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長
成長
第二天一早,餘誠川穿戴整齊,他從未摸過如此柔軟的面料,也從未穿過如此合體的衣服,以前他的衣服幾乎全是餘大富買大的,他就像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身高體重一樣,每次的衣服都是又大又寬,餘大富總說,穿大的長得快。餘誠川穿着一身合體又舒适的新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他故意做出很多表情,直到他将嘴角從上翹調整到一條平直的線後,他搗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以他心目中最像個大人的樣子打開房門,走到響哥面前。
餘誠川舔了下嘴唇,他剛想喊聲響哥,就被仲叔拉住,仲叔對他比了個噓,十分關切又友善的提醒他:“少爺在忙,你還沒吃早飯吧?走,我領你去吃飯。”仲叔看起來瘦瘦的,力氣倒是不小,餘誠川被他拉着走進餐廳,清甜的玉米香氣混雜着奶香就沖進他的鼻腔,令原本緊張到感覺不到一絲饑餓的胃漸漸蘇醒,仲叔拉着椅子讓餘誠川坐下,又給他盛了一大杯牛奶。餘誠川喉結滾動,他又開始不知所措,他眼含詢問地望着仲叔,仲叔又在他的面前放滿了煎好的白黃相間的雞蛋,火腿,面包,黃油和玉米。
仲叔說:“吃吧,還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呢。”
餘誠川垂下眼皮,他忍着眼底的潮氣與熱意,待那種鼻酸想哭的感覺消退後,他才拿起面前的面包,狠狠地吞咽着,在此之前,他還是那個與野貓搶食的落魄少年。他将仲叔擺在他面前的食物全都吃的一幹二淨,就像仲叔對他釋放的善意一樣,他全盤接受。他默默告訴自己,等他有機會有能力時,一定會加倍回報。
這時,響哥走進餐廳,他徑直拉過椅子坐下,仲叔就像給餘誠川布菜一樣,将一杯白粥和一顆鹹鴨蛋放在他的面前。
餘誠川咽了口口水,他的心情很微妙,那是一種十分錯亂的感覺,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響哥竟然還沒吃飯?而且響哥怎麽就吃白粥和鹹鴨蛋?而他……剛剛竟然吃了那麽多。餘誠川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剛想站起身,就見響哥對他笑了笑,說:“吃的還好麽?”
餘誠川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毫不吝啬誇獎地說:“很好。”是他活了這麽多年吃的最豐盛的一餐了,甚至比他和餘大富過年時吃的還要好,響哥慢條斯理的舀了一勺粥,淡淡地說:“那就好,現在你願意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麽?”
仲叔拿着盤子的手一頓,他默不作聲地朝着餘誠川和少爺的方向瞅了瞅,就聽到餘誠川說:“我姓餘,叫誠川,多餘的餘,誠實的誠,川流不息的川。”
響哥微微點頭,他看向餘誠川的雙眼,确實是個誠實的臭小子,也是個好名字,響哥不再說話,當他吃完一碗粥放下勺子時,他才說:“誠川。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我,用你的眼睛,你的腦子,盡你所能的觀察我,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給你的考驗,如果你能經得住我的考驗,我保證,你會擁有很多很多的錢。”
餘誠川的胸脯劇烈的顫抖,他聽得明白響哥說的話,但卻不懂響哥的意思,可他也聽懂了,他不需要做任何的體力活,他只需要觀察響哥的一舉一動。
跟着響哥離開住了一晚的房子時,餘誠川還是暈暈乎乎的,他更多的時候只敢看響哥的下半身,而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會露怯,也怕自己會冒犯他,這時他總會想到他那個勤勤懇懇卻窩窩囊囊的父親,他也是在這時明明白白體會到了基因得可怕。他以前一直以為他和餘大富是一點都不像的。誰能想到,他其實也像餘大富一樣,害怕着自己的老板,他甚至比餘大富更膽怯,因為他的老板也才二十歲。
得知響哥才二十歲的時候,餘誠川的嘴裏足可以吞下一枚十五瓦的燈泡,他滿臉的不可置信卻沒有使響哥生氣,反而是開懷大笑,響哥在二十歲生日慶祝會上,拍了拍餘誠川薄薄的後背,說:“加油,誠川,等你二十歲時,我也給你辦一場慶祝儀式。”
餘誠川從那一天起,也在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他要在二十歲時,也成為像響哥一樣的人。沒錯,響哥現如今已經不僅是他的老板,更是他的标杆,他的榜樣,他要成為的人。餘誠川從最開始不敢看他一點點轉變為處處觀察他,他觀察他的一切,到後來,餘誠川甚至能對着鏡子模仿出響哥見到不同人時所流露出種種姿态。
餘誠川的表現響哥也是滿意的,響哥也在一點一點履行他當初說過的話,他沒有讓餘誠川做任何違法的事情,他只是将餘誠川當做自己的一個影子,潛移默化的影響着餘誠川的一切,他給了餘誠川錢,也給了他別人無法給予他的尊重和體面,一晃四年如彈指一揮間,響哥履行了他四年前說過的話,他在餘誠川生日的那一天,在龍城最豪華最霸氣的酒店給他熱熱鬧鬧風風火火的辦了一場生日聚會,響哥将他手下的兄弟全都叫來,大家一起慶祝,那一晚,
