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月下一時無聲。

槐枝下的倩影頓了頓,又膩得搓了搓胳膊,加快步子去5號樓。

“它很可愛。”

這聲音……

寥冷散淡,不是季褚望是誰。

“喵~”

“小哥哥,我送你的餅幹好吃嗎?我做了一上午,要是你沒嘗到,我會很傷心的。”

這夾子音冗長,委憐見底,盛衿霧聽得心皺成一團,要不是慧眼識綠茶,她肯定也會憐取說話人。

【聽說直男是最受不住綠茶的】

腦海裏突然浮現範晔葉以前總結的一句話,轉角的少女登時用憤怒的杏眼瞪過去。

“我走了。”

“小哥哥……”

“喵~”

真的是貓随主人,聲音都是這麽黏乎,還有那麽一點讨厭。

偷瞄了眼,正巧見季褚望停住,盛衿霧沉不住氣,拐彎沖了進去。

“季褚望。”

“你是?”

抱着小八的女生妝感透明,盛衿霧瞅着她。

低飽和度的粉霧玫瑰色系層層疊塗,配合着細閃珠光凸顯眼部,鼻尖、腮紅和唇部也沿用着水紅,營造楚楚可憐的氛圍感。

很明顯,這是直男最喜歡的僞素顏心機妝。

不等盛衿霧回答,只聽那女生又說:“咦,這位小姐姐看來是和我在同一家做的DIY呢。”

“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

話一出口,見那女生的臉變了變,盛衿霧眼底劃過一絲夷愉,轉而對季褚望說:“原來是借花獻佛,還給你。”

說完,她高馬尾辮一揚,走了出去。

雪地被她踩得咯吱咯吱,悶悶地響。

忽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鼻間充溢着冷香。

盛衿霧從他的大衣裏鑽出頭來,兩眼困惑。

“你幹什麽?”

季褚望攏緊大衣,從頭把她包了個徹底,只留下一對瞪着她的杏眼和一個紅鼻子。

鳳目皎潔,他目視着她,輕詢:“傘也不打,生氣了?”

“嗤——”

盛衿霧垂斂起眼,碾碎了腳底的雪。

與之而來,空氣只有簡短一個字:“沒。”

“那我們回家。”

見他不解釋,她嬌唇輕咬,吐出的字也含着發泡的氣:“那餅幹太甜,我不要了。”

“我吃。”

“欻——”

她一腳踢飛了雪。

“你吃了,要是和我一樣胃不舒服,我可不管你。”

冷冷丢下一句話,她先他一步邁開腳。

“嗨,季大哥!”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招呼聲,季褚望留步,走出一米外的盛衿霧也跟着回頭。

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陽光少年,提着水粉色紙袋跑過來,臉上熱情洋溢。

“張進。”

“季大哥,又見面了,”少年的視線落到季褚望的手,眼底一絲失落劃過,“袁圓給你的那盒餅幹,你剛才不是都給我了嗎?這是她又另給你做的?”

“我自己做的。”

盛衿霧驀地擡眼,季褚望正打開盒子,對那少年說:“吃一塊?”

聽到這回答,張進笑開,随意拿過一塊,囫囵吞下。

“想不到季大哥竟然喜歡吃甜,還會自己做餅幹。好吃!”

季褚望伸過手:“都給你。”

“嗯?”

“她不喜歡,說太甜。”

盛衿霧終是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兩步跨過去,攔下那個幾秒前被她嫌棄的餅幹。

身側清淡的目光掃來,她尴尬地擠出一個笑,嗓聲也跟着熨帖了不少:“感覺胃已經消化了,突然又可以吃了。”

“這位姐姐,要不你吃袁圓做的吧?她這個沒有夾心,沒那麽甜。”

說着,那位熱心少年把他紙袋裏的同款方盒拿出來。

盛衿霧剛想拒絕,就見他收回了手。

“我多言了,季大哥肯定是特意為你做的。”

盛衿霧愣是擡頭,瞧了季褚望一眼。

後者目不斜視,面無波動,只右手成拳置于鼻下,咳嗽了聲,然後解釋:“當時只剩粉色。”

她心裏微甜,卻故作秀眉一擰,把大衣還給他:“你要是感冒了,我還得送你去醫院,最近期末考,我沒那麽多時間,你能不能聽話?別往外跑了。”

一旁的張進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撓了撓後腦勺,指着家門說:“那季大哥,你們忙,我也要回家了。”

大衣搭在胳膊上,季褚望颔首:“嗯,再見。”

少年走遠,盛衿霧才問:“她叫袁圓?”

他穿好衣,淡淡嗯了聲。

“你們仨怎麽認識的?”

“她和張進帶小八出去玩,小八卡在了窗戶和牆縫裏,我路過幫了個忙。”

“你怎麽會去五號樓那邊?出小區不是我們樓的右邊走嗎,迷路了?”

“當時只是随便轉轉。”

盛衿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張進是不是喜歡她啊?”

薄唇翕動,他道:“是。”

腳尖無意識地點了點雪,她眼神四處漂浮,卻又若有所指地看向5號樓,聲如蚊吶:“那你……喜不喜歡?”

