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秋消息
春秋消息
寒雲澗大門。
初九背着十七一路跋山涉水,幸好有水華留下的一瓶丹藥,眼見着十七的臉色也漸漸好些。
只是這藥是治标不治本,若要解毒還需快些尋到那兩味藥。
初九是心急如焚,卻冷不丁在寒雲澗前吃了閉門羹。
守門的弟子看她遞過來的玉佩只是嗤笑,“也不知看看日子,現在寒雲澗早就不是千長老的天下了。”
初九驚覺千楓的處境恐怕不如外界所說的那般只是歸隐深山,而是有難言之隐。
初九無奈之下,只好帶着十七離開,準備另尋他法。
卻不想行了沒幾步便有一位青色衣袍的弟子追了上來,“敢問,可是初九師姐”
初九心下困惑,“你是”
“我叫何冰,是千楓長老的三弟子。”
初九趕忙行了禮,“原來是何師弟。你叫住我,可是有別的辦法能夠突破這山門,見到千楓師叔”
初九問得直白,倒叫何冰有些不好意思,“也談不上什麽辦法,只是有些主意,可以一試。”
初九目光懇切,“那便試試吧。”
何冰同初九約定好,正午在山門外的一條小徑見面。
待回到寒雲澗之後,何冰廢了些銀子買通了下山采購物什的師兄,頂了他的缺。
初九帶着十七在小徑處等了許久,見日上中天,便知他該是要出來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看見何冰趕着馬車駛過。
他先是裝模作樣到山下兜了一圈,随後從別的岔道繞至那小徑處,接上初九十七之後光明正大地從那守衛的眼皮子底下進去。
“初九師姐,師父如今被軟禁山中。我先将你們安置在我的住處,等夜深了,再去拜見。”
初九點點頭,“也好,就是麻煩何師弟了。”
“無妨。”
那何冰倒是個忠義之士,如今千楓陷入此等局面依舊不離不棄。常在守衛松懈時花些銀子進山給他送些吃食,順便帶一些外界的訊息。
所以這一來二去的,何冰便也在守衛那裏混成了個熟臉。
入夜,三人前往山中。
何冰負責引開守衛的注意,而初九便帶着十七乘這個空當溜進去。
何冰特意帶了些美酒佳肴,同那幾位守衛大哥把酒言歡。
初九便瞅準他們喝得興起的時候,從偏門的一處草垛溜進去。
這邊何冰見初九得手,便也不再浪費時間,端起手中的酒碗,大飲一杯 “諸位兄弟,我也該進去看看我師父了。我這喝得醉醺醺的,肯定又要挨罵。”
那守衛哈哈大笑,“何冰小兄弟如此上道,要怎樣的錦繡前程不得,偏偏把時間和精力耗費在這個已經去勢的千楓身上。”
旁邊那人突然瞥眼見何冰臉色不好,忙打了個圓場,“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小兄弟快些進去吧。”
何冰這才拱了拱手,朝着偏門而去。
入了山中便自在多了,畢竟千楓也曾是這寒雲澗的長老,縱然是軟禁也不可能逼得太緊。
其實若是想走的話,以千楓的能力自然可以離開。只是……他對這寒雲澗的感情太深,無法割舍。若有一日寒雲澗遭遇地壇侵襲,他也定要拿起手中刀,為寒雲澗拼戰到最後一刻。
何冰進來的時候,初九已經先一步找到了千楓,二人正坐在草席之上敘舊。
隔着昏黃搖曳的火光,千楓再一次看見自己這位師侄,她早已長大成人,眉宇間有着一股旁人難及的英氣。
“上一次見你,你還只有這麽高。”千楓一面比着手勢,聲音也含了哽咽之意,“如今,已經出落得這樣大方了。”
初九深覺千楓的身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像是收斂了所有的傲氣,甘心做一名隐居深山的老者。十一年過去,他老得有些快了,再見不出那個帶着她們買糖葫蘆的模樣。
初九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二人之間只隔着一張矮桌,卻好像已然隔了萬水千山。
“這次來,如何打算”
初九側過頭去看了看一旁安睡的十七,“師叔,我想先将十七托付給您。然後……去黑雲灘尋藥!”
“黑雲灘!初九,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初九這才将這些日子她與十七的遭遇和盤托出。
千楓聽着一面心疼,一面又是欣慰。自己這兩個師侄,成長得很是出色。
特別是十七,本以為她斷了一臂,在武道之上很難進步……誰料想十年之後,她竟掌握地劍,也成了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既然如此,十七放在這裏你放心,我定會全力護她。我倒是擔心你……”
初九笑笑,反手握住千楓的手,“我一定會平安歸來!”
