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去姑奶奶和鄒茵念叨:“下午我在水庫練太極啊,看到少寶帶着個女孩子在那裏逛。好像看起來比你高一丁點,少寶對她也還可以。”

又說:“聽說少寶準備在X市買套房子了,那個女孩子也在X市上班,說是現在還年輕,生第一胎的時候還想在外面上上班,以後第二胎就跟着他回水頭村,相夫教子不出去了。想想也是,少寶是肯定要在這裏承家業的,以後他爸爸老了,他也總不能兩個城市兩頭跑,夫妻倆總有一個要犧牲的。”

叫鄒茵也加緊點找一個,對她千依百順的。不然他結婚那天了你又要哭,你不要說你不會,你和你媽媽那個脾氣啊我還不會懂?人老了話就多,吧啦吧啦。

彼時鄒茵在小天井裏洗海帶,準備煲個山藥湯的,她想起老太爺正式應允他們分手的那天,陳勤森壓着她在巷子裏親嘴的那句:“鄒糖糖,老子如果沒睡過別人,以後你別又後悔了想起我對你的好。”

鄒茵心裏略略有點失意。他陳家的大少爺本來就是不缺人嫁進門的。

但她在發微博的時候又理智下來。

鄒茵說:[出了矛盾也是做,遇了心結也是做,沒有言語精神的溝通,現在除了你、非是你、沒有誰,但你猜忌我我誤解你,勉強下去也是走不了多遠的。與其後面痛苦,不如就這樣也挺好,陳張寶,我應該祝福他。]

不用算着日子吃避孕藥的感覺不錯,也可以不必再在意鄰裏鄉親們背後的碎念:“看那小蠻腰,怎麽還沒動靜哦,都住在一起好多年了。”

“應該不是陳家少爺的問題,聽說他以前和張村的女孩子有過一段,當時好像是有懷過的。”

“會忍心打掉也是不得了。張太太那麽大的家業,就這一個兒子,沒個香火接濟怎麽行。”

“誰說不是呢……”

鄒茵想通了,便有一種神清氣爽的通透感。她想,總之就是一定不能再和陳勤森做了,一和他發生關系,他的味道他熟悉的氣息就又會刻骨入心的散不去。而除了這個,其餘的時候她多數是看得開的。

她給自己買了個畫板,下班回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撿起從前的興趣。第一張原本要畫個卡通漫畫雛形,畫着畫着有點像自己,她就截圖到微博上說:[看起來好像還不錯啊],配了個笑臉。

月底駱希鵬果真從外面回來,安排好一應瑣碎後,周五便請鄒茵共進了頓午餐。像分別開太久,急于見到她的思切。

在臨近公司的一個安靜小餐廳,駱希鵬為鄒茵帶了一盒Richart巧克力,兩個人點了中式的簡餐。

駱希鵬依舊是隽朗生輝的風度,雖看着清減了一些,眼底也有幾許憔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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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鄒茵先前腕上的細金鏈子不戴了,換成一條石榴石的小珠手串,那殷殷的紅襯着她柔白的肌膚,叫人莫名心動和憐愛。

他就問她:“鄒小姐過得還好嗎?聽說你升職了,要恭喜你。”

他的嗓音噙着笑,目光亦是奕奕的,再次見到她不掩飾欣慰。

想來應是李梅閑聊時告訴他的。鄒茵謝過他介紹的車行老板,答說:“都尚好,駱先生你呢,家裏事情可安妥?”

駱希鵬答說:“無妨礙,鄒小姐不須跟我客氣。”

那天的鄒茵,委婉地拒絕了駱希鵬先前的心意。鄒茵說自己,現下的狀态大概還不适合接受一段新戀情,這也是對另一方的負責任;而工作的忙碌也讓她無心關注這些,她更享受暫時的單身自在。駱先生這樣優秀的男子,将來一定會有更值得關注的好女人。

駱希鵬聽完,遲疑了一下問她:“鄒小姐……可是因為和陳先生這件事?”

駱希鵬翩翩涵養,他的目光總像隔着一道溫情似的,有種關愛而彌遠的味道,使人沒來由放松。鄒茵稍且猶豫,便也直言答他道:“大概是的。我自己也有部分原因,比如,我做不到讓駱先生成為你先前說的好父親,也難做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駱希鵬對這個答案顯然是意外的,不自覺挑起眉宇,卻忽而又笑道:“鄒小姐有時真是傻得可愛。”

駱希鵬難得地噙着戲谑和寵溺:“鄒小姐莫非不知道,有體外胚胎和試管嬰兒這些方法嗎?”

