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成年人總有做不完的事,特別是年底這樣的時間段。

伏黑惠有一陣子沒見到宿傩了,每天下班後回到空蕩蕩的家裏,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這種感覺在很久不曾出現,上一次是在他們離婚後。

一個人住的叫房子,兩個人住的叫家。

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後,他總覺得冷得慌,明明門窗都關着,屋裏暖氣也開着,卻怎麽也暖和不起來。

無非是少了另一個人的體溫。

伏黑惠過了很久才擺脫了這種缺失感,可和宿傩一重逢,這種缺失感又爬上了心頭。

真煩人,伏黑惠想,一個前夫而已,憑什麽左右他的情緒。

“叮咚”,手機響了,有一條新消息。

伏黑惠看了眼,宿傩發來的。

【我晚點過去。】

伏黑惠在鍵盤上打字:【不行。】

還沒發送,他删掉了,換成:【行。】

他又删掉了,索性不回 。

他和宿傩其實不怎麽聯系,從酒後亂性那天到今天,通過的信息寥寥可數。畢竟誰也不會沒事兒就跟前夫聊天,就算有肌膚之親,他們頂多算個“炮-友”,也不會有人跟“炮-友”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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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來不來吧,伏黑惠把手機扔到一邊,反正不管他說“行”和“不行”,對宿傩而言也沒什麽區別。

宿傩這人極霸道,他要做的事,別人想攔也攔不住。

到了晚上十點多,伏黑惠看着電視犯了困,頭如小雞啄米那樣一點點的,宿傩到了。

開門聲吓了他一跳,瞌睡瞬間飛走。

“惠,你在等我?”宿傩挑眉,用的是問句,說的是肯定句。

“沒等你,”伏黑惠矢口否認,“還沒睡而已。”

“那正好,”宿傩彎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等我一起睡。”

伏黑惠:“不等,我睡了。”

伏黑惠進卧室,躺到床上,眼一閉,一副馬上就要睡着的模樣。

宿傩也沒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徑直去洗簌,完了後也上了床。

伏黑惠的眼睛還是閉着,可他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抖動,睫毛也跟着微微撲扇,宛如一只展翅的鳥兒,顯然是還醒着。

“惠,睡着了?”宿傩意料之內地沒得到回應,喃喃自語說,“既然你睡着了,那我就自己玩吧。”

他整個人都鑽進了被窩,很快,被窩大幅度起伏,伏黑惠的睫毛抖得更厲害了。

“唔~”伏黑惠難耐地搖頭,被被子蓋住的腿瑟瑟地發着抖。

他面色泛紅,鬓角滲出薄汗,被子從肩膀滑下。他忍不住揪住宿傩粉色的頭發,像是想讓那腦袋離開,又想要那腦袋離得更近。

“夠了!”

過了會兒,宿傩從被子裏爬出來,伏在他的身上,笑着說:“惠,好濃郁啊。”

伏黑惠總算睜開了眼,眼裏霧蒙蒙的一片,連鼻頭都是紅的。

“你這人……”伏黑惠喘着粗氣,想罵又罵不出口,好歹他是享受到了,這時罵人頗有些翻臉無情了。

“美味,”宿傩張嘴給伏黑惠看,“我吃光了,再讓我吃點。”

伏黑惠捂住臉,“你閉嘴吧!”

“閉嘴就吃不了了,”宿傩親了親伏黑惠的耳垂,低語道,“惠,再給我點好不好?”

就這麽翻來覆去地被折騰了一晚上,伏黑惠第二天走路都打飄。

他在心裏把宿傩狠狠咒罵了一通,可也無濟于事,吃都被吃了,罵有什麽用。

好在這天是周末,他能在家休息。

宿傩也在他家休息。

以他們目前的關系來說,這不合理,誰休息日會呆在前夫的家裏?

“你不回自己家嗎?”伏黑惠問。

“不回。”宿傩從冰箱裏拿出一盒酸奶打開,先喂一口給伏黑惠,再自己吃一口。

“你賴在我家做什麽?”伏黑惠皺眉,“做也做了,你沒理由再呆在這兒。”

“怎麽沒理由?”宿傩理所當然地說,“你在這裏,就是理由。”

伏黑惠:……

這番對話很熟,兩人年少才談戀愛時也有過類似的對話。

然而當時的話放在這時來聽,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年少的伏黑惠紅了臉,說:“你肉麻死了 。”

現在的伏黑惠黑了臉,說:“快滾!”

這麽說,還一腳踢在了宿傩寬闊的背上,差點把酸奶給踢翻,宿傩放下酸奶杯,眼疾手快地抓住伏黑惠的腳踝,撓他的腳心,伏黑惠猝不及防,癢得單腳站不穩,摔進了宿傩懷裏。

宿傩還握着他的腳踝,大手在腳背和腳心摩挲,說:“行啊,我滾,你跟我一塊兒滾。”

伏黑惠翻了個白眼,說:“宿傩,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離了婚的。”

“那又如何?”宿傩聳肩,“沒有哪條法律規定離了婚的夫妻不能同處一室。”

“我不是這個意思,”伏黑惠煩躁地撓撓頭,說,“我們說好的只是互相解決生理需求,可不包括這種夫妻式的相處!”

