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來人生得妙顏。

彎月柳眉,輕紅绛唇,白桃木簪卷梳的長發悠悠。

盛衿霧心底忽然冒出三個字:撞型了。

“竟然在這兒遇見你了,這不得不多說的緣分。”

一反外在的古韻,美女開口便是爽朗。

……還撞性格了。

察覺到男人的薄唇弧度略微起伏,盛衿霧眉心驟時一緊,撒開手指,把紙巾扔給他。

“你自己擦。”

女人盯着盛衿霧,朱唇啓聲:“褚望,這位是?”

“你好,我是盛衿霧,是他的……”

季褚望接過話:“哥們。”

女人坐下,纖纖玉指輕點精俏的下巴:“哥們?我怎麽不知道你在華市有哥們?”

“剛認識。”

“原來如此,”女人灑脫一笑,朝盛衿霧伸出手,“你好,我叫秦祎,我是褚望的青梅。前幾天聽褚望說他一直寄住在盛小姐家,這幾日麻煩你了。”

盛衿霧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正是去年淮京被她撞的那個女人。

“不麻煩。”

秦祎側眸,凝了會兒男人額間的“土”字,憋住笑說:“褚望,你過來和我一起住吧。一個人住碧翡實在太大了,你來還能陪我說說話。”

一旁的盛衿霧驀地想到季褚望曾經對她說,他只是對她話多,蛾月眉下的杏目不禁含着淺諷,她嘴角一撇:“既然你是他朋友,那吃了這頓飯,他就跟你走吧,反正他也沒啥行李,今晚直接走就成。”

說罷,她看也不看對面的人,回了宋暮阮的消息。

【小君子很聽話,下次別來這家吃涮羊肉了】

發了個定位過去,她也沒聽見桌上的其他兩人回答。

【為什麽?】

盛衿霧噼裏啪啦打了一串字:【小情侶太多,容易噎住。】

鎖屏擡頭,服務員上菜。

透過服務員胳膊與涮鍋的空隙,盛衿霧正巧看見秦祎唇角展開,對着季褚望妩媚一笑。

笑聲過後,一句委屈的撒嬌。

“褚望,我爸前幾天說,好久沒看見你了,你明天陪我去見見他吧。”

青梅,自然是雙方家長都知根知底的。

盛衿霧手心一緊,只盯着桌子中心。

中心的泰景藍鍋線條精美,以竹青琺琅為底釉,鍋身粉金纏枝蓮,奢華高貴。

以前她和阮神,還有葉子經常來吃,就像集郵上了瘾一樣。

點完餐後她總要叮囑服務員一句,他們要什麽顏色的涮鍋。偏偏就今天忘了說,服務員端來的鍋,和上次一模一樣。

“怎麽不吃?”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男人的輕詢,盛衿霧回過神,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季褚望和秦祎互換位置,坐到了她左側的長椅上。

她目不斜視,夾了塊羊肉,放進沸騰的鍋裏,看肉片打滾翻轉,漸漸褪去上面的紅,才緩緩說:“我只是在觀察這鍋。”

不等季褚望開口,她又道:“你不用特意照顧我,我沒關系的,你們好久不見,多說說話,就當我是個蹭飯的。”

“你……”

“诶,盛小姐,”秦祎望着給羊肉裹醬的盛衿霧,“能把菜單給我一下嗎?”

後者放下筷,沉默地遞過菜單。

秦祎點了幾份蔬菜和小吃,合上菜單,說:“聽褚望說是你請客,但他不吃紅肉,我方才自作主張加了幾個菜,盛小姐,這頓我請。”

“不用。”

盛衿霧扯出一個笑:“說好的是我請,多加幾個菜也沒關系,你喜歡吃的也可以點,對了,秦小姐,你喝酒嗎?”

見秦祎點頭,她提議:“不如我們喝點青梅酒?”

