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在夏季的第一場梅雨到來之前,我對于這一年的規劃,是保持心情愉悅地過好每一天。
作為居住于森林深處,大多數時間只存在于周邊居民口中描述的神秘女巫,我的生活其實算得上平淡如水。
繼承于師父的巫術讓我能夠在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中暢通無阻,安全生活。
遠離人群的居住地址,讓我大多數時間都能夠享受到獨屬于森林之中的靜谧安寧。
有時,我甚至覺得,我不是那些人群集中地裏愚昧狂熱信徒的獵殺對象,而是手持魔法棒穿越在花草樹木間的小精靈。
當然,這種源自于幼年時期的天真浪漫想法,只有小時候的我才會這樣幻想。
……
好吧。
這是我的獨白。
我不屑于,也沒必要在這之中說謊。
我偶爾真會這麽覺得。
……
……
養育我長大的師父在我成年的那一年離開了這片森林。
之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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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師父離開不久後,我從一位通過陣法檢驗,來到這裏的尋求治療的病人口中得知,外界開啓了轟轟烈烈的獵殺女巫運動。
我不知道師父怎麽樣了。
不過,依照她那一手巫術,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對她來說并不困難。
因此,我沒有多加擔憂這件事。
……
我很快就适應了師父離開後的日子。
一個人的生活十分自由愉快。
我不用擔憂從深夜興奮到天邊透出第一縷霞光,然後睡到日上三竿被師父皺着眉頭掀開被子踢下床。
我能夠毫無顧及地睡上一整天。
也能夠晝夜颠倒,吃完早餐再睡覺,亦或者在最深的深夜去到廚房一陣“乒乒乓乓”,制作出一頓香味撲鼻的夜宵。
我還可以随意混搭各類魔法藥劑,制造出各種毫無實際用處卻看起來閃閃發光的絢麗液體,并把那些液體噴灑在屋子外面,讓整座房子成為這片原始森林深處最閃耀夢幻的地方,也不會被師父斥責浪費材料以及炫目得她睡不着覺。
……
我很享受這種無所顧忌的随意生活方式。
但,長期不與人交流,自成一體的生活方式,也使得我的心逐漸不易産生劇烈情緒變化。
不論是憤怒、悲傷,還是熱情、愉悅。
我不知道這種情況算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有一件事是明确的,新的藥劑靈感需要激烈的情緒激蕩。
而長期的靈感缺乏讓我意識到,我必須轉換生活方式,進行一些必要的溝通交流。
所以,我抓了一群小動物來填補我的日常社交。
……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卡米爾從床上醒來,走出屋子,見到清朗陽光下被兔子,松鼠,烏龜,鳥兒……圍在中間的我時,才會那樣驚訝。
我知道他為什麽驚訝,我甚至能夠理解他第一次見面把我當成生活在森林裏的小精靈,那類根本不存在的超自然生物的奇妙想法。
任誰從絕望中醒來,見到森林深處的夢幻房子旁,被動物熱情圍繞,并身着一身白色裙子的年輕女性,這副象征着神秘、友善、純粹聖潔的場景,都會順延黑暗前渴望上帝垂憐以及認為自己一定是那位天選之子的念頭,産生類似卡米爾這樣的想法。
但很可惜,我是一名純正人類。
注定要戳破他的幻想。
不過,作為在卡米爾重傷時好心救治他的人,我有權利稍稍任性。
所以,我神色自然地應下了卡米爾對于我身份的不實猜測。
甚至,背在身後握着飼料的手還順道摸出了根閃着光的粉色仙女棒。
……
我不知道外界穿着華麗的那些貴族們是不是都像卡米爾這樣。
他真的很機敏。
在我肯定身份的下一刻,就從恍惚中回過神看透了我的身份。
是的,理智回歸他身體的那一刻,他很快就看出了我是一名女巫。
我從他那雙藍色眼睛中看到了他這樣的想法。
但卡米爾對于我這種算得上耍弄的行為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友善地朝我笑了笑。