季褚望搖頭。

盛衿霧心口跟着嗓口一松:“季褚望,我們要做個好人,如果不喜歡對方,就別給她希望。”

他望着她,月下的臉依然嬌俏,神情甚至也和十年前如出一轍。

遠山黛眉微翹,一對眼波潺潺橫流。

那時,她頤指氣使讓他做書生,如今,又教育他斷情絕愛做個好人。

季褚望凝了凝眼,幽遠而恍惚的美好攏在眼底,他道:“好。”

見她邁步往前走,他跟着走了幾步,倏地站定,一句結論冰冷成形,撒堕在空氣中。

“你喜歡穆何。”

盛衿霧回頭,困惑駐進杏瞳裏,晶亮明淨,如撫在她臉上的姣潔白月光:“誰說的?”

淺駝衣角輕擦過她的袖口,他步履不停,繼續走。

涼風捎來一句話——

“你在給他希望。”

“……”

盛衿霧跟上他的腳步,說:“我們只是同學關系而已。”

“盛衿霧。”

他停腳,垂視着她。

“嗯?”她也應聲回望着他。

鳳目如雪似霧,清淡朦胧,看不透徹。

一片風吹過,他眼底起了星點水意。

“你是個好人。”

後頸一冷,她縮了縮脖子,小巧的檀唇也順勢埋進圍巾裏。

飄在空氣裏的聲音弱了很多。

“……知道了,我以後不聯系他就是。”

雪漸大,天地似珍珠,覆着一層含蓄典雅的潤澤。

男人待身後的少女并肩,才擡腳邁步,走進樓裏。

盛衿霧胳膊肘夾着桃心盒,按下電梯,問:“季褚望,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很無聊啊?”

不等他回答,她迅速接了下一句。

“這麽冷的天還要在外面閑逛,肯定很無聊,不如你在家做個直播吧?不用出門,還能順便掙點租金。最近MonTalk很火,平臺鼓勵新人,每個月不僅有保底提成,而且禮物打賞這些也是五五分。”

褐瞳微妙地顫了下,季褚望抿唇:“好。”

“咦,今天這電梯怎麽不動了?”

盛衿霧又按了兩下箭頭,但電梯毫無反應:“我們走樓梯吧。”

說着,她自發走在男人前面,一步一步踩亮上方的聲控燈,像是在為他引上光明的路,他默默在身後跟着。

“小時候電梯壞了,我都覺得我特別幸運,因為我只需要爬四層……”

倏然,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不解低下頭,聲控燈也因為沒了聲響順勢熄滅,男人握在她腕骨處的細膩溫涼,在這狹匛暗黑的樓梯間顯得尤為清晰敏感。

“你……”

話音剛落,正上方的燈亮起,她垂眼,徑直撞進一雙清褐的淺瞳,那瞳底氤着光亮,像是月色下的粼粼皓池,讓她呼吸一滞,忘記了掙脫。

季褚望稍稍使力,把高于他兩步階梯的少女拉到身後:“最近不安全。”

盛衿霧撲哧笑開,看着他寬挺方闊的肩,璨璨的圓眸盛滿不可思議,倨傲起尖俏精致的下巴:“我可是黑帶,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季褚望輕輕放開手,旋即專屬于他的清冷檀香伴着他的淡渺嗓聲一同擲地:“男人不需要保護。”

她聽聞,上前一步,站定到他的身側:“那就肩并肩,反正我又不害怕。”

他側過頭,靜靜地看着她,她亦轉過臉,無邪地望着他:“怎麽?你不相信?”

季褚望不作聲,又伸出手,攏住她的冷白腕骨。

樓梯間驟時陷入靜默,不知不覺又暗了下來。

良久,黑暗裏響起一道愉悅的促狹聲:“跳這麽快,不是在害怕?”

驟然想到上次她也是用這個方法測小宇警官,盛衿霧急急收回手,握住自己的手腕。

手腕還殘存着他涼玉般的觸感,她咽了口唾沫,別過輕紅的臉,狠狠否認:“才不是!”

“那是為什麽?”

“……我怕黑。”

季褚望唇畔的冷意散了,盯着少女曲線姣好的側頸,若有所思道:“昨晚也是因為怕黑,找錯了回家的路?”

盛衿霧正想辯駁,又聽他說。

“既然怕黑,以後就早點回家。”

???

他是房東,還是她是房東?

盛衿霧抿起下唇,想要發作,兩只杏眼瞪得水光潋滟,圓溜溜的,只見身側的男人薄唇翕合:“如果不小心玩到天黑,我會去巷口等你,然後接你回家。”

“如果我玩到十二點,你也會等?”

盛衿霧掰着手指算了算:“現在天黑一般都是六點,那你可得在雪地裏等我六個小時,到時候得成個雪人了。”

想象着季褚望站在風雪交加的巷口,被凍成雪人的模樣,她捂住小嘴竊笑。

男人的唇角在少女綿密的嬌笑中,只勾起一側:“放心,有人會給我送傘。”

“……”

眼前突然閃現一個嬌羞的身影,還伴着那聲夾子音小哥哥,盛衿霧的笑聲戛然而止,不禁暗自捏攏手指。

她是不會讓那個袁什麽圓得逞的!

旋即,她的承諾擲地有聲,回蕩在這方小小樓梯間:“我以後肯定會在天黑前回家!”

男人提步向上走,只留給少女一個清落端正的身影,與兩個聽不出情緒的字——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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