“好啊,服務員,兩瓶青梅酒。”

開了瓶,盛衿霧把第一杯酒給秦祎。

第二杯遞給季褚望時,刻意丢出五個冷冷的字:“來,你的青梅。”

倏而,又彎唇一笑,招呼着對面的女人:“秦祎,相逢即是朋友,我們幹一杯。”

一杯酒下肚,胃裏也暖和了。

話音敲定,盛衿霧杯底見光,其他兩人也仰頭也一口喝了個幹淨。

-

這場酒和以往相比,并不綿長。

盛衿霧喝得杏眼盈紅,目光水漾,起身的時候還帶倒了面前的空瓶。

瓶身碰杯子,噼裏啪啦響個叮當。

她伸手按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了,錢我已經付了,再見。”

打車回到家,小君子早已等候多時。

似乎是見她身後無人,睜圓了眼,疑惑喵了一聲跳到門口,駐足遠望。

“別看了,季褚望走了。”

盛衿霧蹲身,抱起小君子,點了點它豎立的三角通透的雪白貓耳。

“你對于他來說,只是個過客。你以為你喵了幾聲,蹭了他幾下,他就會留下來?傻不傻......”

“盛衿霧。”

地上的少女一怔,緩緩站起身,看着門前的男人,冷漠壓着眸底的詫異:“你怎麽回來了?”

鳳目無聲凝着少女,目底的薄光氤氲着杳缈的霧氣,他定了定神,答:“我忘拿我的東西了。”

“什麽東西?”

“玫瑰。”

聽聞,盛衿霧把小君子塞到他懷裏,擡腳走進客廳:“等我一下。”

一手交盆,一手交貓。

交易完畢,大門砰的聲關上。

“叮咚——”

盛衿霧抱緊小君子,神情頗有些不耐煩,開了絲門縫:“又幹嘛?”

懷揣着花盆的人拿出手機:“你的手機。”

“送你了。”

“砰!”

門再度關合。

“叮咚——叮咚叮咚——”

少女脫靴,充耳不聞。

“叩叩叩。”

又是幾聲輕敲。

少女沉穩,未有所動作,只是懷裏的小君子撓着貓爪開始躁動,沖着門連喵了好幾聲。

盛衿霧抿了抿紅唇,終是又開了鎖,擺着冷臉相對。

“你還有東西落在我這兒了。”

她淡淡開口:“什麽?”

“錢,”季褚望頓了頓,鳳目褐色蔥郁,浮潤起珠光,熠熠生幽,“衣服、房租、吃住。”

“不用還了,我們倆清。”

“盛衿霧。”

她捏緊門把手,垂下眼,只盯着他的淺駝衣角:“你又要怎樣?”

“我還沒請你喝完十杯桂花酒釀小圓子。”

男人的話音落地,奶茶如變戲法般出現在眼前,盛衿霧甚至能聞到那裏面淡淡的桂花清氣。

忍住口腹之欲,她冷聲問:“你那青梅呢?”

“回家了。”

“大別野你不住,要來擠我的小蝸居?”

“我喜歡。”

盛衿霧心底一顫,飄了個眼神看他,後者卻身正體直,俊臉也毫無暧昧之意。

“喜歡小房子還是喜歡小房子裏面的什麽......”

“喜歡……咚!”

還在說話的人醉倒了。

盛衿霧手疾眼快地扶住他,把他手架在肩上,拖着往卧室走。

“喝不了酒,還要在你的青梅面前逞強,男人的威風逞出來了,就讓我來收拾殘局?”

“你把我這地當什麽了?福利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走到床邊,她護着他的頭,輕放在床上,“季褚望,我可不是善心泛濫的主兒,你得好好報答我。”

男人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長眉輕陷。

“怎麽會有人生得這麽好看吶?”

盛衿霧彎下身,食指指尖輕掃他的羽睫,順着鼻梁曲線,頓在發紅處,杏眼水色起,生出幾分歉意,“對不起,當時是我慌了。”

“你和她男才女貌,為什麽不在一起啊?季褚望,你是不是不敢表白?”