他說着,複又正色起來:“不瞞鄒小姐,我這次回去是處理退婚事宜的。當然不是因為和你在H市說完那番話。早在上次回國前這件事就已經提議,她是我母親介紹的商業聯姻,但她心不屬意我,而我身邊也從未斷過人,我們之間溝通商談,除卻生意事業,便冷漠到不餘其他。有時就是這麽奇怪,忽然遇見一個人,就忽然的想安定下來。在見到鄒小姐幾次之後,這種想法便在我心裏尤為強烈。我想,”

他說到這裏,遙遠地想起了時光裏清傲冷逸的林彥。駱希鵬說:“我想,也許命中注定要由我來照顧你。當然,我這番話的目的,不是為了讓鄒小姐認定我風流,今天和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對此有個事前了解。人都有過去,但也都要往前看,這次的生意可能還會耽誤些時日,鄒小姐這段時間可以不必給我答複,若最後在我離開時,你願意,則為我生之榮幸。若是不願,也不枉結識朋友一場。”

鄒茵聽得懵懵了,在素日不多的相處裏,駱希鵬皆是個風度卓爾有度的男子,像他這樣的,只怕是對起女人來更具殺傷力。

這倒是十分出乎她意外的。

但他既如此說,又和陳勤森的甚為不同,陳勤森對鄒茵的偏執是,你非左就一定要選右,沒有中間的給你回旋。駱希鵬這般一言,則将一切中和,讓你沒法兒一口氣打死拒絕了。

鄒茵便坦然答他道:“不用考慮,只做朋友也挺好的。”

兩個人說着不覺相視一笑,起身往門外出去。

大中午太陽曬,陳勤森和阿K從房産交易中心出來,便正好看見鄒茵在門口打傘,駱希鵬伸手虛扶她肩,給旁邊人讓了讓路。

阿K就蹙着眉頭說:“森哥,那個姓駱的看起來真的在追阿茵姐。聽說他準備投資阿大的項目,這麽一投進去,那不得被坑掉大小幾千萬。”

陳勤森陰沉着臉,盯着鄒茵走路時嬌翹妩媚的屁股。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然後問:“坑的又不是你家錢,心疼個鳥。酒店訂好了沒?”

阿K就不敢多說了,答道:“訂好了,苗苗嫂子下班的時候,要不要過去接一下?”

陳勤森應他:“随便,你覺得要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先送我回去。”略微憔悴的身影,随意散漫地往後一套。

阿K就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了。這個苗苗嫂子的待遇和阿茵嫂真是沒得比的,那時候阿茵嫂不要森哥幫忙買車,每個星期坐動車回去,森哥都算着時間的去接她,自己沒空去也會派小弟去,有時阿茵嫂沒告訴他時間,他還親自惦記着打電話過去問。

現在這個苗苗嫂子吧,暫時也沒車,每個周末從X市回陳宅,都是自己打車去村裏的。森哥或在搓麻将,或坐在哪裏處理事情,就是淡淡地擡一擡眼。反倒是這個苗苗嫂,滿目殷切地看着森哥。真是不一樣。

陳勤森叫阿K開回了之前鄒茵租過的小區,萬景華庭,六樓坐北朝南的好位置。陳勤森買的就是這裏的房子,因為不想再被別人住。

開鎖匙進屋,裏頭已經叫鐘點工阿姨給拾掇清楚了,家具用度不缺,唯少了那股煙火人情的生活味。

陳勤森進廚房泡了杯咖啡,抿一口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有個綠色的冊子,應該是之前阿姨收拾衛生,看到了給撿起來的。他前晚已經翻過,這會兒不自覺又在手裏撚了撚。

——“我如果早想和你分手,這半年就不會和你不用套。”

“陳勤森,我沒法和你生孩子的。”

眼前又浮現出鄒茵仰着下颌,亮亮閃閃的眸瞳。那冊子上一排潦草小字,[連續六個月無套行房而不孕……]“傻子。”他輕咬了下嘴角,随手擲去了屜子裏。

陳勤森的出事,就發生在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來抓捕他的是X市的jing察,那會兒他正在電腦前玩兒游戲,卧室裏燈光打得暗,砍-殺聲莫名烘托着寂寥。聽見門鈴聲響,後來他就随他們去了樓下的車子。

