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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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容臉色驀地一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李尚宮等人也是魂飛魄散,素聞蠻子殺人不眨眼,果然如此,而且還不分青紅皂白。

“可汗請三思,”就在殿中鴉雀無聲之時,右邊的朝臣裏走出一人,躬身道:“五弟之事雖然令人難過,但是朝華公主并非罪魁禍首,說起來那個董氏才最為可惡!”

“承義,你這是要替雲桑人求情?”慕容翟眯了眯眼睛,語氣不善。

“可汗請聽臣說完,公主是南邊朝廷送來的,意義非同小可,如果咱們就這樣把她殺了,會惹天下非議。大燕國雖然日漸強盛,可咱們的國土和子民都無法跟雲桑比。這才休戰了幾個月,一旦戰事再起,臣實在擔心軍中有些吃不消。”那人義正詞嚴道。

“父汗,慕容承義膽小怯懦,向來主和,一定是想借機向雲桑小朝廷投誠獻媚,這就是堂而皇之的通敵,請父汗明鑒!”左邊走出一人,憤然道。

“三弟這話說的可就有失穩妥了,”慕容承義挑眉道:“說起打仗,當年我們兄弟随汗父南征北戰的時候,你還在家裏玩泥巴呢吧?”

“你……”

眼看着兩人就要吵起來了,角落裏傳來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可汗,老臣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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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諸人循聲望去,就見王座左側那靜靜坐着的紫袍老人緩緩站了起來,他雖然須發皆白年已老邁,但是走起路來步伐還算穩健。

朝容此刻已漸漸回過神來,擡起頭好奇地望着他。

老人走到了殿中,躬身道:“老臣認為,齊王殿下所言甚是。”

他回過頭掃了眼呆若木雞的朝容,溫聲道:“人死不能複生,昨夜的事到底誰對誰錯,再分辨已經沒有意義。王妃指認朝華公主火燒撒喬王爺,并推他致死,卻空口無憑,純屬猜測。就算是到了公堂上,也不能判決。要說罪魁禍首,老臣認為,比董氏更加罪大惡極的,是昨夜王爺身邊的親随。他們負責保護王爺,卻讓王爺不幸蒙難,實在是百死莫贖。”

“國相這番說辭倒是新鮮……”慕容翟慢慢消了氣,緩緩道:“您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老人笑了一下,躬身道:“是這樣的,如今朝華公主容顏已毀,想必可汗也不會再将她收入後宮,畢竟您的身邊最不缺的便是絕色美人。老臣鬥膽,懇求可汗将朝華公主賜予老臣。”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就連朝容了愣住了,她與此人萍水相逢,為何他要替自己解圍?

慕容翟失笑道:“國相是大燕國第一功臣,想要什麽樣的美人只需要說一聲,哪怕是後宮佳麗,孤也願割愛。為何你卻偏偏挑了朝華公主?依孤來看,公主臉上那傷疤,就算是請來大燕國最有名的巫醫,怕是也回天乏術。”

“多謝可汗美意,”老人神色自如,微笑道:“老臣這把年紀了,就算有佳人也無福消受。這些日子老臣奉命整理從紫薇城繳獲來的書籍,時日久了,便頭腦昏聩,眼花缭亂,就想找個人幫忙。”

老人緩了口氣,繼續道:“前後找了不少,可都不盡如人意。方才老臣暗中觀察,見這位公主氣質清華溫雅沉靜,一看就是耐得住性子的人。雲桑皇室對公主和皇子們的教育一視同仁,所以老臣想,朝華公主對于雲桑宮廷秘藏的古籍卷宗應該比尋常宮女或官員們熟悉,若是有她相助,老臣就如虎添翼。”

原來如此,大家都不由得舒了口氣,只有朝容卻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文字雖然熟識,可她從來沒去過雲桑,更沒有進過宮,哪有機會摸雲桑的案卷古籍?

“好,既然國相大人開了口,孤也不好駁您的面子。”慕容翟倒也爽快,繼續道:“不過雲桑人對咱們大燕國懷恨在心,想必不少人心中都想着逃往南方複辟王朝呢!”

他目光如炬,掃視着殿下的朝容,沉聲道:“朝華公主身份非同小可,孤不得不防。既然國相大人屬意公主,孤就拜托您一件事。”

“可汗請講,老臣洗耳恭聽!”老人欣喜道。

“即日起,朝華公主便歸你國相府,日後她要是有任何不軌的舉動,或者做出對大燕國不利的事情,國相府都要受連坐。”慕容翟肅然道。

殿上諸人又是一驚,這可是個燙手山芋,國相這是老糊塗了吧?

