠逼仄的熱鬧。鴨還是鴨,偏頭以陰翳的眼瞳朝着晾曬着的同類望去。
“這也太獵奇了一點吧。”
太宰治原先臉色還有些晦暗,直到蹲下來戳了戳那顆頭,泛着白色帶着文字的條帶乍起,地面重新空無一物時,他才變回了原先那副對周遭一切都很感興趣的表情。
就算是異能力,創造了這樣的場面,到底是否可控還是要打上一個問號。
他忖度着,臉上表情上談不上什麽感到惡心和厭惡,最多只是聲音甕聲甕氣,大概還是被熏着了。
鴨子特有的腥味,鴨毛堆聚在一起發酵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味道,聞久了竟還會讓人頭腦發暈。
前方的老婦人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是說不出的怨毒。
“啊,嗯,大概。”
被貼上“喜歡這種場面”标簽的我,猶猶豫豫的回答,看着被動消失的場景道具,又稍稍離他遠了一點。
怎麽說呢,不愧是做靈異做了不知道有幾百年的東西,一出手看上去檔次就高級多了。前後對比下,有一種我把它們都糟蹋了的感覺。
我羞愧的低下頭。
但是大家都沒資格說我,桌下藏屍也很獵奇啊。畢竟一切藝術取材于生活,生活帶給我的驚吓還少嗎。
“但是我覺得關注點不能放在這裏,這個氛圍就很不錯。”
雖然眼前的一切不是我創造的,但我還是為這個評價默默反駁了一下。
雖然身邊這個人就是這裏氛圍最大的破壞者,恐懼是會傳染的,但也容易因為別人的無謂而消散。
就算不強行要求你做出一個驚懼的神色,但好歹不要破壞人家道具吧!
“我還以為這裏的鴨子都是人變的呢。”
太宰治收回了手,又偏頭看向那只在【廚師】手上的,将要被處理好的烤鴨,最後還是沒有選擇觸碰。
“所以剛看到一個頭掉下來,還真是有些驚訝啊。”
他意有所指到。
“我也很驚訝呢。”
我瞪着一雙死魚眼,自以認為很真誠地回答。
這前一句話就觸及到我的知識盲點了,我怎麽知道藤原到底是怎麽想的。對于他後一句話我又很是懷疑,畢竟這些普通人一個一個都像身經大風大浪過一樣,都在演我。
明明大家接受都很良好啊,完全是心靈上的強者了!
“诶,所以真的不是人頭嗎?”
“掉下來是什麽就是什麽啦。”我決定實話實說,“但是在鬼故事裏這種場景不是都很正常嗎?”
不都是基本操作了嗎?不這樣怎麽吓唬人,扮鬼臉嗎?
“都是為了增加體驗……太宰先生這是在做什麽?”
太宰治一邊歪歪頭,一邊把自己脖子細細摸索了一圈,“在檢查自己的頭還在不在。還好,現在還算得上是靈活。”
這話一講出來,都有一種上個故事大家沒斷頭還算是手下留情的感覺。
像是在一點點試探一樣……不能再讓她繼續下去了。
“唔,是不是頭斷掉就算是死了啊?不過這種死法還是太醜了吧,一點也不符合我清爽而朝氣的自殺格言,算了吧。”
他一本正經的說。
“?”
最後我只能當他在活躍氣氛,露出了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覺得……要是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人斷頭是會死的,可它們現在是鬼……可能只是為了突如其來給你一個驚喜呢?”
比如說嘛——
我面上是被迫觀看人類奇異行為大賞的為難,實際上已經把手指向前方——看似正指着他身側的某個東西,但只要我再往前幾步,觸碰他也不是什麽難事。
再輕輕一推,嘿——
“鬼是不會死的嗎?”
愛麗絲突然問,她瞪大了眼睛,帶着這個年齡女孩特有的害怕和好奇。
“鬼斷頭也不會死嗎?”
她拽了拽我的衣角,又問了一遍,蔚藍色的瞳孔裏閃過錯覺般的熱切。
原來真的不會死嗎?
糟糕的林太郎的想法又有實現的可能了啊。
太宰治在一旁冷眼看着,從愛麗絲這光鮮亮麗的殼子下完全能想出森鷗外惡鬼般的表情。
事實上,無論是誰都能輕易地問個問題的答案,因為當是根本不覺得這有多重要,甚至還希望大家能對這個原理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除了外表還是幼女的愛麗絲。
這是來自心裏有陰影的成熟大姐姐的關懷。
舉報警告!十二歲以下禁止問這個問題!
雖然今時不同昨日,但多年以來所具有職業精神仍使我條件反射下打起了十二分分警惕。
“你問你家大人吧……不,你只要需要堅定一件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這些只是道具而已!”
這時候不知哪裏傳來“噗”的一聲輕笑,我沒在意,繼續一臉正氣對小姑娘說到,“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紙老虎,建國以後不許成精!”
“正義必勝,光明必勝!鬼怪這種東西只是謠傳!”
嗚,我到底在講什麽,為什麽會有孩子啦,有小孩就會有家長,有家長,就,就什麽都沒有啊!
非常不配合的,背景有些變換。
我用力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場景不停的變換,挂在架子上搖搖晃晃的野鴨突然變成了從油鍋裏撈出來來的□□的長條狀物體,便立刻低下了頭。
辣辣辣辣眼睛!
一旁的愛麗絲也用小手捂住了眼睛。
要是平常我可是很樂意和小夥伴們在這種場景下擠來擠去,并且用言語互相刺激,力圖将眼前的一切渲染得更加合乎氛圍。
諸如“你背後為什麽有人”,“那個穿着紅衣服的人是誰”,“那個小女孩沒有影子”之類的話,大家都很努力的為彼此的快樂助力。至于去鬼屋把裏面的鬼給吓到了什麽的,咳,榮譽,榮譽。
但是現在,我竟然要在這個場景裏背核心價值觀了,豈有此理。
我內心簡直難受到要開口叫停前方的鬼影,我可以的。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覺得她會聽,但不知會用什麽方法。
就像是以鴨子的敲擊讓我離開那個地方一樣,過程無所謂,結果也就這樣。
但整個部隊突然停了。
直到我迷茫的擡頭,才看到遠方的長桌上,坐着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是中島敦。
嗯,看上去狀态不怎麽好。
我觀察半天後得到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