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貳臣變三臣

第十四章貳臣變三臣

木法沙擒住那血人手腕,猛一用力,只聽見咔嚓一聲,手骨怕是斷了,手中的尖刀甩出,卻沒聽到慘叫,只聽到那人口中呼嚕呼嚕地聲音,他顧不得這些,用力把他從林墓身上掀開。木法沙只覺心要跳出胸口,只見林墓脖子上,衣服上都是血,兩只眼睛卻瞪得老大。

“你傷哪了?”木法沙用力拉開林墓地領子。

“我沒……咳~咳~咳~”

還沒等林墓把話說完,木法沙的另一只手已經去解他短袍領口的扣子。

“住手,我沒事。”林墓下意識一推木法沙的胸口。

這時木法沙才注意到,倒在旁邊那渾身是血的人,咽喉上插着一把匕首,看到這把匕首,他的目光卻一下頓住了。

“哎呦!”林墓坐起身,要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一下,肩膀上一陣撕裂的疼痛,還是被刀刺了一道口子:“幸虧我解不開那片護甲,剛把刀拔出來,想幹脆割斷了算了,誰知他就在這個時候撲過來了。”

木法沙将匕首從屍體上拔下來,刀身很窄,刀柄已經被磨得锃亮。

木法沙轉向林墓,仔細端詳着眼前的這張清秀的面龐,那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似曾相識。他在屍體上蹭幹淨匕首上的血跡,有些戀戀不舍地将匕首遞還給林墓:“是把好刀。”

“這個自然。”林墓看一眼木法沙,從他手中接過匕首插回刀鞘裏,那刀鞘甚為簡樸,只鑲嵌着一塊小小的綠松石。

木法沙一言不發地幫林墓上藥,林墓只覺得兩道目光射在自己裸露的肩膀上很不自在,他偷看一眼一臉嚴肅的喀爾喀漢子,輕聲道:“謝謝你!”

“其實,我更該謝你。”

“嗯?”

“你什麽時候想到要把弓弦換了的?”木法沙沒有停,也沒有擡頭看林墓的臉。

反到林墓好奇地偏頭瞅他一眼,笑嘻嘻道:“大汗讓我去軍器營做投石機的時候。”

木法沙上完了藥,知趣地背過身去,林墓看他這個樣子想,這回怎麽這麽貼心。心裏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溫暖,一邊穿衣一邊道:“弓弦的材質決定了它對雨水或者冰雪的耐受程度。我們褚人的弓弦不怕雨水,卻怕冰凍,你們的弓弦正好相反。可是如今咱們是要往南走,而且天氣越來越暖和。在草原上好使的弓弦過了都玉關內就沒那麽好用了。”

“所以你就換成了耐雨水卻不耐冰凍的材料?”

“我哪有那麽笨,我這弓弦既不怕雨水也不怕寒冷。”林墓露出得意之色,他又眨了眨眼睛看着木法沙道:“不過,即使弓弦沒有出現問題,也并不是勝負的關鍵。”

這樣的話他同樣在大帳中說給了阿勒達聽,除了木法沙,沒人覺得他只是單純這麽想,并非是為了贊頌阿勒達英明神武的奉承之詞。

翠峰嶺一戰寧令兩叉的兵馬折損大半,倉皇逃跑之際卻沒有忘記帶上早已被他囚禁起來的郭九沖。大軍退入撫州,卻并不安心。撫州是進入屏行關之前的最後一道防線,然而撫州卻是個易攻難守的城池,本來它也不過是仗着前邊的翠峰嶺作為屏障,如今屏障已破,納蘭軍攻破撫州不過是須臾的事情。寧令兩叉雖然打起仗來一塌糊塗,卻是腦子裏的主意頗多,一番計較之下他便又有了新的對策。

這日阿勒達正在大帳與幾位主将商議下一步要如何攻取屏行關,突然侍從來報,有燕使求見。幾位主将面面相觑,阿勒達問道:“來者幾人?”

“只一人,呃,還是上次的那人。”

“又來了?”有人忍不住嗤笑一聲道。

“這回他又來送什麽的!”

“把腦袋送來了吧!哈~哈~哈~”

阿勒達面色不變說了句:“請。”

衆人都住了聲,侍從将郭九沖帶進了大帳。與上次不同,郭九沖沒有了氣宇軒昂的風度,多了幾分局促與忐忑。

“郭将軍此次前來又是來送信的嗎?”阿勒達微笑問道。

郭九沖滿面愧色,臉已經漲得通紅,好半天終于深深一禮道:“末将奉元帥之命,此次是送議和書的。”

“又送議和書呀!”在座之中終于有人沒能忍住,諷刺道。

“大汗寬仁,我屢次冒犯,如今所送議和書在此,大汗對末将的任何處置,末将都無話可說。”郭九沖将一封書信雙手奉上。

“郭将軍膽識過人,忠勇耿直,我對将軍很是賞識,怎談得到處置?”

“大汗這話是……”

“将軍甘冒兩次風險來我納蘭大營,只為傳達一個無能主帥的兒戲之詞,難道将軍不為自己的處境感到難過嗎?”

“我……”

“将軍此次來送的只怕是真的議和書,可是你覺得你還能回得去嗎?”