宿傩:“那就追加條件。”

伏黑惠:“不行!”

宿傩:“那我們就複婚!”

伏黑惠:“不行!”

伏黑惠先否定了才驀然反回味過來宿傩說了什麽,他猛地從宿傩懷裏掙脫,又說了一遍:“不行!”

宿傩凝視伏黑惠,問:“為什麽不行?”

伏黑惠:“不行就是不行!”

宿傩:“當年是你說要離婚,我同意了,給了你兩年時間冷靜和想通,你還在鑽什麽牛角尖?”

宿傩的語氣很平穩,透露出了一絲疑惑,這讓伏黑惠一下就炸了,音量不自覺提高,“我說了不行!滾出去!滾!”

宿傩靜靜看着伏黑惠,半晌後換了衣服,走了。

門“砰”地關上,震得牆壁都抖了抖。

*

又吵架了。

伏黑惠不喜歡吵架,累心有勞神,可他總是和宿傩吵。

他有時都感到奇怪,明明他們彼此相愛,為什麽老有争吵。

吵架的主題多是一些小事,他有時吵完都忘記他們為什麽會吵,不禁感到好笑,可到了一下次,還是會吵。

他仔細考慮過,無非是觀念的不同造成的看法不同,所以在很多小事上他們總有分歧。

談戀愛時他們會遷就對方,或者是盡力避免談到觀點不一的話題,可結婚後卻是避無可避,矛盾漸漸爆發了出來,争吵也就越來越多。

這次重逢後他們一直沒吵架,伏黑惠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他不想跟宿傩吵,不想被拉回離婚前的記憶。

暧昧不明地拉扯,點到即止的相處,這樣就很好。

可他沒想到,宿傩竟提出了複婚!

複婚,呵。

複婚了又如何,只要他們還是他們,就還是會不停地吵。

那終有一天又會離婚。

他承受不起第二次!

*

伏黑惠本以為宿傩短期內不會再來,可隔了兩天,宿傩又上了門。

坐在他的沙發裏,喝着他的啤酒,玩着他的游戲機,自在得好似他是這個屋子的另一個主人。

他曾經确實是。

伏黑惠一時尴尬,也不知要說些什麽,索性不理他,宿傩也沒跟他搭話。

到了晚飯時間,宿傩就進廚房忙活,只要他過來,做飯的事基本被他包圓。

兩人在婚姻期間,伏黑惠的一日三餐都是宿傩安排打點的,這人雖然一副□□大哥的做派,但在飲食上向來精致,且有一手好廚藝。在宿傩的調理下,伏黑惠小時候落下的胃病沒再發作過,倒是離婚的這兩年偶爾因作息不規律胃疼過幾次。

伏黑惠在廚房外踱步,他張了張嘴,想展開一個話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能說什麽呢,問“你怎麽又來了”還是問“你上次說的複婚到底怎麽回事兒”,哪個話題都不合适,說不定又會吵。

他實在不想吵了。

用過飯後,按照往常的流程,他們該洗澡上床做-愛。

可宿傩卻套上外套,說:“我走了。”

伏黑惠詫異地問:“你去哪兒?”

宿傩笑了,說:“我回我家啊。”

伏黑惠茫然說:“你這會兒要回家?”

宿傩點頭,說:“惠,再見。“

伏黑惠心頭一顫,他們正式離婚那天,宿傩也是這樣和他說再見。

他看着宿傩在走道上的背影,頭頂的照明燈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他忽覺委屈,也不顧此時已是晚上,可能會吵到鄰居,大聲質問:“宿傩,你到底要做什麽!”

宿傩停下腳步,回過身,說:“我想了想,你說的話是對的,我們是離過婚的人,再做這些事不合理。”

伏黑惠像聽到了個笑話,說:“這兩年我過得好好的,你非來招惹我,招惹完了你跟我說不合理?”

宿傩用一種看淘氣孩子的眼神看伏黑惠,說:“惠,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伏黑惠抿唇,無法反駁。

若不是他那天喝多了酒,纏上了宿傩,他們也不會又續上了這段緣分。

或者說是孽緣。

“叮——”電梯到了。

宿傩對伏黑惠擺手,“再見。”

又是再見。

宿傩進了電梯。

伏黑惠鼻子一酸,胸口脹得發痛,他突然跑進走道,沖向電梯,連鞋都沒穿。

冬日的地面很冷,他卻恍若未覺。

當他到達電梯口時,門早已關閉,數字跳到了“1”樓。

伏黑惠無力地跪倒在電梯外,落了淚,卻也不知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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