有人舉報他的酒吧有違-法營生,經查,确是在他的儲櫃裏搜出一包白的,而某包廂裏也有針頭錫-紙之物。事情出在Z城,之所以沒動用Z城的局子審他,是因為知道陳家在當地的聲望和人脈。

這件事陳勤森說不清楚,因為當晚他的手機裏确實收到過兩條不明短信,內容形同商榷。而那包白的來路,也确實來自于S市的交易。

他解釋說自己一夜在酒店裏沒出去,但那晚上因為臺風刮破窗子,樓道的攝像頭遭到了破壞,因而證據無力。隔二天jing方又在他的葵花園和甘蔗地裏搜出了幾株罂-粟,這就更說不清了。他買下的這個園子甚大,除卻淡水養殖,就是大片的葵花園和甘蔗地,原本陳勤森還買了一些加工機器,預備給園子裏的農工碾制蔗糖、增加收入,這下又成了囫囵事。

鄒茵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在裏面待了有五天,是阿K打電話給她的,阿K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這件事在Z城口風瞞得緊,在一切尚未确定時不能播散,連陳茂德也是知道得模裏糊塗。

鄒茵見到陳勤森的時候,他隔着窗子坐在板凳上,冷俊的臉龐不掩躁郁,有徹夜不眠的青灰。鄒茵看了不免又難掩心疼,陳勤森問她:“你來做什麽,這裏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

鄒茵的眼眶便有些濕潤,瞥過頭。

她把當天的事情做了證,那天晚上的陳勤森和她在一起,兩個人八點多的時候點了餐,隔天清早又點了粥,送餐的小哥臉上有顆痦子;她和陳勤森一晚上,他們房-事用了四個避孕套,次日去前臺結賬時前臺小姐需要支付全盒的錢,說是按規矩拆開就是一盒,當時陳勤森付了現金一百四十多塊。而她那件被撕壞的裙子,出來時也被收拾衛生的阿姨要走了,因為看面料稀罕,扔了可惜。

說這些的時候鄒茵有些赧然,但都具實說了。工作人員派人去應證完畢,不兩天陳勤森就從裏頭出來了。

站在郊外拘留所的門外,晌午陽光灼灼,陳勤森铮铮的短發都長出了不少。鄒茵咬着唇,問他:“你幹嘛自己不說,白吃這麽多天苦頭?”

陳勤森答她說:“你不是在和那個姓駱的談戀愛?傳出去知道你還和老子睡覺,你不把老子恨死。反正沒做過的就是沒做過,早晚會查清楚。”

鄒茵就打了他一拳頭,自己鑽去了車裏。

小車靜靜的往市裏開,郊外的風掠過半開的窗子,把鄒茵鬓角的碎發吹來拂去。陳勤森坐在副座上,看她姣好的模樣,心底裏還是很愛她的。

他就把手伸過去,覆在她纖柔的手背上輕輕撚着,此刻的憔悴和疲憊不掩。

鄒茵心就有些軟,她對這種心軟生出緊張,就板着臉對陳勤森道:“陳勤森,你等下別又說出我不愛聽的話。想想你的女朋友,我們都是成年人,做人應該要負責任。對你,對我,都是一種尊重。”

陳勤森就把手松開,淡漠地說:“哪來什麽女朋友,前段時間就分了。”

這才多久他就又?鄒茵聽得一堵,正要劈頭蓋臉的訓他。陳勤森又接下去道:“老子不育,你讓我怎麽娶?”

他俊逸的臉龐立時頹唐下來,像在說一件多麽喪絕的事。

聽得鄒茵心頭一震,不由氣怒道:“陳勤森,你在胡說些什麽?”

陳勤森微不可察地揚了揚眉:“那天唧吧癢,怕是不是得了髒病,去醫院幹脆做了個全身檢查。事是沒事,就說龜-頭太久沒做悶騷了,還有精-子成活率低,難下-種。要不然還得把你也拉去,誰知道是不是你在姓駱的那裏傳來的?”

“吱——”白色馬自達在空曠的公路上來了個急剎車,一道隽挺的身影從副駕的門裏被推出來,聽見女人惱羞成怒的聲音說:

“陳張寶,你現在就給我下去!”

陳勤森就低着下巴,迎風說了句:“把電話扔給我。別告訴家裏兩老的,老子自己會找機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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