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少主!”前邊開路的早就到了,正舉着火把在道口等候。

殷玉塵吩咐他們和後邊的人一起回去,自己先帶了朝容進莊。

朝容早就累的夠嗆,真要命,早知道這匹馬太肥就不坐後面了,這會兒腿根酸痛,腰也快斷了。

前邊有座石橋,橋頭挂着一盞風燈。

有人在橋上迎候,看到他們立刻歡呼道:“少主回來了、少主回來了……”

前方有人應和,一波波傳到了老遠,朝容愕然道:“皇帝回宮也就這陣仗吧?”

殷玉塵很是窘迫,小聲解釋道:“這是我第一次出山……”

朝容恍然大悟,原來真是初出茅廬?

又跑了一裏地,終于看到一片莊園。

門樓前紅燈高挂,兩邊堡壘森嚴,不像是普通農莊。

他們剛過來便有人上前迎接,殷玉塵跳下了馬背,一擡頭發現朝容還呆着,疑惑道:“怎麽不下來?”

朝容哭喪着臉,緩緩趴在了馬背上,有氣無力道:“你讓我歇會兒吧!”

“下不來了?”他挑眉道。

她的确腰酸腿麻使不上勁,但最要命是……她悄悄揉着冰涼絞痛的小腹,窘迫地差點哭出來。

“我扶你!”殷玉塵擡起雙臂道。

朝容幾乎是被他抱下來的,她落地後很是挫敗,垂頭喪氣道:“我好像殘廢了。”

殷玉塵沒有說話,打橫将她抱起便要送進屋裏,朝容心頭怦怦直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大聲道:“快、快讓人連夜把馬刷了。滿身都是汗,臭烘烘的。”

“不用你操心!”殷玉塵道,“等明天一起刷。”

“不不不,今晚就刷……明天我要騎這匹馬,我已經認定它了,快說話呀!”她情急之下,便用上了撒嬌的語氣。

殷玉塵哪裏招架得住?忙回頭吩咐人去刷馬。

**

莊子挺大,一眼望去屋宇重重燈火點點。

好在是晚上,也沒有人看得清,朝容舒了口氣,悄聲問道:“你們這裏有沒有女人?”

殷玉塵納悶道:“你問的這是什麽話?”

“我一路進來,看到的都是男的!”朝容扭捏道。

殷玉塵語氣不善,沉下臉道:“女人有,但是沒有丫鬟給你使喚。”

朝容沒好氣道:“我有那麽嬌氣?”

連日相處下來,也算摸到了他的脾氣,硬碰硬的話什麽事也半步了,遂軟下聲氣,委屈巴巴道:“我屁股磨破了,想找人幫我擦藥。”

殷玉塵渾身一僵,腦子嗡得一聲差點炸開,啞聲道:“你是公主,說話能不能注意點?”

朝容忍俊不禁,腆着臉道:“怎麽了?公主也要吃喝拉撒呀,難道你沒有屁……”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不客氣地點了啞穴。

朝容心下不忿,暗自嘀咕着,這是世上臉皮最薄的男人吧?

**

他倒也守信,還真幫忙找來一對母女。

雖萍水相逢,可同為女子,在聽到朝容的請求後,那姑娘二話不說就去找了幹淨的月事帶,她的母親則去幫忙準備熱水。

朝容滿心感激,可惜身無長物,無法言謝。

昏昏欲睡時,聽到外邊有人敲門,朝容撐起眼皮問道:“什麽事?”

“我在對面住着,你有什麽事,出來喊一聲就行了。”是殷玉塵的聲音。

朝容胡亂應了幾句,頭一歪又睡着了,可惜就算在夢裏也記着不能翻身。對女俠們來說,最大的敵人就是來葵水吧?她苦惱地想。

夢裏浮現起母親給她講的木蘭從軍的故事,那個時候太小了,不然一定要問她木蘭一個姑娘家,周圍都是男人,每個月那個時候該怎麽辦?

現在母親去世了,恐怕沒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了。

但花木蘭能成為衆口相傳的女英雄,大概也因為她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吧!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進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她感到有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但她像是魇住了一般動彈不得,掙紮着醒過來的時候,房中并沒有外人。

**

清晨,殷玉塵洗漱畢去中廳用飯,看到桌前空蕩蕩,不由問道:“雲姑娘還沒過來嗎?”

侍候的仆婦笑着布菜,“姑娘身子不舒服,可能要晚點兒才能來。”

“那她到底生的什麽病呀?”殷玉塵納悶道。

“這……”仆婦面色尴尬,讪笑着道:“這個您就別問了,也不要緊,過兩天就好了。”

說話間就見朝容風風火火進來了,氣喘籲籲道:“昨晚我的房裏好像進賊了,我有東西丢了。”

殷玉塵瞟了她一眼,若無其事道:“我什麽也沒聽到。”

那仆婦過來擺好飯,安慰道:“姑娘莫急,莊上有好幾十武藝高強的漢子守着,外人根本進不來。何況這院子是夫人和少主平時過來住的。黑燈瞎火,哪個不長眼的敢摸進來?要不打發人沿着路途往回找,說不定是掉在山裏了呢!”

