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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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邑和朝容退下後,慕容翟站起了身,門外的侍臣忙迎上前來道:“可汗,現在去哪裏?”

慕容翟斜眼瞥了他一下,沒好氣道:“這還用問?”雖然面色不善,但語氣卻是輕快的。

“是,臣明白了。”侍臣忙賠笑道。

兩人剛一出來,廊下候着的侍衛便跟了上來。

繞過側殿沿着正宮旁的小道一直往前走,彎彎繞繞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期間道邊不停地有暗衛出來見禮。

穿過一片綠蔭蔭的小樹林,就看到眼前豁然開朗,繁花似錦,蜂飛蝶舞,好不熱鬧。

花蔭後露出一角朱紅色的木門,侍臣忙走上前去拍門,一個穿着藏藍斜襟衫裙的小宮女開了門,一看到慕容翟,忙回頭道:“可汗來了。”一邊将兩扇門都打開,讓到邊上行禮問安。

“娘娘這兩天如何?”慕容翟一邊跨過門檻一邊問道。

小宮女忙跟上來躬身回話道:“娘娘依舊不見好,每日裏茶飯不思,晚上也睡不安穩……”

院落雖然不大,但是進門兩丈處便有一道小巧玲珑的假山石,周圍用青磚圍成了一個丈許見方的小花壇,裏面種着幽幽蘭草。

左右兩邊院牆底下每隔幾步都放着一盆花草,比起外面更多了幾分閑适和雅趣。

慕容翟穿過過廳到了內院,此刻日頭正盛,走了半天有些熱,便沿着右邊的抄手游廊往前走去。

對面是一座大約三間的正房,粉壁青瓦,滴水岩下擺着一排清香撲鼻的百合花。

門口湘簾半卷,擋住了幾分暑氣。

慕容翟低頭走了進去,侍臣和尾随而來的宮女們垂首站在階下等候。

只聽得裏面傳來說話聲,大都是慕容翟一個人的聲音,間或夾雜着一個女子低柔的啜泣。

大家早就習慣了這種奇怪的相處方式,堂堂大燕國可汗對一個女人低聲下氣賠笑逗樂,但是對方卻無動于衷。

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們可汗自說自話,最後又讪讪離開。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就見簾後人影一閃,大家忙往邊上退了幾步。

慕容翟邁着方步走了出來,不同于以往的面無表情或者憋屈無奈,這次卻是帶着幾分喜悅。

“恭送可汗!”幾名宮女忙低下頭道。

慕容翟徑自穿過庭院往前走去,侍臣緊緊相随。

過廳門廊處的宮女們一起送駕,他頓住了腳步,道:“好好侍候着,娘娘有什麽需要都不準含糊。外面的人沒有孤的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最近天越來越熱,房裏的冰盆也随時更換,也不可太涼,明白了嗎?”

“是,奴婢遵命!”宮女們齊齊道。

一直到出了院門,随行的侍臣才忍不住小聲問道:“可汗可是有大喜事?”

慕容翟不由得笑出了聲:“算是喜事吧!”

他轉過頭,帶着幾分神秘的笑意道:“女人呀,就是要投其所好,不然你做什麽都沒用,好心當作驢肝肺。”

侍臣一臉谄媚的笑着道:“可是娘娘明白了可汗的一片真心?”

慕容翟沉吟了一下,搖頭道:“這個也不好說,慢慢看,孤定然會讓她明白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回走,剛進了小樹林,就看到兩名侍衛急急奔了過來。

“何事驚慌?”侍臣忙當先一步走出來擋在了慕容翟面前。

“啓禀可汗,出事了。國相大人命人傳話來,說是才出了興武門就遇到刺客,朝華公主被一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給劫持了。”兩人忙單膝跪下,氣喘籲籲的禀報道。

“什麽?”慕容翟頓時氣急敗壞,道:“在我大燕的王城,竟然還有如此猖狂的刺客?”

“到底是什麽樣的刺客?有人瞧見模樣沒?”侍臣忙問道。

“興武門外諸多侍衛都瞅見了,但是那人武功絕世,當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削了車頂,抓起人躍上屋頂就沒了蹤影。”侍衛回話道。

“豈有此理,快,快去把掌管王城禁衛的幾位王爺都召集進宮!”慕容翟大手一揮道。

“是!”兩人起身,急匆匆退下了。

**

盛寧城外,官道旁偏僻的白桦林中熱浪翻湧蟬聲聒噪。

朝容穴道受制,躺在草叢裏動彈不得,紅日當頭,曬得她口幹舌燥,大汗淋漓。

也不知過了多久,日影西移,耳畔總算響起腳步聲。

這個殷玉塵一定是故意的,她咬着後槽牙恨恨的想。

黑衣少年大步走來,彎腰将她一把扛起,大步往官道上走去。

朝容腦袋朝下,被晃得暈頭轉向。

這世上最無奈的就是技不如人,她絕望的想。

路邊停着一輛空蕩蕩的馬車,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的。

朝容被他毫不憐惜地丢進了馬車,疼得呲牙咧嘴。

他俯身過來解開了她的啞穴,警告道:“再罵我,就讓你一路都開不了口。”

朝容立刻乖乖閉嘴,在心裏暗暗腹謗,毫不客氣地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少年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冷冽的眸中竟漾起了一絲笑意。

馬車緩緩前進,朝容躺在車廂裏,可憐兮兮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雪芒山。”

“去雪芒山做什麽?”

