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孕潮
孕潮
“對啊。”蘇凜将醫藥箱放回櫃子裏,進廚房給他端了一碗面條。
“吃點,別餓着孩子了。”蘇凜故意将後面的幾個字的聲音壓低了。
沈晚晏掙紮着坐起來,走到飯桌旁坐了下來。
以前他可以不吃不喝好幾天,但現在肚子裏還有個人呢,這不得照顧着。
陸景聲沖了個澡,下樓看見沈晚晏沒穿外衣坐在桌子前吃飯,後背紗布下滲出的血色,無聲地刺痛着陸景聲的心髒,就像是提醒他時刻別忘了,這是你給他的懲罰。
況且他還懷着孩子。
陸景聲走過去抓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披到了沈晚晏的身上,然後對蘇凜說:“阿凜,給我也煮一碗,我……”
陸景聲本想說些什麽,可他哽在一個“我”字上,後面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有些別扭地抓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不再說話。
沈晚晏抓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決定做戲做到底,他把西裝外套取下來,“陸總……給衣服染上血了……”
陸景聲看了他一眼,狹長的眸子裏有一束淡淡的寒光,其餘的則是一種想把沈晚晏看穿的猜疑。
“給你披了就好好披着,別再拿這種語氣說話,我受不了。”
沈晚晏深知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初戀,但對他的熟悉感總是潮水般地湧來。
他知道陸景聲從不正眼看他。
沈晚晏看着陸景聲,不禁有些難過。
陸景聲覺察到後,只是淡淡甩給他兩個字,“別演。”
沈晚晏自嘲般地笑笑,又看向跪在門口的魏寂,心想比起演技,我還真是不如門外的那位。
陸景聲好像突然懂了保持距離,吃完飯也沒有和沈晚晏有過多的交流,甚至連晚上睡覺都沒去找他。
沈晚晏突然覺得,沒有陸景聲打擾的晚上,很是單調。
他只是看看書,看困了就睡覺。
第二天,沈晚晏是被凍醒的,他起的比平時早好幾個小時,他看了眼手機,陸景聲這個時候還沒有去上班。
外面下着傾盆大雨,他下樓看到魏寂還跪在門口,淋了多半夜的雨,魏寂現在已經跪不住了,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沈晚晏看不下去了,心說陸景聲也不管管。他拿上放在櫃子裏的雨傘,打開門出去了。
“魏寂,起來吧。”
魏寂看到他過來,低聲說道:“沈先生,沒必要,您與其在我這裏逢場作戲得到陸總的關心,還不如不來。您這樣……我受不起,要是讓陸總知道了,還說是我逼着您降階給我撐傘。”
沈晚晏沒把他這些話放在心上,因為他本來就是出于善良的角度過來幫他,誰曾想他不但不領情,還在話裏話外帶着幾分諷刺自己意思。
“我讓你起來你就起來,陸景聲也沒怪你,他就是一時生氣,說的都是氣話,沒事。”沈晚晏用一只手去扶他,“魏……”
魏寂打心底讨厭這種人,他抓着沈晚晏的那條胳膊,一把将他甩了出去。
“嘶——”沈晚晏害怕肚子裏的孩子受到傷害,想去扶一把什麽,卻撲了個空,手中的雨傘也甩出去好幾米。
陸景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這一幕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孩子!陸景聲的腦海中蹦出這兩個字。
他冒着雨沖出去,掠過魏寂向倒在地上的人沖過去,“沈晚晏!”
陸景聲抱起沈晚晏,沈晚晏笑了。
“陸總,您不用管我……是我自讨苦吃。”
陸景聲真的煩死了沈晚晏的那張嘴,“閉嘴,還知道是你自讨苦吃。”
陸景聲把他放到沙發上,然後給沈晚晏倒了一杯水,又上樓給他找了張毯子。
沈晚晏有些受寵若驚,他知道陸景聲知道孩子還在,假裝不在意卻又着急。
的确,第一次為人父母,誰都會不知所措,更別說陸景聲從小家境優越的人,照顧自己都成問題,何談照顧別人。
“熱水喝了,”陸景聲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後給沈晚晏掖了掖毯子,“蓋好。”
沈晚晏笑笑,果然,苦肉計在陸景聲多少是有用的。
陸景聲也不管門外的魏寂,他摸了摸沈晚晏的頭發,把杯子遞給他,“有什麽不舒服嗎?”
沈晚晏喝了一口水,“就是後背的傷滲進了水,有點疼。”
“等下讓阿凜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沈晚晏不說話了。
陸景聲吃了早餐就出門了,他今天自己開車,往公司相反方向的路走了。
“凜姐,陸景聲今天不去上班?”