沉默良久。

倏地,卧室上空傳來少女重重的一嘆。

“盛衿霧,你好像真的很不對勁。”

男人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眼底盡是朦胧迷醉,連那團青藍也軟成了一潭春水在橫漾。

盛衿霧以為是他要答她的問題,結果他開口的卻是另一句話。

“我想續租。”

她蹲在地毯上,妍麗的眉眼盡是傲嬌:“那得看你拿出多少誠意當租金。”

男人側身而卧,鳳目目底散了笑,春水在他姣好的眼弧裏晃得厲害。

他撐起頭,似乎是因為太醉,把她的脖頸當作了耳朵。

唇瓣輕動,似乎是因為重心不太穩,薄涼的柔軟輕擦到她的頸側脈搏。

轟——

空氣驟時騰起一把火。

燒得少女面目緋紅,驀地失了力氣,兩腿一軟,倒坐在地毯上,看起來像個從染缸裏撈出的小紅人兒。

“可以嗎?”

左肋處的小團心髒聲勢浩蕩,盛衿霧根本聽不清他的話,只覺得有片羽毛在輕拂。

拂她的熱頸,拂她的冰心。

沒聽到回應,男人吃力睜開眼,蕩在眼底的春水起了霧氣,寥寥失落蘊在其裏。

“看來不可以。”

失望躺回床,他的目光如注,安靜幽深,投落進她發愣的兩眼。

盛衿霧急急伸手,一把捂住那萬惡的源頭。

手掌下方,是季褚望的紅唇皓齒。

幾寸距離,都散氤着青梅的酸甜香氣,燙成胸腔裏的一團心頭火。

那火起了勢頭,燒進她的杏仁眼裏。

時間愈久,愈發清亮。

受誘惑般,她塌軟腰身,俯低腦袋,把臉側的齊腰長發別在耳後,對眼前這兩瓣潤着酒氣的薄唇,呢喃出聲。

“季褚望,我要收租金了。”

話音遁落,她虔誠閉眼,汲到一絲溫涼的酒香。

室內靜谧如水,少女竊幸的喘氣無聲溢出。

盯着那薄唇上的紅印,她甜彎了眼,正式小聲宣布:“好了,租金到賬,我準許你續租。”

“喵——”

眉梢的喜悅锢住,床邊的少女回頭一瞥。

小君子正跳上了床頭。

似乎是受她感染,它的圓腦袋瓜也沖季褚望的薄唇湊了過去。

少女急忙站起身,一手撈過它。

又一頓數落劈頭蓋臉。

“我就知道你心懷不軌!”

這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話一脫口,她的脖子根緋紅成片。

“喵啊~”

小君子窩在少女懷中,長須耷拉,無辜地央長調子叫喚了聲。

“以後你再想輕薄他,我就卸掉你的貓爪爪,炖來吃。”

說着,她背過身,并攏五指假作指刀,揪住一只貓爪放在地毯上,切了切。

小君子仰起小圓腦袋,望着生氣的少女,頓時眼淚汪汪的。

“哎,小君子,姐姐唬你的,乖,床上那個可是姐姐喜歡的人,你別走太近了,否則姐姐吃醋了,就送你去葉子姐姐那兒。”

“喵!”

範晔葉曾經也受宋暮阮之托,收養小君子幾天,有次要出差,不得不放回家裏去。

而柳珍對毛發過敏,當即讓司機買了個貓籠,把小君子關了整整兩天,不許它離開半步。

就這樣,小君子一直記得那喪失自由之仇,所以每次見到葉子都特別高冷,從不黏她。

“好了好了,我不送,那你要聽話。”

盛衿霧笑,小拇指勾着軟軟的貓爪,“我們拉鈎。”

“走,姐姐喂你吃晚飯。”她抱起白團走出了屋。

餐廳燈亮,斜鋪入卧室。

床上男人的眼皮微動,側了側身。

染了口脂的薄唇,襯得他面容更加俊美矜逸,安谧美好。

倏而,他對着那薄淡的殘香,淺淺呓出聲。

“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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