“見我娘!”少年言簡意赅道。

“你有病啊,我為什麽要去見你娘?”朝容又控制不住脾氣了。

“去了就知道了。”少年倒是心平氣和,淡淡道。

一路向北,氣候逐漸轉涼。

算算日子,朝容離開盛寧已經第六天了。

“前面是亂石灘,馬車可能有些不穩,你坐好了啊!”殷玉塵回頭囑咐道。

朝容怒道:“我這樣子怎麽坐好?”

她的雙手被分別綁在車廂兩邊,兩只腳也用牛筋繩緊緊的捆着,想要活動一下腿都不方便。

“點你的穴道你會自己沖開,我只有這樣了。如果你崩開了繩子,至少我還能聽到。”殷玉塵頭也不回道。

朝容咬了咬牙道:“你不去衙門當捕頭,真是浪費人才了。”

馬車上了石灘,車身開始颠簸起來。

朝容被晃得頭暈眼花胃裏翻騰,拼命擡腳去踢趕車的殷玉塵,無奈差了半尺,怎麽挪也夠不到。

‘哐當’一聲,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朝容正自納悶時,就見殷玉塵跳下車去查看。

“喂,你去哪裏?先把我放開好不好?我的胳膊都快脫臼了。”朝容大叫道。

也不知道盛寧那邊現在什麽情況?萬一他們誤以為她和人串通故意逃走可就糟糕了。

好不容易有點起色,那天差點就搭上話了,如果一切正常,過不了幾個月就能打聽到天成帝和俞貴妃的消息了,可這下子全給搞砸了。

朝容恨得咬牙切齒,正懊惱時,殷玉塵探身進來,抽刀割斷了繩索,将她扛起來放到了馬背上。

“喂,喂,你能不能把我放好呀?”朝容肚子硌得生疼,腦袋朝下墜得頭暈,只得奮力撲騰掙紮。

殷玉塵不理會,迅速翻身上馬,帶着她棄車而逃。

朝容雙腳被捆,不敢再亂動,急得大叫道:“你把我解開呀,我要掉下去了。來人,救命呀,你這個瘋子,快把我放下……”

和以前一樣,他閃電般出手點住了她的啞穴,繼續拍馬向前。

朝容憋得面紅耳赤,忽然扭過頭,抱住他的大腿狠狠咬了一口。

殷玉塵一把将她的腦袋推了回去,怒道:“你屬狗的嗎?”

朝容還想再咬,卻被他躲開了。

他像是報複一般,一口氣跑了十幾裏才停下,朝容腦袋暈脹視野模糊,已經快要失去意識。

殷玉塵跳下馬背,摸出匕首割斷了捆縛她腳踝的繩子。

“好了,下來吧!”他平複了一下氣息道。

朝容滑倒在地,想開口罵他,卻發現喉嚨澀疼,啞聲道:“水……”

“沒有!”殷玉塵道:“方才走的太匆忙,忘帶了。”

朝容嘆了口氣,抱住麻木腫痛的腳腕哀叫連連。

“怎麽了?”殷玉塵皺眉,彎身道:“忽然這麽嬌氣?”

朝容道:“我的腳被捕獸夾夾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還不到兩個月,能不疼嗎?”

倒也還能忍受,只是她想起朝華,忍不住淚流滿面。

殷玉塵見她像是真傷心了,蒼白俊秀的面上浮出歉意,用商量的口吻道:“那我以後不綁你了,你乖一點,不要逃好不好?”

朝容抹了把淚,眼睛一亮道:“真的不綁我了嗎?”

殷玉塵鄭重其事地點頭:“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朝容喜形于色,粲然笑道:“我相信你!”

最後一個字剛脫口,她忽然橫腿掃去,殷玉塵急忙往後掠。

她就地一滾翻身而起,蹂身向他撲去,殷玉塵從未見過這種打法,一時躲閃不及,被她壓倒在草地上。

“臭小子,乖乖認栽吧!”她得意挑眉,亮出匕首架在他頸間道:“我現在把你殺了,就能一了百了。”

殷玉塵目瞪口呆,竟不知她何時偷拔了他藏在靴筒中的匕首。

“別動,”刀刃緊緊貼着他頸動脈上,她森然道:“我的手要是一抖,神仙都救不了你。”

殷玉塵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卑鄙!”

朝容唇角一彎道:“真正卑鄙的人是你吧?又是暗算又是軟禁,我自認為跟你無冤無仇。”

“別鬧,把刀放下。明日過了長春堡就有人來接應,快馬加鞭再走幾天,就能看到雪峰山脈……你?”

朝容笑着封住了他胸前大穴,起身拍了拍衣上泥土,手指間轉動着匕首,笑道:“你在這裏慢慢看夕陽吧,恕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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