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七蹤跡
十七蹤跡
因着這車夫經常出入觀星臺的緣故,門口的守衛檢查得并不仔細,只是粗略看看便放他出去。
待到推車行至大路上,初九故意使了個絆子,令推車撞到了路邊巨石。車夫一時沒有扶穩,推車便朝着前面滾了出去。
初九趁此機會從車底翻身出來,掠至一旁的暗巷之中。
“總算是出來了。”
初九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和脖頸,打算先找個客棧住下,好好歇息一番。
正在這時,她餘光瞥見一位黑衣老者走過。借着路旁的燈籠,勉強看清那人的長相。
初九暗自嘀咕,“這不是,先前跟在阮庚後面的人嘛。看他行色匆匆,像是有什麽要緊事。不如,先跟上去看看。”
初九素來對此人印象不好,加之他又正好出現在觀星臺,她不得不懷疑此人與十七的失蹤有着密切的關聯。
那老者行事謹慎,初九只好遠遠跟着,幾次差點被甩掉。
随着時間推移,老者朝着城郊而去,又翻越深山,來到一處石崖。
初九心道,“此人果然有古怪。”
只是那石崖看守嚴密,外人無法通過。初九只好先藏身密林,待明晰他們的動向再作打算。
花了幾日時間了解了石崖守衛換班的規律之後,初九發現在每日正午兩班守衛交班銜接并不緊密,有機可乘。
果不其然,讓初九等到了機會。這一日,又至正午,換班的守衛遲遲未來。本來就是酷暑時節,加之肚中饑餓,這幾人心情越發煩悶。
沒過多久,有一人先來。五人便急匆匆交了差,也不等其餘四人到齊。
初九觀察四周情态,知道機會來了。
迅速解決了此人之後,初九便将其拖到一旁的山石之後。又剝下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還是照先前那般,站在原處。
沒過多久又來了兩人,見他站在門口木愣愣的樣子,便想來打趣一番。還未摸到初九的衣角,便又被初九打昏,搬到藏人那處。
接着又零散來了兩人,一邊剔着牙齒,一邊打趣道,“你說說他們倆,活脫脫的懶鬼……啊你!”
初九幹淨利落地将幾人捆在一起,收走了五人身上所有的武器,随後便穿着先前順來的衣服朝着石崖內走去。
令人驚訝的是,石崖之內竟無一人值守。初九心道不對,恐怕是中了那人的陷阱。只是如今人都進來了,縱然要走,也定要先将此處探查一番。
最關鍵的是,十七極有可能就在此處。
再往前走,便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初九沿着嗅源一路尋覓,卻見到一處刑室,而那綁縛在刑架之上的人不是十七又是誰
十七渾身血痂,形狀凄慘,綁在那刑架上氣若游絲。
她放在心尖上守護的妹妹,卻遭地壇如此對待。
此時初九眼中蓄滿了淚水,她發誓一定要讓這些傷害過十七的人付出代價。
将十七從刑架上解救下來,初九扶着她一路朝外面行來,“別怕,十七別怕,阿姐帶你回家。”
從石崖深處出來,并未有一人阻攔,初九只覺得今日所行是否太過順利了些。只是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多想無益,十七傷勢嚴重,只好先尋個醫館看傷要緊。
不過……既然一直以來囚禁十七的是地壇中人,發覺十七失蹤之後他們定會派人前來尋找。如今身處觀星臺外,北有黑雲灘,東有夜秦峰,唯一一條路便是朝南直行前往寒雲澗。無論如何,千楓師叔在,總歸比別處安全些。
只是要去寒雲澗必定要路過一處荒漠,此處黃沙堆積,地形艱險,初次來到此處的人很難尋到出路。前有狼,後有虎,只能搏命一試了。
初九咬咬牙,背着十七朝南行去,先是找了個尋常鄉醫看診,那人能耐有限,并未看出十七身上病症。只是開了幾貼藥,處理了一下外傷,總歸令十七的狀況穩定一些。
那大夫也算是盡力看診,礙于見識不多,實在看不出個究竟,只是囑咐初九道,“令妹身上像是中了一種極為罕見的毒,此毒來勢洶洶,要盡快找到解毒的方子才行。”
初九答了聲謝,又背着十七繼續前行。
從刑室離開時,她并不知十七身上中了毒,只想着休養一段時日應該就好了。如今驟然得知十七病狀,心亂如麻。地壇下的毒,旁人恐怕不易解開。可若是現在轉頭回去,也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初九兩相矛盾之下,決心還是去寒雲澗碰碰運氣。畢竟寒雲澗毗鄰滄瀾淵,那處有地使和墨花,态度不明,但總歸比起回去對付那個陰毒的老東西好些。
打定主意之後,初九便一路前行。這黃沙漫漫,每日必定要起大風。大風來時,不辨東西。
初九的腳陷進那黃沙之中,流沙下如同有一雙利爪,牢牢抓住她的腳踝朝下狠命地扯着。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先找個地方停留,待這風過了再走。只是……這樣一來,每日消耗的時間便會大大增加。”
正在這時,狂風四起,那風裹挾着黃沙直往初九身上而來。初九此時已經有些脫力,加上腳下流沙正在不斷拉扯,一時沒能在這狂風之中立穩腳跟,随着那陡峭的沙丘便翻滾下去。初九下意識護着手中的十七,唯恐她受到一點傷害。
在這一片混沌之中,初九也分辨不清自己的所在。加之黃沙之下常常掩埋着尖銳的石塊,初九不察,頭狠狠撞在那石塊之上便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初九只覺得渾身暖暖的,還有一種失去負擔的輕盈感。
“不對,十七呢?”初九很快自夢中驚醒,卻見自己此刻躺在一座土屋之中,四面都有彩色圖騰的裝飾,像是一位女子的房間。
“你醒了?”一位身穿異族服飾的女子端着一碗黑色的藥湯走了進來。
初九按了按頭部刺痛之處,已經被人用紗布包紮過了,“請問,你看見我妹妹了嗎?”