響哥對餘誠川說:“你的未來,将不可限量。”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面色凝重的看着響哥身邊那個初具鋒芒的餘誠川,四年過去,餘誠川早不是四年前那個自卑、怯懦只有一腔孤勇的少年,他此刻的個頭甚至都略高響哥,他的體格與氣魄也與響哥絲毫不差,他不再是那個像是個豆芽菜一般的少年了,他已經脫胎換骨長成為一個可以委以重任的男人。
慶祝會結束以後,還有人在餘誠川面前刷着存在感,那一個個虛假的面孔下有着怎樣的心思餘誠川心知肚明,他游走在人群裏,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他早已學會如何靈巧的與這些人周旋,當最後一杯酒下肚之後,餘誠川告別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挺着背直着腰拿着房卡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門打開,餘誠川摸着黑尋到插卡處,他将房卡插入,燈光瞬間覆蓋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他根本不像是一個喝醉的人,而更像是一頭獵豹,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響哥,發自內心的笑了,他說:“響哥,謝謝你。”
響哥也笑了,餘誠川的所有努力他全都看在眼裏,他像是和他第一天見面那樣,坐在椅子上,對餘誠川說:“不必言謝,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弟弟一樣看待,況且,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響哥走後,餘誠川站在套房床旁,看着窗外處處亮燈的夜色,心想:龍城,你終于被我踩在腳下了。
第二天後,響哥就将手下的一間公司交給餘誠川打理,他當時直說了一句話,他說:“大膽幹,哥相信你。”
一年後,響哥又撥出了四家公司交給餘誠川,他還是那一句話,他說:“大膽幹,哥相信你。”
餘誠川将五家公司經營的風生水起後,響哥在餘誠川二十四歲的時候,十分鄭重的對他說:“川子,這幾家公司哥也交給你,還是那句話,哥相信你。”
響哥用了四年的時間,讓餘誠川從一個少年成長為男人,又用了四年的時間,等着這個男人鋒芒畢露,這四年,餘誠川逐漸接手了響哥手裏的所有白色的,幹淨的産業,他從不問為什麽,只是會全心全意的替響哥工作,報答他的知遇之恩。他成為了越來越多人口裏的肅哥,因為響哥讓他對外用“楊肅”這個名字。
但是他知道,他一直都是響哥的川子。
這一點,絕不會變。
這一天,餘誠川在外地出差,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車後處理這手頭的工作,突如其來的急剎車令他差點撞在前座上,餘誠川還未張口詢問,司機就趕忙說:“對不起老板,我不小心撞了個人。”
餘誠川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說:“下去看看。”
司機趕忙下去,他口上連聲說這抱歉,心裏想的卻是明明是這個人莽撞不看燈還闖紅燈,要是別人開車,估計人都得闖飛好遠。被撞的人一動不動,司機一看沒出什麽血,想來也就是個擦傷,他才說:“小姑娘,你能不能起來?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是我不小心,沈敏低頭看着一點一點冒着血珠的腿肚子和被染紅的白裙,她撐着地站起來,司機還想說些什麽,沈敏卻擺着手低着頭往一邊走去,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冒失影響後面的車和兩邊的人,司機上車後,餘誠川已經處理好手頭的文件了,他淡淡地問了句:“怎麽處理的?”
司機:“沒什麽大礙,是個冒失的闖紅燈的,她沒啥事自己走了。”
餘誠川擡起頭,他如鷹般敏銳的眼睛盯着司機,司機被他盯得發毛,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些不穩,餘誠川拿出一疊現金遞給司機,說:“你找個地方停車,将這個錢給人送去。”
司機按照餘誠川的吩咐将車停穩,可他早已見不到被撞的女生,他灰溜溜的回到車裏将錢遞還給餘誠川,餘誠川卻并未接過,他冷淡的開口說:“既然如此,那這個錢你就拿着吧,當做我給你的補償。”
“補償?不用不用,老板我不需要補償。”司機緊張的舌頭打顫,他連連擺手拒絕餘誠川的好意,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剛剛撞人沒有吓出的汗此刻卻被餘誠川一個眼神就吓了出來,餘誠川根本不管司機還想再說什麽,他打斷了司機的話,說:“你可以走了,我已經安排了其他的司機頂替你的位置。”
司機一臉灰敗,他還想解釋,可餘誠川已不想再聽,他已經浪費了他很多時間,他新安排的司機很快就出現并從前任手裏接過鑰匙。
餘誠川對新來的司機說:“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幫我節約時間,只要做到了這一點,你就能拿到比許多人要豐厚的多的薪水。”
司機立刻擰動車鑰匙,并說:“老板去哪?”
餘誠川說了個地址就不再考慮其他,他阖上眼皮,感受着車窗外兩側的風聲,他不再是當初那個與各種車輪子比拼快慢的少年。而是在龍城甚至龍城附近城市中,極少數的,掌握着許多人命運且手握權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