大家都琢磨着他可能要退縮,沒想到他立刻謝恩:“老臣領旨,日後朝華公主的教化都歸老臣。若她做出對大燕國不利的事,但老臣卻沒有察覺,那老臣甘願受罰。”

“好!”慕容翟大手一揮,厲聲道:“來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無論如何,撒喬的死,朝華公主脫不開幹系,拖下去抽三十鞭,以儆效尤!”

朝容打了個冷戰,有些驚恐的擡頭望向了慕容翟。

幼年時哥哥們沒少被父親拿馬鞭子抽,雖然未下重手,但那慘狀還是觸目驚心。

這些蠻子抽她的話,可不會像父親一樣手下留情吧?

“可汗,請聽奴婢一言!”就在她憂心忡忡之時,卻聽到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竟然是李尚宮。

“哦,你有什麽話要說?”慕容翟換了個坐姿,有些好奇地俯瞰着。

李尚宮直直跪下來,懇求道:“奴婢是雲桑宮廷女官,自幼看着公主長大,奴婢願意代替公主受罰,懇請可汗答應!”她說罷重重扣叩頭。

“李尚宮,你……”朝容不可思議的望着她。

其餘四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猶豫着在李尚宮旁邊跪下,都自願替朝容分擔刑罰。

“呵……呵呵呵,你們南邊的女人可真有意思,”慕容翟面色有些古怪,笑着搖了搖頭道:“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孤就答應了吧!每人各賞五大鞭,帶下去領罰吧!”

“等一下,”朝容心頭大驚,她與那幾個女子并無交情,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心頭一急,徑自上前跪下懇切道:“請可汗收回成命,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甘願受罰。”

“公主?”李尚宮大驚失色,扯住她的袖子語重心長道:“三十鞭子可不是開玩笑的,您一個人承受不來。如今、如今雲桑落到了這種地步,奴婢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您……”

“夠了,”慕容翟似有些不耐煩,擺手道:“拉下去!”

**

朝容原本以為以咬牙忍住應該能挨得過去,沒想到一鞭子下去整個人都懵了,想要運起真氣護住筋脈都來不及。

許是傷勢一直沒能痊愈,連日來心力交瘁,才挨了幾鞭子就痛暈了過去……

後來好像發燒了,渾渾噩噩中什麽也記不清,只覺得渾身發燙、四肢酸軟。

很久很久以後,醒來時看到窗下坐着一個女人,青衣高髻姿态娴雅,側影有幾分眼熟。

她正愣愣瞧着時,那人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走了過來。

“公主,您可算醒了,感覺怎麽樣?”她探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朝容有些納悶,怎麽李尚宮會在這裏?

李尚宮看到她一臉迷茫,頓時有些焦急起來,“公主這是怎麽了?不認識奴婢了嗎?奴婢是尚宮李淑年啊!”

朝容心生一計,擡手揉着酸脹的腦袋裝傻充愣,李尚宮這下子急壞了,跌足道:“莫非真的把腦子給燒壞了?哎呀,這裏的大夫醫術實在不敢恭維,這要是把您治壞了可怎麽辦?”

朝容準備起身,李尚宮忙上前扶住道:“快躺下,快躺下,公主真的不認識奴婢了呢?那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要不奴婢再去找些巫醫來……”

巫醫?朝容頓覺好笑,難怪李尚宮會這麽激動,雲桑宮廷的禦醫肯定都是醫術卓絕,她自然不會把北燕這些土生土長的巫醫放在眼裏了。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誰呀,”朝容順勢躺下,皺着眉道:“等下我想想,這裏是北燕的王城盛寧吧?你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沉吟了片刻,喃喃道:“以前好像見過你,但是記得不太清楚了,你是雲桑宮廷的女官吧?”

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李淑年穩住,讓她以為自己燒壞了腦子,記不清雲桑往事了。

雖然李淑年還是有些狐疑,但是兩年前朝華流落民間後她便沒有見過,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事,難免會性情大變,于是就将信将疑的接受了朝容編的謊言。

朝容的燒退了,可背後傷卻沒好,每天都是李淑年過來給她換藥,起先還有些不好意思,慢慢也就習慣了。

那天她受刑昏迷後就被帶到了國相府,并且那個老人得知李淑年以前的官職後,順便把她也帶了回來。其他四人都被發配到宮裏做了宮女。

北燕的房屋建築和西遼雖然不同,但也有些相似,西遼主要防風沙,北燕是禦寒。那些官邸豪宅大都是厚頂厚牆,以渾厚壯闊見長。

國相府規模倒是挺大,但是也就三重院子,前面是會客廳,中間是主人居住的大宅子,隔了一片花園後面是下人們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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