那女子笑了笑,“原來那是你妹妹,她在另一處住所,巫醫正在給她看病呢。”
“多謝相救,敢問尊姓大名。”
女子坐到床鋪邊,将手中的草藥湯遞給初九,“你可以叫我阿雲。”
初九嗅到那藥湯濃重的苦味,皺了皺眉。她很少生病,故而極少吃藥,對這草藥的味道有種天然的反感。
阿雲瞥見她眉間的褶皺笑了笑,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一碟蜜餞,“喏,給你。”
初九頗有些受寵若驚,道了謝。将那蜜餞塞進嘴裏,甜蜜的味道蔓延開來,消散了唇齒間的苦澀。
“阿雲姑娘,可以帶我去看看我妹妹嗎?”
“自然。”
初九便跟在阿雲身上一路前行,這時她才分出心神觀察四周的狀況。此處應該是這荒漠谷底的一處村落,這裏的房屋都是用土塊制成,就地取材又可防風禦寒。
阿雲行至一處土屋前,轉身道,“這裏就是巫醫的家了。”
初九掀開門口的草棚,走了進去。十七正躺在一個木床上,衣服整潔幹淨,應該是已經被人清理過。那正坐在十七身前看病的是一位女子,白皮膚、高鼻梁,看起來倒是個好相處的人。
初九輕聲道,“巫醫。”
那女子轉頭見是初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将手放在十七的手腕上把脈。
初九明白巫醫的意思,也不敢打攪了她為自己的妹妹看病,只好尋了一處矮凳坐下。此時房間靜得連衣物摩擦的聲音都能聽見。
而阿雲似乎是早就知道如此,在初九推門的時候便已經離開了。
巫醫打開一旁的藤箱,從裏面拿出一個青瓷的小瓶,從裏面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放進十七口中。
“這是你妹妹?”
初九連忙答道,“正是。我之前在鄉醫處看過,他只說十七身上中了一種極為狠辣的毒,卻說不出這毒的名字。我也是苦無辦法,只好帶着舍妹去滄瀾淵碰碰運氣。”
“你們和地壇有矛盾?”巫醫連頭都未擡,只是忙着手中的事。
初九卻心生警惕,面前這人也不知是敵是友,怎可輕易暴露底細。
巫醫卻像是看破了她的底細,笑道,“你不想說便罷了。只是你妹妹身上中的是地壇的暗香,需要以黑雲灘的七命水和夜秦峰的芝香草煎藥方可化解。本身也不是什麽奇毒,只是這兩種解藥都生在地壇的勢力之內。這也是這些年來,很多人無法解毒的原因。”
初九思酌片刻,這巫醫竟知道地壇這麽多秘辛,不像只是一處小小村落的巫醫。
“你可以叫我水華。我本是藥堂弟子,因為一些……私事從地壇脫離,如今居住在此。”
“多謝水華姑娘救命之恩。請問這暗香可有壓制的辦法?”
水華拿起方才那個青瓷小瓶,放入初九手中,“你可以先找一處地方将她安頓,再想辦法尋找解藥。這是我此前煉制的藥丸,可以緩解毒性。”
水華的話說中了初九的心思,她正準備帶十七到寒雲澗安頓,再想辦法去尋藥。
“多謝姑娘,這個就當作是我的酬金。”初九從懷中掏出一包幹葉,這是觀音湖獨有的草藥,有助傷勢恢複的效用。
水華也不相留,她知道初九恐怕是忌憚自己的身份,故而不願在此地久留。
二人道別,初九按照水華送給她們的地圖,繼續向南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