千楓見她态度堅決,也不再相勸。
次日,天光漸盛。
初九從千楓指明的守衛薄弱之處離開,前往黑雲灘。
動身之前,她先去了附近的觀音湖據點,準備通過她們聯系師父黃璇,以免自己出事,無法顧及十七這邊。
曲折宛轉的街巷民居之中,已然是人去樓空。初九看着此處厚厚的灰塵,心知觀音湖恐怕是出了大變故,不過事有緩急,她現在只能先解決十七的問題了。
随處尋了一處驿站,初九寫了一封手寫信交代自己目前種種情況。交給驿丞之後,便立刻動身前往黑雲灘。
入灘之前,初九先以準備好的衣物和道具僞裝一番。畢竟她才從觀星臺附近救走了十七,現在抛頭露面恐怕當即便會被地壇的人發現。
聽說黑雲灘有一處“福林客棧”,是本地最大的客棧。這裏三教九流聚集,正是交易和打聽消息的好去處。
初九趕至客棧的時候已是傍晚,不過大廳依舊是熱鬧非常。尋了一個角落坐下,初九佯裝喝酒,實則觀察廳中衆人的反應。
卻不想,在這福林客棧竟遇見一位老熟人。
正是她在隴溪的時候,對面坐的那位蒙面人。雖然他如今揭開面罩,但其身形、動作都與先前無異。
初九沒有妄動,只是默默關注他的去向。
直到那人酒足飯飽之後,準備離開客棧。初九便也結了酒錢,悄悄跟在後面。
待到了荒無人煙之地,初九便貼身靠近,用劍鞘将他敲暈。
過了一會兒,他才悠悠轉醒,“你……你做什麽!”
初九也不與他多言,直接拔出滄海劍抵在他脖頸之處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一年前,在隴溪的客棧中是為了執行什麽任務”
那人揉了揉酸痛的後脖,眨了眨雙眼,才從初九的面容中見出幾分熟悉的味道,“是你!”
初九見他并不配合,緊了緊手中的劍,那鋒刃劃破他頸部的皮膚,浸出血來,“別廢話!”
那人似乎很是猶疑,初九暗想肯定是他所在的組織對其也有什麽嚴厲的懲罰條例。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多,說實話,我便放了你。”
“我……我叫阿忠,我只是地壇的信子,從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信子”
他繼續說道,“不錯,信子就是幫本部探聽消息的人。地壇內部分成兩個派別,□□激進,□□保守。隴溪的事情,是□□做的。而我是□□的信子,所以……我只是去看看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麽。”
初九看他表情不似作僞,“既然你是信子,那你知道觀音湖如今的情形怎樣嗎?”
“我前不久才從觀音湖回來,聽人說現在是黃璇長老代掌門位。至于她們內部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姑娘,想必您也看得出來,我只是外圍的,那些要緊的消息沒有人會告訴我。我……我也只是混口飯吃啊!”
初九雖然早已料到觀音湖出了問題,但沒想到居然會讓師父代掌門位。看來,要麽是秦掌門出了事,要麽就是門派內部勢力大洗牌了。
“那地使呢?地使屬于哪一派”
阿忠連忙擺了擺手,“地使大人的事情我不清楚啊,我只是聽說他好像是……兩不相幫。”
初九急切道,“你聽過墨春秋嗎”
阿忠這下是真犯了難了,“我沒聽說過這個人啊。”
初九知道是自己失控了,平複了一下心情。
但想來從他身上也探知不到更多的信息了,便要求他帶路,尋找“七命水”。
這下阿忠反而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初九又要問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七命水在黑雲灘不是什麽稀罕物,就在這附近臨近山崖的洞穴中就能尋到。”
“帶路。”
阿忠只好乖乖照辦。
初九看着眼前陡峭的山崖,“就是這兒了?”
“就是這兒了。女俠,這回你該放過我了吧!”
不待他多說,初九便又照着先前的位置狠狠敲了一下。
那高崖果然陡峭,初九用匕首插進山石之中才勉強攀爬而下。
卻不料一到那處洞穴,就見到此地等待已久的老者。
那老者見她到來,面露喜色,“你終于來了!”
初九第一反應是那阿忠是他們抛出的誘餌,但轉念一想,如果阿忠也在這樁謀劃之中,他們其實有很多機會都能抓住她,又何必費力守候在此處。
看來,當時自己那麽順利地救走十七,就是他們布下的局。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那老者微微一笑,“老夫暮岸,如此辛苦地尋你們姐妹,只是為了找一個失蹤多日的人。”
“人”
“不錯,此人名墨春秋,是你們的師父。我不相信他逃出來之後,就沒有聯系過你們。所以,小姑娘,為了救你妹妹的命,便拿你師父的行蹤來換。”
初九此刻無比地震驚,她沒想到時隔十一年居然還能得到師父的消息,不過既然師父已經得到自由,她就決不允許這群人利用自己和十七來威脅他。
“他沒有聯系過我們。”
暮岸顯然并不相信她說的話,“小姑娘,先別急着反駁我。我還有很多籌碼,足以讓你答應。”
“我的話,你是不是聽不懂。”
暮岸并不氣惱,依舊維持着方才的表情,如今初九只是甕中之鼈。就算她現在不說,以後也絕對會說。
“來人,将她押回去。”
初九見他們上前來,後退一步,滾落的石子便落入那深淵,一點聲響都無,“想和我賭一把嗎?”
“賭什麽”
“賭我會不會放棄我和十七的命來保全春秋師父。”
暮岸明顯見到她眼中的決絕,揮手道,“慢!”
卻已經來不及了。
初九墜入深淵,她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懼。因為師父的消息,便是她收到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