阿勒達的一句話說的郭九沖低下了頭,寧令兩叉将他拘押,本就是想讓他替自己頂罪,如今派他前來送議和書,書中所許條款無一不是死罪的許諾。即使阿勒達能答應退兵,将來在皇帝面前也是萬難答應,寧令兩叉派他來,不過是拖延時間,将來在皇上面前只說是他郭九沖私自允諾,将自己洗脫的幹幹淨淨,砍頭也好,誅滅九族也罷,都只會是他郭九沖。

“翠峰嶺已破,撫州無險可據,城破之時,将軍要如何自處呢?”阿勒達稍微停頓一下,似在給郭九沖思考的時間,然後又道:“我敬将軍人格高貴,如此明珠,為何要作賤自己呢?”

“大汗,你是在勸我投降嗎?”郭九沖眉宇緊蹙,眼中盡是糾結。

阿勒達微笑:“正是呀!”

突然帳外一陣騷動之聲,站在一旁的木法沙早已不知去了哪來,這時突然挑開帳簾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個陌生人。

“沖兒!”

這樣的一聲呼喚對于此時是的郭九沖比任何言語都要美妙十倍,他轉身的同時,眼淚奪眶而出:“阿娘!”

……

“你怎麽知道要去東林找郭九沖的家眷?”

木法沙看着眼前的人,他正滿嘴流油,一邊咀嚼着一塊羊肉,一邊說話,手上的一雙單薄的筷子還夾着一根搖搖欲墜的羊肋,嘴唇被油漬浸的柔潤欲滴也毫無知覺,眼睛只顧着瞪着對面的人。木法沙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半天沒有回答,只是把眼睛戀戀不舍地從林杉臉上挪開。

“你幹嘛不說話?”

“嗯~~~”木法沙努力清了清嗓子。“郭九沖早就明白寧令兩叉想要殺他,怎麽可能還讓自己的老母妻兒往撫州跑。諾大一個大燕,早已沒有他容身之地了。他定然是想讓他們往東,經東林和白桦到順平,從海路往南,進入大褚境內。”

“你是說他當時給我信物也不過是敷衍?”

“也不算是敷衍,他自然不會直接将家眷交給我們納蘭人,你是褚人,他将信物交給你,卻告訴你錯誤的方向,其實已經算是說了一切,若是咱們明白他的意思,幫他找到了家眷,他也覺得大汗不會傷害他的家小。就算咱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家眷也可逃離燕國。”

“嗯!”林墓想了一下道:“也就是說,他當時也并沒有打算投降納蘭?”

“應該還沒有。”

“可是他卻相信禾汗。”

“是。”木法沙點頭。

林墓埋頭繼續吃他的羊肉,心裏不知在想什麽。木法沙走後,華都從帳外鑽了進來。華都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本來是木法沙身邊的奴隸,被安排來照顧林墓,他看林墓已将一碗的羊肉吃的差不多了,便湊過來收拾。

“華都,你跟誰學的做的羊肉,真好吃。”林墓問。

“我們草原別的做不好,羊肉還能做不好!”華都笑嘻嘻。

“我剛才看你們将軍一直盯着我看,叫他吃他也不吃。”

“他不吃這個,我們也都不吃這個。”

“啊!那你們吃什麽?”

“我們出門打仗只吃牛肉松,牛肉幹。将軍怕你吃不慣,才讓我做了羊肉給你。”

“嗯!難怪剛才他看我的表情很奇怪。”林墓一邊嘀咕一邊想:牛肉松,牛肉幹聽着還怪好吃的。

正如所有人所料,還沒等納蘭大軍到達撫州城下,寧令兩叉就率領着殘餘的燕軍逃入了屏行關,撫州城很快被攻陷。屏行關依仗北郡北側的燕雲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成為北郡的門戶,它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進入燕境後一路高歌的納蘭大軍到達屏行關外後卻很安靜,并沒有急于進攻,斥候早有打探,守關燕軍有數萬之衆,且為防納蘭騎兵沖關,已在關外鋪設了鐵蒺藜綿延幾十裏。這對于騎兵無意是極大桎梏,納蘭騎兵根本無法施展。一連十幾日,納蘭大軍沒有任何動靜。就連屏行關上的守軍都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一向殺伐決斷的阿勒達作何打算。

“華都,把你的肉松肉幹給我準備一些。”林墓一邊整理一個背包,一邊跟進來送晚飯的小奴隸說。

“先生要那東西做什麽?如今我們也都能吃上羊肉了,我還給先生讨了蒸餅呢。”華都一臉茫然。

“你給我些就是,我明日帶在身上。”

“先生明日要去哪裏?”

“這個先不能說給你,你一會兒便把肉松肉幹拿過來就是了。”

“我……”

“你別跟你主子說,不然我今後就不要你了。”

“啊!先生這是讓我背叛主人呀!”

“胡說,就是讓你別多嘴,怎麽就成背叛了。”林墓百忙之中特意擡頭瞪了華都一眼。

華都一縮脖子,嘟嘟囔囔退了出去,不多時,拿着兩只長條的布袋子交給林墓。

“這個是肉幹,這個是肉松,還有……”華都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攤在林墓的面前:“這個好吃。”原來是一小包乳酪。

林墓立即撿起一小塊乳酪放在嘴裏,陶醉地笑道:“還是華都懂事。”

林墓沒有告訴華都自己去幹什麽,去多久,第二天華都來送早餐的時候發現,林博士已經不在帳篷裏了,讓他吓了一跳的是,林墓平時只有床鋪是整齊的,桌上,地上總會扔着草圖和工具,今天卻是都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起,一張紙片都沒亂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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