蘇凜一邊收盤子,“他今天去醫院。”
一提到醫院,沈晚晏又緊張起來,“他去醫院……”
“去給你買藥,別多想。”
買藥?陸景聲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買個藥還得自己去?沈晚晏想。
“他跟我說他想去咨詢咨詢醫生,他說看你身體不太好,所以想讓你去住幾天院調養調養。”
沈晚晏看着杯子裏的水,沒有說話。
中午的時候,陸景聲從醫院回來了,他在門口給魏寂交代了幾句,魏寂立馬起來出去開車走了。
“晚晏,下午我們去醫院裏檢查一下。”其實陸景聲還是不太相信沈晚晏懷孕這事,決定先去檢查一下。
沈晚晏正吃着蘋果和蘇凜聊着天,看到陸景聲回來了,想站起來給他讓個位置。
陸景聲卻動動手指示意他坐下就好,“醫生說驗孕試紙有可能不太準。”
沈晚晏心說果然,他還是不願相信。
他拿蘋果的手突然放了下來,“好,但是……”
“孩子留下,”陸景聲的語氣有些強硬,“我爸說改天把你帶回去吃頓飯。”
沈晚晏猜到了一種可能,他們要這個孩子,孩子出生後肯定會給自己一筆錢,然後趕自己走。
“孩子是我的。”沈晚晏顫抖地說了一句。
陸景聲覺得這只是種不自量力的行為,上樓前扔給他這麽一句,“你生下孩子就可以走了,我高興了我會帶他去找你。”
沈晚晏一驚,什麽?讓他生了孩子就走?!怎麽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憑什麽?把他當代-孕工具?還是什麽?
“陸景聲!”
陸景聲轉過頭來,“又幹什麽?”
沈晚晏說不出話,剩下的只有融入所有話語的哭泣。
蘇凜坐在一旁,輕輕拍了拍沈晚晏的後背,“好了,不哭了,下午檢查有結果了再說。”
沈晚晏癱倒在沙發上。
他現在也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走。
他想要這個孩子,但是要了陸家人肯定有辦法讓他放棄這個孩子,然後讓自己拿錢走人;但要是不要,他又覺得于心不忍,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下午陸景聲親自開車帶沈晚晏去做檢查,蘇凜則回了陸家老宅。
要是沈晚晏真懷了陸家的種,這個孩子陸家肯定是會要的,畢竟陸景聲這一輩,成年的男孩就他一個,還有兩個沒成年的弟弟。
陸家老爺子那是出了名的能催婚,早就想抱個重孫了,這次,陸家就算排斥沈晚晏是花種人,但随便就能抵上一個頂級omega的omega,他們肯定也願意。
陸家人從來不養廢物,陸家代代全部都是頂級alpha,母輩全部是頂級omega,背景很幹淨,都是富家小姐。
可這沈晚晏不一樣,就算是一個頂級以上的omega,可他最早也是流動在最下層的人民,出去賣的事情不用找都有不少。
陸家是絕對不會讓這樣一個家世背景的omega進門的。
陸景聲帶沈晚晏去見了一個姓魏的女醫生。
沈晚晏看着她,越看越覺得她像魏寂。
“沈先生,您好,我叫魏沫一,是魏寂的姐姐。”
沈晚晏心說難怪看着那麽像。
“今早我聽陸總說你懷孕感覺身體狀況不太好,我們先做個常規檢查。”
“我身體一直都這樣,”沈晚晏苦笑幾聲,“沒辦法。”
“懷孕期間得好好補補。”
魏沫一一邊和他聊着天,沒停下手中的動作。
她看B超的時候突然沉默了,沈晚晏也意識到可能有點事,“魏醫生,有什麽事嗎?”
魏沫一不說話,表情嚴肅,最後問了一句:“後背上的傷和其他原因對胎胚造成了輕微的擦傷。”
沈晚晏自然知道她說的其他原因是指什麽,向魏沫一坦白:“今天早上摔了。”
“陸總怎麽沒讓人跟着點呢?”
沈晚晏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和她說這個,“昨天魏寂做錯了事,他自己跪了一個晚上,我看外面下雨想去叫他起來,他不領情就……”
魏沫一聽明白了,說白了就是魏寂害的。
檢查完,魏沫一把陸景聲叫到了她辦公室。
“陸總,沈先生的檢查指标各項都沒有達标,您上午說的留院調理的事情也已經安排好了。”
“辛苦了。”
魏沫一遞給陸景聲一份檢查報告,“陸總,這多少也是您的孩子,您讓身邊的人注意着點,您打的時候也下手輕點,”魏沫一蹙了蹙眉,“以沈先生的身體狀況,打壞了,一個都保不住。”
陸景聲從來沒有聽工作以外的東西這麽認真過,他還打開手機備忘錄記下了孕期的注意事項。
“我給您還發了食譜和忌口什麽的,找個人在醫院照顧他,還有,陸總,omega懷孕期間alpha的安撫信息素非常的重要,懷孕一至八周是孕期omega最脆弱的時候,不然到後期,會有患上抑郁症等其他常見的精神類疾病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
回到家,沈晚晏只想好好的睡一覺,但是陸景聲硬是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讓蘇凜給他做飯。
“沈晚晏,起來!你不吃飯孩子要吃,要是……”
沈晚晏拍開他的手,“陸總,現在知道有孩子了逼着讓我吃飯?”
“起來!”
沈晚晏極度的煩躁,朝着陸景聲大吼:“陸景聲!”