“哦,也有可能啊,昨天回來時畢竟太晚了!”朝容接過飯碗,連聲道謝道:“昨晚有勞嬸嬸了。”

婦人受寵若驚,忙道:“姑娘別客氣,您是夫人和少主請來的,那便是莊子上的貴客,我們唯恐照顧不周。”

等外人都下去後,朝容才神秘兮兮道:“那個玉牌被人摸走了。”

殷玉塵微微一驚,可是并未多問,只低頭扒飯。

朝容仍在嘀咕:“既然這裏外人輕易進不來,想必來的不是一般人……”

殷玉塵神色複雜,瞥了她一眼。

朝容忽然沉默,對面之人是此間少主,以他的功夫,昨夜真有人闖入他不可能不知情。

“你氣色有些差,不如休養好了再動身!”他這話并不是用商量的口吻。

朝容狐疑道:“你不是昨晚剛一過來就急着要回去嗎?”

“此一時彼一時!”他默默道。

“這周圍群山環繞,到底哪個是雪芒山?”朝容問道。

“距此不過幾十裏路,這院子後面有座瞭望臺,上去就能看到。”殷玉塵道。

朝容擡頭望着他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殷玉塵反問。

“我知道昨夜那人是誰了!”她挑眉道。

他并未否認,起身走了出去。

**

這座農莊大概有百十戶人家,所有田地都在莊外的河邊。

家家戶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粗茶淡飯荊釵布裙,但是村人朝氣蓬勃熱情開朗。

朝容自幼習功,體質還是不錯的,休息了兩天後就能到處走動了。

她雖然算是個人質,但是卻沒有人看守,可能殷玉塵并沒有說吧,所以莊上的人都以為她是殷玉塵帶回來的朋友。

青壯年外出幹活去了,老弱婦孺都留在家裏,路邊樹旁檐下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曬太陽,有的話家常有的縫補衣服有的納鞋底還有摘菜剝豆子的。

朝容沒事就四處溜達,有時候也走過去打個招呼說會兒話。

從大家的口中得知這莊子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了,而且這群山之中還有十來個類似的村寨,都是自成一體,逢年過節會走親訪友。

綿延百裏的雪峰山脈如今全都歸北燕了,但是村人們對此好像并不太明白。

朝容問她們關于賦稅、兵役之類的事,她們也不太說的上來,甚至連北燕的國姓都不太清楚。

但是無論老少,說起她們的主人來卻都是萬分尊崇。

朝容又出去到田間橋頭走了一遭,正好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

路上三三兩兩的小媳婦大姑娘挎着籃子牽着孩子,往地裏送飯送水,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她回頭望着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不由想起當日和孫定路過蟠龍山下,看到山匪劫殺雲桑客商的慘狀。

一想到蟠龍山,心頭忽又撕扯般疼了起來。

她伏在橋欄上,輕輕嘆了口氣。

朝代更疊與普通百姓并沒有多少關系,無論哪個國家的子民,其實也只是想過安穩的日子罷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雲桑落敗,百姓們又何至于拖家帶口往別的地方跑?當地官府又怎會任由山匪橫行劫殺鄰國客商?

**

未時出發,輕車簡行,酉時三刻便到了。

朝容跳下馬車,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擡頭看到山腳下有一座宅院。

青灰色的院牆依着地勢而建,蜿蜒了數裏。不像莊子外圍那巨石砌就的高牆,這裏的院牆顯得輕巧低矮了許多。

“走吧!”殷玉塵将馬缰遞給随從,回頭招呼道。

門口的牌匾上刻着‘顧園’二字,朝容不由皺眉,此間主人居然不姓殷?

殷玉塵走上臺階扣了扣門環,不一會兒便有小童過來開門,見到他們很是熱情。

朝容進了大門擡頭一看,入眼處竟是一大片楓林,林子兩邊各有青石小道通往裏面。

“你們家這格局挺特殊的呀!”她笑着轉向殷玉塵。

“祖上就是這麽布置的,別人家庭院不是這樣嗎?”殷玉塵道。

朝容沒有說話,只饒有興趣地環顧四周。

路邊雕花燈臺上滿是裂縫,苔痕斑駁,看來有些年月了。

走了大約一刻鐘,就看到一片小廣場,中間設有六尺高臺,石臺後是一道粉壁高牆,石臺兩側的牆壁上都有門洞。

“咦,那座臺子是講學的地方嗎?”朝容好奇道。

殷玉塵贊許一笑道:“以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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