我得承認,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在陽光下,他的笑容甚至比我那些精心配置出的五顏六色發光藥劑還要好看。
但我不會被蠱惑。
師父臨走前特意叮囑過我,人類最善欺詐,這是深刻于人類這一群體本性中的本能,不論是男人、女人、亦或是老人、小孩,甚至,你和我。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這是師父走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牢牢記住了師父的這句話。
美麗的外表只是一層最淺顯的僞裝。
我不可能看清內裏包裹着怎樣一顆心。
所以,基于本能,我同樣友善地朝他笑了笑。
……
我能從卡米爾的穿着猜出他是一名貴族。
即便他那身昂貴的衣服早已被刀劍枝丫劃得破破爛爛。
我還能推測出他跌跌撞撞闖入陣法前所處的狀态。
從他那身中慢性毒藥的身體,以及布滿刀劍的身軀上。
随意詢問他人過往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我有實力保障自身安全,以及,維持這種客套的禮貌。
因此,在卡米爾向我說出他的名字後,我并沒有順勢詢問卡米爾造成他那副破爛身體的原因。
我只是簡單地回以禮貌微笑,然後,告知他,我的名字叫做弗洛拉。
……
我向來對除自己和師父以外的事情不太關注。
這種事不關己的态度在我小的時候曾遭受過師的父嚴厲批評,她曾借由我忽視傷患艱難從眼前走過的行為指責我個性太過冷漠。
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短暫外出回來後的師父,不再試圖就我“個性冷漠”這件事進行“矯正教育”,試圖把我教育得更像一個“正常人”。
我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了師父前後态度的轉變,我詢問過,但師父只是搖了搖頭。
而如今,這種并未被完全矯正過來的不關注态度具體體現就是:
我通過陣法波動救下重傷的卡米爾,幫他簡單醫治包紮,等他醒來我們互換姓名後,我就不再管他了。
卡米爾是想離開這裏,還是繼續留在這養傷,等我配制出解藥徹底醫治好他那副積毒已深的破爛身體,我都無所謂。
我沒有主動詢問他接下來打算的意思。
我知道,不管他接下來打算做什麽,他會來找我。
這類身處争權奪利旋渦之中的人,最擅長的,就是與人交談。
……
我猜的不錯。
卡米爾确實屬于這類人。
在我介紹完名字并開始保持沉默後,他就試探性提出想讓我幫他解決體內毒素的想法。
當然,他的語句沒有我總結的這樣直接,卡米爾的措辭十分禮貌委婉。
充分展示了他作為一名常年游走于權利場的高等貴族矜持圓滑的話術。
他的外表,禮儀,表情,話語,嗓音,在他精準控制下,表現堪稱完美。
即使我知道那只是一層又一層的僞裝,見到這一幕的我仍舊不由自主地從心底贊嘆卡米爾對于各方面僞裝的完美運用。
我與卡米爾那雙充滿友善的藍眼睛定定對視了三秒,然後,答應了他的請求。
……
森林裏陣法的存在能夠分辨來者是否心懷惡意。
我不像師父完全義務救治那些進入陣法的人們。
師父離開後,遇到富裕的,我會收取一筆他們拿得出的不菲診金。
當然,與此同時,對于診金金額我一向控制得很好,他們支付得心甘情願。
現在,卡米爾成了這個例外。
他的診金我一早就計算好了。
但那只是診金。
我能通過陣法察覺到,那些追殺他的士兵還在陣法外部到處轉圈,他們進不來,但也沒有離開。
這種麻煩情況……
“你的診金需要翻三倍。”
我拍了拍沾着飼料灰的手,這樣回複着卡米爾。
我清楚知道外界的獵殺女巫行動有多少人跟随響應。
模拟兩可以及學藝不精的都會被抓走固定上絞刑架,更何況我這種貨真價實的女巫。
為了安全,在卡米爾走後,我需要換片區域居住,順便修改加固一下周邊陣法。
我不是多話的人,并沒有解釋加收診金的原因。
我沒有主動詳說,卡米爾便也沒有追問。
作為請求方,他沒有猶豫答應了我提出的報酬。
我對卡米爾的識趣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