陸景聲怔了一怔,“讓你吃飯你就吃,到底要不要孩子。”
“不要了!不要也罷!”沈晚晏撲到被子裏放聲哭了出來。
“要孩子的是你,不要孩子的也是你!沈晚晏,我真他-媽搞不懂你到底想幹什麽!”陸景聲氣得差點把床頭的花瓶砸到沈晚晏身上,但魏沫一那句“打壞了,一個都保不住”突然在他腦海裏響了起來。
他只好将花瓶又放回床頭,生氣地摔門出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凜推門進來,看着趴在床上的沈晚晏,柔聲将他叫醒。
“晚晏,起來吃點再睡。”她把端着的東西全部放到床頭櫃上,“邊吃我邊給你說說今天我去陸家老宅發生的事。”
沈晚晏也沒睡多沉,一聽到“陸家老宅”這四個字,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陸家人怎麽說?”
蘇凜搖搖頭,“你猜都猜到了,他們不會讓你進門的,父親說這周周六讓我們都回去,要開家族會議商議讓你進不進門。”
沈晚晏端起蘇凜給他做的晚飯,“你們陸家一直都是這樣?”
蘇凜點點頭,“一直都是,但是陸家那幫老家夥肯定有無數個不讓你進門的理由,最後還是看陸景聲的态度。”
“他要是想要這個孩子,想讓你進陸家的門,陸家所有人都得聽他的。他現在已經接了陸家的權,老爺子說讓開會不過就是走個形式。”
沈晚晏三下兩下吃完了飯,“凜姐手藝不錯。”
蘇凜不好意思地笑笑,“按照陸景聲給我發的食譜做的。”
沈晚晏現在提到陸景聲就來氣,明明能好好溝通,非要用那麽暴力的方式。
第二天一早,陸景聲把沈晚晏和蘇凜送到醫院門口就去忙工作了。
沈晚晏正和蘇凜有說有笑的往電梯口走,突然大廳中傳來一陣哭喊。
“醫生!魏醫生!魏醫生!魏沫一!魏沫一!!那是你的omega!你的omega!你為什麽不救她?!為什麽?!”
“魏沫一?”蘇凜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出于好奇,他拉上沈晚晏的手,“走,我們過去看看。”
大廳裏除了幾個護士,就只有魏沫一和另外一個中年女人。
魏沫一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這位家屬,節哀。”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可那個女人卻撲上去抱住了魏沫一的腿,她哭的稀裏嘩啦的,一邊哭一邊嘴裏還振振有詞:“魏沫一,我就那一個女兒,你說不救就不救!她為什麽會流産為什麽會死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魏沫一掙不開那個女人,只好叫保安。
“保安呢?”魏沫一朝着門口大喊。
接着幾個保安沖進來把中年女人拖走了。
魏沫一往電梯口這邊走,剛好碰上了蘇凜和沈晚晏。
沈晚晏指了指外面,“魏醫生,這是怎麽了?”
“前女友的媽,”魏沫一将自己淡紅色的頭發盤了起來,“她流産死了,然後她媽就來找我。”
蘇凜看了她一眼,“不找你找誰?幾年不見還是老毛病還是沒改。”
魏沫一笑了,“改了我就不叫魏沫一了。”
“走,給你準備好病房了。”這句話是說給沈晚晏聽的,沈晚晏點點頭,跟了上去。
十七樓病房。
魏沫一給他們打開病房門,“陸總選的病房,他還挺會挑。”
魏沫一走的時候還給蘇凜叮囑:“讓沈晚晏多下床活動活動,對胎兒發育有幫助。”
蘇凜一點不想看見魏沫一那張臉,抓緊打發她,“我知道我知道,不需要你說。”
她生氣得摔上門,“煩死了。”
沈晚晏收拾好東西,“凜姐,我去樓道裏轉轉。”
蘇凜決定下樓去食堂裏給沈晚晏買點飯,囑咐他注意安全。
沈晚晏扶着樓道裏的牆走了一會兒,就感覺很難受,說不上是哪裏疼,就是莫名的想找陸景聲。
他坐到樓道裏的椅子上,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注意到,從他出來開始,就一直有個男人盯着他看,他擡頭時偶爾會與他對視,沈晚晏也只是禮貌地笑笑算做回答。
直到沈晚晏坐到椅子上時,男人也坐了過來。
他率先和沈晚晏打招呼,“你好。”
“你好,怎麽稱呼?”沈晚晏打量着他,他估計這個男人應該是個A級以上的alpha,就他的身形,不知道大自己多少。
“陸恒,你呢?”
沈晚晏突然沉默了,他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時間反應到他是陸家人。
“沈……晚晏。”
沈晚晏起身欲走,一個陸景聲就夠他瘋的了,他絕對不會和除了陸景聲以外的陸家人扯上關系。
“哎,別走啊……”陸恒拉住了他,“我看你的alpha不在,孕潮能受住嗎?”
沈晚晏拍開他,“不用你管。”
陸恒摸了摸下巴,看着沈晚晏踉踉跄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